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

　　司徒繣不会天真的以为，柳沐影会真的任凭她一句话，一个答复，来决定白昭今日的生死下场。白昭的去留，一介妖王的去留，本就不该由她这小女子，这外人说了算。她知道自己不希望白昭死，可她该如何开这口，要用什么样的理由。而且，她也想知道，为何柳沐影要先问她的想法。白昭的下场，只怕他早就决定好了，那又为何要问她。是试探？他对她，终究是不能完全信的吧。

　　“夫君，”繣低头盯着地面，再看看眼前的两人，沉思会后终于回应，“于公于私，我都不希望白昭死。不管怎么说，他对我来说也算个旧识，又曾出手救过生病的我。虽然那次也因此我和他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但若不因为如此，也许今日我和你也不会结为夫妻。”她顿了下，看沐影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他看她的眼神却有些不同了，又说不上来是哪不同。“夫君你向我求亲那日，我并没答应。后来的事，我心里的变化，你也都是知的了。所以，白昭虽然与你为敌，却是你我俩的媒人。”

　　“嗯哼，继续。”柳沐影哼了下。

　　“再说，白昭不但是蛇王，更是一介妖王。如果他就这么轻易的死了，妖界的子民们肯定会反击。今日与夫君交战的只是妖界的一小部队，可若妖王真死了，夫君能难保他们不会反攻魔界吗？到时候，也许人界，鬼界，也会因此被卷入其中。天界再因此作出惩处，心安理得的坐收渔翁之利，这真是夫君想要的？今日魔界也许就妖界的这么一个敌人，但若杀了妖王，这吧无辜卷入进来的其他人，这债和仇恨自然会降到魔界，会落到夫君你的头上去。我想，这应不是夫君想要的。”

　　繣的话才刚说出口，立即引起一些魔界人的不满。

　　“哼，一介姑娘家，就是贪生怕死，难怪成不了大器。今日我们能擒妖王，就算全妖界都反攻，我们也未定就会输。”

　　“是呀是呀，”另一魔界将军也说道：“而且其他界的人，难道就真会站在妖界那边？我们妖魔两界的恩怨，又关它们何事？我们如今出兵讨伐，也只是抱了这千年之仇罢了。理在我们这，那些外人也不会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对付我们。你说的那么多，无非就是舍不得你的旧情人吧？“他这话一出，其他的人也都开始议论纷纷，对主角三人指指点点。

　　柳沐影脸色一变，比个手势，让其他人闭嘴。“那么，依夫人的意思，是要放走白昭？夫人你又如何能断定，若我今日真杀了白昭，其余四界便会弄得六界不安？”

　　繣摇头，“不是放走，只是不杀他。妖王可以换人做，白昭的命也可留。妖魔两界之间的过节，是属于上一辈的事。魔界可以不满，可以讨伐，可父债子偿这事，真的能说服其余的人吗？况且都是那么久的事了。何时不讨伐，偏要选在这时候，世人只会说魔界只是在为自己的野心找借口，只会说魔界的柳大将军，只是想趁此机会，毁掉自己的情敌。柳沐影，”繣朝他指了指，“跟你朝夕相处，我信得过你，也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可若今日真如此做，世人只会说你是懦夫！其他人背后的嘲笑议论，夫君你不是很有经验吗？况且六界之事，夫君你也应该猜得到，今日若出手了，最有反应的会是谁。”

　　柳沐影看着她沉死了会，才扯扯嘴角再仰天大笑，“哈哈，不愧是我的女人，果然懂我！夫人你说的这么头头是道，让为夫我想反驳也难。只是，若是真只换了妖王，你就能确保那新妖王不会率领其他妖界的子民反击？你就能确保白昭不会重新获得王的位置？还是，你心里已经有对新妖王的人选，能确保刚刚说出的事不会发生？”

　　繣摇头。“没有，”低头，“我心中并无人选。但小月对妖界熟悉，或许她心里有，那个能让两界都服的人。”

　　“繣主子，你……！”小月捂着嘴，双眼睁得老大的，然后跑到繣的跟前来，一脸惊恐地看着她，“这是何等大事，岂是我这种小丫头说了算？”

　　“不，”繣回答，“白昭肯让你跟着我，定是对你十分信任的。而且那时我凤凰城落雨，也是你和小影照看着我，若不是信任，他怎会把我给托付于你们？再说了，小月你跟着我，对魔界也是有些了解的。你在妖界，虽说白昭是单系血脉，但他身旁难道没有信得过的，没有左膀右臂吗？难道没有人能挑起这大任？”

