[家教]不可抗拒的Destiny

　　保利的唇角狠狠地抽搐了几下，才不阴不阳地开口道：“......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呢，沢田阁下看上去并不像是会喜欢那么激烈的东西的人。”
　　“‘看来’和‘看上去’——盖洛先生你很爱用这样的词汇啊。”
　　褐发少年搁下手中的酒杯，随手抽出桌面上洁白的三角垫巾慢条斯理地揩拭着自己本身干净的手指。他稍微背过身拉开距离，确保自己这边的场景不至于引起伙伴们的注意，狱寺隼人察觉他的意图，表现出犹疑的希望参与的意愿。沢田纲吉沉吟片刻，默许了银发少年贴近他身边。
　　“这么主观可是不好的。”少年竖起自己修长的食指慢慢摇晃，“身为一族首领，你不该如此天真才对啊。”
　　一丝戾气滑过眼瞳：“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看着这样的少年，保利终于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的态度似乎已经逾界。这里毕竟是Vongola的地盘......Vongola毕竟还是里世界的头号巨头。“为我的轻慢致歉。”男人虽然心下有微微的慌乱，却还是强自镇定地向沢田纲吉躬身道，“希望您宽宥我的无心之失。”
　　微笑，和善如老好人般的微笑：“是不是无心之失，这可不是你说了就算的。”
　　年轻的继承人的态度出人意料居然是与Timoteo截然不同的强硬，那尖刀般的锋锐隐没在温柔的阴影中显得愈发毒辣而令人措手不及。保利显然没有预料到眼前的褐发少年完全没有给自己台阶下的意思——他似乎并不介意在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抽两耳光，而直到这个时候保利才从自身过于膨胀的傲慢中清醒，被此前时期Timoteo的温和忍让麻痹过度的人们这时才恍然惊觉......Vongola纵然衰落之相已然显现，此时却还是实实在在想不给谁面子就可以直接不给面子的存在。
　　“我真不喜欢你的语气。”
　　淡淡的，轻巧但清晰的吐词，指责的话语却被沢田纲吉用着轻笑的神情说出来。一句一句不再客套的话在少年的舌尖灵巧地转换成一个个正宗优雅的意大利语音节吐出，他的声音逐渐变大，直到慢慢盖过了以他为圆心，身周十米之内所有人窃窃私语的嘈杂。
　　“盖洛先生，在我看来，你的态度已经严重触犯了我的尊严。从你的言谈中，我感受不到任何对Vongola继承人的尊重。谁给你的权力，居然要对我的喜好随意置喙？谁给你的胆量，随意揣测我的性情？我本身也许的确只是一个能力和资历都不足以服众的小人物而已，但我所代表的Vongola难道都不值得你哪怕是表面上的尊敬？”
　　“连试探的手法都如此拙劣粗鲁，在你的眼里，Vongola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地位呢？”
　　在少年毫不掩饰的犀利言辞中，全场的气氛都渐渐冷清了。
　　保利·盖洛的脸色是极其难看的铁青，然而除了低着头，接受来自眼前年纪足足比他小了一倍都多的褐发少年的训斥以外，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事实上，盖洛家族在里世界少数的中立家族中综合排名并不靠前，之所以这一次能够受邀参宴，与他们最近表现出的“想要依附一个大家族”的暧昧信号不无关系——Vongola当然是尽力争取着一切可以壮大己身的力量，不过现在看来盖洛家族的“寻求支持”只是一个幌子，他们早已经有了自己的主人——这样地位的家族在Timoteo的面前尚且能够得到与大家族一视同仁的待遇，而沢田纲吉也绝非势利之人，奈何......人要犯我。
　　“我只希望你知道，”在说到“你”的时候，沢田纲吉抬眼漫不经心环视四周，拿他开刀警示的意思非常明显，“Vongola还在这里。”
　　“它是过去的王，现在的王，当然，也会是将来的。”

　　“感谢您的教诲，沢田阁下。”
　　保利·盖洛深深地躬身，努力控制着自己咬牙切齿的欲望。褐发少年挥挥手，安静地示意他走开。他转身挤开人群，刚一出了范围就忍不住低声咒骂了几句。没想到居然是个野心家——这样倒说不定会与Timoteo那个老家伙有所冲突。
　　然而此时他远远地看见站在宴会厅另一端的老人，在九代家族守护者们的簇拥下关注着这边的情况，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欣慰笑意。
　　老人的目光移向他时，一向和蔼亲善的神色，就这样显露出淡淡的嘲讽意味来。

　　宴会结束了。
　　Timoteo以身体老迈为由提前了15分钟退场，而沢田纲吉带着一众伙伴们退场之后看见站在宴会厅门口等待着的Coyote Nougat。
　　Coyote Nougat勾着笑向少年们传达了Timoteo已经歇下，不必再去面见——这主要是对沢田纲吉说的——的消息。沢田纲吉礼貌地致谢，得到眼前精神矍铄的老人在背上满意的一巴掌：“今天干得不错。”
　　抛开身份不谈，出于长辈对晚辈欣赏的表现——这正代表了Coyote Nougat对这位未来首领的认同。
　　接受了这样的赞誉，褐发少年相当矜持地只是安静浅笑。等到Coyote Nougat离开后负责为十代家族成员们引路的工作人员有序地跟上来，沢田纲吉转身看看山本武、笹川了平和库洛姆经过一天兴奋的行程和晚上需要绷着仪态的辛苦晚宴现下显得疲惫困顿的表情，露出个安抚纵容的笑容：“好啦好啦，今天很累吧。”

