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不可抗拒的Destiny

　　时间已经很晚了。
　　尽管Reborn还能精神良好地和碧昂琪叙旧，经历了半天高强度的奔波与战斗，不提被碧昂琪吓到几乎丧失行动能力的狱寺隼人，就连精力过人的山本武都熬不住开始变得无精打采了起来。沢田纲吉的大脑还可以保持清醒，然而年幼的身体却不太能支撑下去……他必须承认，不论在哪个时期，他的雾之守护者都是个让人费心费神的家伙。
　　强撑着向下坠的沉重眼皮，褐发少年左右看了看他的满脸疲倦的朋友们。他不能让他们在这个时间自己回家。山本武要怎么向他的父亲解释这一身乱七八糟呢？狱寺隼人，他甚至是个独居小孩，也不知道过往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伤痕混乱都是怎样一个人逞强解决的。“今天就住下来吧。”沢田纲吉揉着自己的额头说，“这么晚了还弄得这么狼狈……回去太不方便了。”
　　山本武大概是想到了父亲的问题，张了张嘴，最后没拒绝这个提议。狱寺隼人却忍不住露出了惊慌的表情：“这样——！这样会不会太失礼了……十代目不用勉强的，我住的地方很近，而且家里没有别的人，就算现在回去也……”
　　“都说家里没有别人了。”沢田纲吉捧着脸叹气道，“那我怎么放心你这个样子回家啊。”
　　狱寺隼人闭上嘴。他的眼睛看向地板，苍白的脸颊红起来很明显。
　　“没有关系的。”他说，“其实我一个人一直都……”可以的。
　　沢田纲吉看着他。
　　为什么永远不敢要多一点呢？这个问题，关于狱寺隼人，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在他的心头盘桓。他总是在想他究竟在害怕什么，明明“沢田纲吉”这个名字对于守护者而言就代表没有底线的包容了。
　　“但我也没有别的客房喔。”年轻的首领转移话题，“所以要麻烦你们跟我睡一个房间。不介意吧？”

　　三个人使用同一个浴室效率实在不能算高，好在都是男孩子，也不至于拖延太久。沢田纲吉拖着地铺，同时以命令的形式把狱寺隼人先推进去，山本武就坐在外面的地上帮他把铺盖整理好。
　　“狱寺很怕姐姐的样子呀？”
　　沢田纲吉盘腿坐着看向问话的人：“啊，是童年阴影的缘故。”
　　山本武一只手托着下巴：“阿纲连狱寺的童年都知道么……”
　　这话的语气略微显得寥落，年轻的首领敏感地投去关切的目光。黑发少年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为什么一开始就跟狱寺更亲近的样子呢？”
　　没有等沢田纲吉接话，山本武接着说：“对不起，我可能嫉妒了。”
　　少年坦然诚恳的神情让人意外又不意外。沢田纲吉直视他的眼睛，心情有些微妙，或许稍微有些开心。
　　自他成为Vongola十代首领之后，算上守护者们，会在他面前维持本真一面的人也渐渐少了。成熟是一件好事，只是随着熟悉的少年轻狂的模样逝去，他年纪渐长，总会怀念那些无遮无拦的美丽时光。时间能把浮躁的狱寺隼人雕刻成冷静可靠的首领左右手，把目空一切的云雀恭弥磨成可以托付性命的后盾……也把天然开朗的少年山本武变化成隐忍又忧郁的男人。
　　在那座黑色的城堡里成年人们开始拥有各自的秘密。微不足道的或者难以启齿的。他们不再能像少年时三个人勾肩搭背地走在一起说说笑笑。山本武不再是那个因为不能打棒球就冲动想轻生的孩子，他也不会再把所有自己的感受和他的首领分享。
　　沢田纲吉很多时候都很想知道他的伙伴们在想什么。但他们只告诉他“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即便他们心知肚明并非如此。
　　“你能直接告诉我，我很开心，阿武。”男孩露出柔软的微笑，“如果你不让我知道我哪里做得不够好的话，我会很困扰的。”
　　山本武忙摇头：“诶？不、不是你做得不够好……”
　　“让你感到不满足就是我的失误……这么说也没错。”沢田纲吉抿唇，“但你一定要相信，对我来说，你和隼人绝对是一样的。”
　　“我可能对待你们的态度有所不同。但这里有一个原因，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事实上我不能告诉任何人……”他低声说着，视线移到窗帘上，“但我不是要忽略你或者疏远你，阿武，也许过一段时间你能得到一个理由——到那个时候，希望你能记得我只是想给你选择的机会而已呀。”
　　认真倾听的少年脸上浮现出迷惑，他似乎并不太明白：“选择的……机会？”
　　“这个时间到了你自然就会了解。”沢田纲吉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发誓喔——你要相信我，我可以为你，为隼人，为你们任何一个人去死……”
　　——如果可以，我宁愿我是唯一一个需要受到命运玩弄的家伙啊。
　　山本武发愣。他大概没有想到沢田纲吉会这么郑重其事地回复他玩笑般的抱怨，这让他不禁稍稍为自己孩子闹脾气一样的行为脸红。可这些眼前少年反馈的誓言般的话语，又狠狠揉捏了一番他的心脏。关于亲疏远近的不安感被安抚下去，而同时另类的不安在胸腔里安静升腾起来。
　　为什么连“死”这么沉重的话题也提到了呢？山本武感到茫然和慌乱。他不想听见沢田纲吉说“死”，从这张嘴里面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太让人恐惧了。
　　好像下一秒，沢田纲吉便会实践他的诺言，从他的眼前，他的世界里，他的人生中消失不见。
　　“阿纲……”山本武吞咽了一下，开口，“我……”
　　“十代目！我用完了你请用吧！”
　　就在当下，狱寺隼人“唰”地一声拉开了浴室的门。