　　“有是有，可是……”小月看了眼以前的主人白昭，又四处望了下，似乎在找谁。“只是，成为妖王毕竟是件大事，也不知能不能让子民们信服。而且，王他……又会如何想？”

　　白昭笑了，“小月，你不用担这个心。人选自然是有的。今日这结果，我也愿意接受。玄娤，”他一声叫唤，身后突然多出了个看似是和尚的年轻男子。

　　“主子，”那位名叫玄娤的人跪在他面前，“您叫我？”

　　“嗯，”白昭顿了下，看看眼前的柳沐影和繣，“若你们觉得他可行，就他如何？”

　　“玄娤？”沐影嘴里琢磨着这名字，双眼盯着眼前的那和尚男子看，突然一声惊呼，“莫非，你就是无恨的弟弟？他曾有向我提起过你。”

　　玄娤点头，倒也诚实，“正是家兄。”

　　“那怎么他为魔，你却为妖效力？”

　　“我们是兄弟，我们的爹虽是魔，但也是有个人类母亲。他只不过生出来时像魔多些，我像人多些，有什么好奇怪的？再说，他虽为魔，但也是个出家人，在凤凰城的寺庙当住持，自然是不受魔界看管。而我，虽是先出家人，再跟随妖王。但只要心的那份理念在，视世界万物为一体，同为心的理念在，那么我跟着谁，或人在哪，又有何异？我不信妖魔，不信鬼或神，我也不信人，我信的，只有它们的心。只要他们的心事我所信，那我便信他们。我信我所信。”

　　“柳沐影，”白昭开口，“我认为，玄娤会是我最好的人选。他在妖界多年，若他代我为王，子民不会有太大意见。妖界在他的手中，我能放心，也不怕日后妖界会随意被人欺负。再者，他也算是半个魔族，由他当妖王，应是再适合不过了。你若信不过他，还信不过他的长兄无恨，或者他的父亲，魔界的旧宰相，玄墨吗？”

　　柳沐影抿着嘴，不语。

　　“玄娤一生淡泊名利，只要不要动他所看重的人，他便也不会无事找其麻烦。最好的人选，非他不可。这点，小月可是可做担保的。“

　　繣此时跪了下来，跪在沐影面前。她这突然的举动吓到所有人，包括她的夫君。“夫君，玄娤这人我也是见过的，在那之前更是有所听闻。别的人也许我信不得，但我信的过他。“

　　“繣儿，”沐影轻叹口气，弯腰，双手牵着她的，扶着她起来。“只是我是一名将军，若放走了他，而不先向王禀报，日后若出了差错，该由谁承担？按着王的意思，他是必须死的。”

　　既然如此，为何他还要问她，还跟她扯那么多。他只是试探，还是真有心想听她的意见。或者……“若夫君有顾虑，不如先让白昭把他的修为削为气珠如何？如果妖界敢出手，我们就敢回手。他们要面对的，将会是前王。”

　　“你就如此不舍，如此不希望他死？繣儿？“

　　繣迟疑了下，点头，“是！还望夫君能够成全。夫君，你要信我，我不会做对不起或背叛你的事，只是在这事上，我必须坚持。我对他不是爱，他对我却是一个重要的存在。对小月亦是如此。”

　　“呵，重要到拿你自己的夫君去换？”柳沐影自嘲笑着，自言自语。本就不大的声音，这时狂风刮过，他说了什么也许无人听清，至少繣是如此。

　　“夫君……刚说了什么吗？”

　　沐影摇头，“没有。好了，自然你敢为他做担保，我就这么违背王命一回。我要报的，只是他的父亲负了我母亲之仇。但你说的也没错，若不是那人的儿子负了你，你也不会来到我身边。所以对此，我也就这么算了。我欠他的，今日算是还了。” 他转身，对着站在背后的一魔界将军说道：“你，去把白昭的毕生修为取来，交给我。倘若妖界敢动了什么心思，这颗珠子我柳某定会马上让人吞了，永不归还！”

　　那魔界将军照做了，拿到珠子后，再往白昭胸膛上击了一掌，以做确保他再无力量。白昭应击倒下，站在白昭身后的玄娤立即马上把手放在白昭的胸膛上做急救。

　　司徒繣脸色青了起来，但很快又恢复原来的样子。她转身向着沐影，寒声问道：”夫君，这样行了吗？“

　　沐影从那将军身上取了那颗珠子，放在怀中。“他是行了。但你，繣儿，”沐影冷声说着，“你还欠了我。今日，我要定了你！不许你再逃脱。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谁的人！你的心，也只能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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