　　山本武强打起精神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他很累，这的确是没错的，但他向来敏感的感觉在刚刚的晚宴中再次帮他捕捉到了一些异样的东西。沢田纲吉再次隐瞒了他，不，加上笹川了平库洛姆他隐瞒了他们......一些事情。
　　虽然他表现出毫无察觉的样子，但这不意味着他对此全不在意。
　　黑发少年的眼神向身边偏移，不动声色地落在狱寺隼人的身上。
　　有些事情，隼人是知道的吧。
　　还是有点嫉妒，但在某些方面，嫉妒真的毫无意义。山本武在心里叹了口气。出身有时可以决定很多，而这是人本身无法选择的。在早些时候他大概还会跟沢田纲吉赌气吧，现在的他却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他知道沢田纲吉在作出每个决策的同时自身也是纠结并痛苦着的。
　　而他不愿再给那个人增加负担。
　　“很累啊，那么现在就去睡觉好了。”
　　黑发少年抬起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神色如常地朗声道。笹川了平和库洛姆当然更没有异议。少年少女们被分散开去往各自休息的房间，狱寺隼人最后离开，银发少年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望着沢田纲吉动动嘴唇想要说点什么。
　　“还不是时候。”褐发少年轻声地，看着那双碧绿的眼睛说道。

　　“我知道盖洛是谁的狗。”
　　一切华美精致的装饰都自百年时光中流传至今，沢田纲吉现下的居室无疑是Vongola本部中最为奢侈的房间之一。厚重玫瑰色的落地窗帘沉沉地垂落掩去所有室外光，天鹅绒的丝滑质地显露着一种疏离而冷艳的感觉。仿古灯盏多棱玻璃灯罩之下笼着电灯明亮清晰的光芒，却隐隐营造出中古世纪油灯昏暗飘摇的意味。褐发少年穿着纯黑的丝质睡袍，赤着脚从浴室中出来，坐在床边。
　　黑衣的小婴儿安静地站在床头柜的位置等着他。
　　“那个保利·盖洛很明显地影响到了你的情绪。”Reborn没急着顺着眼前少年的话头问下去，比起盖洛家族到底为谁卖命，他更想知道那个家族对于沢田纲吉来说意味着什么，“我看见你......握拳了。”
　　“也没多少好说的，前世的叛党之一而已。”少年垂眼轻巧地说，“非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那么大概是......他们是第一个以Vongola的同盟家族身份来参与叛乱的家族吧。”
　　“那时候我简直天真得近乎愚蠢。今天这样的情形在前世我就经历过，而那个时候我被所有人看了笑话居然还傻瓜一样相信那家伙并无恶意。那么拙劣的对手，我居然放任他们在Vongola的危急时刻给了Vongola致命一击。”
　　Reborn点点头：“如果今天这样的场景只是你前世的重演，那么那时候被蒙蔽的你的确是愚昧得无可救药。”
　　“......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么？”
　　“哈？你需要这个？”小婴儿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这不是你的错，作为少年天真纯善是你最宝贵的品质......”
　　“够了够了。”无奈扶额，沢田纲吉撇撇嘴，“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盖洛家族名为中立家族，实际上已经是黑手党五大家族之一科斯塔家族的附庸。
　　在五大家族中，科斯塔排位最末，尽管有着较之普通黑手党家族强大相当之多的实力，但在高层次的黑手党会议里并没有多少发言权。被其余四大家族压在头顶的漫长时光无疑会让科斯塔家族感到极度的不甘和屈辱——要知道他们的家族历史的长度甚至与Vongola持平，就算比加百罗涅都要长出那么一点......却因为时运不济的缘故，一直以来家族处境都没有太大的起色，如果不是长久的积累，他们可能连五大家族的末席也坐不稳。
　　Vongola的确正在衰落，觊觎里世界首席崩毁之后好处的家族很多，但绝大部分人都仅仅是在观望与试探着。能够在残酷的里世界坚持经营下来的存在们必不可少的一个重要技能就是“自知之明”——除了实力只是稍逊Vongola的几个巨头，更多的人并没有把自身的目标定在“成为里世界之王”这个标准上。
　　而科斯塔家族是个例外。
　　他们有着足以匹配王者称号的资历......但他们忽略自身并不足以匹配王者称号的实力。
　　沢田纲吉前世的科斯塔家族操纵盖洛，在Vongola在里世界的处境开始变得微妙之时狠狠插了Vongola的刀子。盖洛家族很快在日趋激烈的黑手党争斗中被灭，幕后黑手科斯塔被揪出，受到了Vongola暴怒之下的全力反击，13天时间，连根拔除。
　　科斯塔无疑是个愚蠢的家族，他们玩火，于是自焚，看起来就像是个笑话——然而事实是，他们如同一头愚昧地当了先锋的鲨鱼，在深海中抢先对所有猎食者觊觎的目标发起凶狠一击，尽管他们很快就被反噬清除......由他们掀起的血腥，却为Vongola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巨大灾难。
　　——所有的深海猎食者都嗅着血腥的气味，冲着他们觊觎已久的目标，露出獠牙。

《[家教]择日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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