　　话头被掐断了。山本武本能地不想在狱寺隼人在场的情况下和沢田纲吉讨论什么深入肺腑的话题。他闭上嘴，不太自然地笑。沢田纲吉冲他眨了眨眼睛：“我还等一会儿，阿武你先去吧？我得去找药才行。”
　　“好。”山本武点头答应，随即站起身朝浴室里面走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狱寺隼人皱着眉瞪了他一眼，被瞪的男孩无辜地歪歪脑袋。等到山本武的身影消失在浴室门后，他才殷切地转向沢田纲吉的方向。看见小首领仔细摆弄着医疗箱里的瓶瓶罐罐，银发少年表现出一种想要帮忙又不知从何下手的局促来。
　　“隼人你别一直站着了。躺到床上去吧？”沢田纲吉抬头冲他说，“让我看看你胸口的伤。虽然按Reborn的说法毒是解了，不过消炎之类的处理还是要做。”
　　“啊，是！”狱寺隼人又摆出了一副“十代目命令我了真是好荣幸”的样子。
　　深知自己这位挚友的秉性，沢田纲吉已经完全放弃叫他放松一点的想法了。然而在回应了他之后，狱寺隼人并没有听话地躺到床上去，他欲言又止地站在原地。沢田纲吉感到奇怪，他把找出来的双氧水和碘伏放到桌面上，冲着那个像是在罚站的家伙笑了笑：“你看起来有话想说，是吗？”
　　“是……”
　　“拜托了，不要紧张嘛——你又不是犯错的小学生，我也不是准备骂人的家长哦。”
　　狱寺隼人尴尬地咳了两声。
　　“其实是……从还在战斗的那时候就开始在意的事……”他踌躇片刻，盯着自己的脚尖，慢吞吞道：“对十代目来说，我目前还是个麻烦吧？”
　　“回来的路上我想过了，我好像……又冲动，又暴躁，能力什么的也很不足……一厢情愿地想着要做十代目的左右手，实际上觉悟连棒球笨蛋那种普通人都不如……”随着列举的缺点一项项变多，耷拉着脑袋的男孩肉眼可见的愈发沮丧起来，“十代目……会不会因为我觉得困扰呢？”
　　他认真地直视起沢田纲吉的眼睛：“如果十代目感到困扰的话——”
　　那双明亮的，绿色的眼眸。沢田纲吉走神了。就像记忆里的一样漂亮。想抵抗来自狱寺隼人的诚恳的敬慕是多么艰难的事情啊——他花了很多年确认这一点。
　　毫无防备的，全身心信赖着的模样，像只单纯的天真的动物，凭借本能选择热爱的人类，带着伤痕累累的幼年记忆，紧紧地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不放。
　　“即使你确实有这么多不完美。”褐发少年打断他，“但这么说有什么意义呢？隼人，难道你想离开我吗？”
　　狱寺隼人猛地抬起头，眼眶还有些红红的，却忙不迭露出惊讶的表情：“我怎么可能离开十代目！就算，就算……”
　　“就算没有任何人承认，就算你不需要。”他吞咽一下，“我也会守护十代目到最后。”
　　沢田纲吉盘坐在原地没动，他只是看着他。
　　“不做左右手也好，不能待在你身边也可以。”狱寺隼人低下头，“除非我的存在让你反感，除非死掉……我不会离开十代目。”
　　“除非死掉”。
　　沢田纲吉的手指颤动了一下。他握紧手中的药瓶，控制住自己的声线不要发抖：“那就没有别的需要讨论的了。”
　　他轻声地说：“你会进步的，隼人，你未来会变成很好的人。你现在担心的这些缺陷，在以后你都会改掉。你很聪明，你也会变得很强……我从来都因为你骄傲的。”
　　银发少年惊讶地看着他。
　　“但是，以后——以后，隼人，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死掉’。”
　　年轻的首领蜷缩起手指，似乎感到疼痛：“不要在我面前这样说，也不要想。你会活得很久，你会很幸福，我们还要一起变成老人家……你不可以说‘死’，你明白吗？”
　　狱寺隼人张张嘴。一股巨大的压力从胃里涌至喉头，他感到呼吸困难，说不出一字半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疯狂的歉意几乎要控制他的大脑，强烈的懊悔与负罪感在舌尖震动，仿佛来自另一个灵魂。“……我明白。”他干巴巴地说，“十代目，我以后不会说的。”
　　“也不会想。”他顿了顿补充。

《[家教]择日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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