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

　　王上摘下脸上的面具，站起来，手指着她，怒声问话。刚刚还在因司徒繣回答而哄堂大笑的众臣们，此时也因突然紧张的气氛纷纷不敢说话，别说笑，连吸气都不敢出声。众人的眼光，包括在她旁边的柳沐影，都看着繣，等她回答。

　　繣站在那，久久不回话，只是双眼直盯眼前的王上。

　　王碎了声，满脸鄙夷，“怎么，司徒繣，你的舌头被猫咬了，居然连回话都不敢？说到底，你对他也非真心，才如此吧。”

　　她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表情淡淡的，“王，无论我说哪个答案都不会让你满意吧。我若说我也是以真心相待夫君，那么你愿意信吗？你能让城中的人不再言语不再我和夫君的背后议论纷纷吗？”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那样开口对孤如此说话，是不要命了？”

　　她的肩膀微颤了下，“不，若我回答是真心，那么城里的八卦不会消失。我只是个民女身份，以真心相待是理所当然，但就算如此，他们还是会说我配不上夫君。毕竟，我的种族，我的身世，我的过去都是不能被毁灭的。而且，说了你们也未必信，不是吗？但若回答不是，即使这是假话，你们也会把它当成真话。因为在很多人对我的印象，便是如此。”

　　王没回话，只是在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知对她的话作何感想。

　　“对我的评论，虽然我心里不爱听，但也不会去反驳，只因这些事我自取其咎。我做过什么事，心里自然清楚。但没做过的，我也会一概不认。他们可说我，可我不希望他们如此说夫君。在你们心中，他娶我不是为了利用就是守信，说出去的话不会反悔，免得坏了名声，这才娶得我。那么，他所谓的真心，在你们眼中就成了笑话。我不知从前的他如何，所以对他的想法只能大胆猜测。千年来，他在你们心目中就是个风流的花花公子，这样的人岂会有真心。你们既然如此想他，又怎能望他会在这样看待他的女子中，选个人定下来。就算他那时愿意开口，你们真放心把你们的女儿交给他吗你们，为何不问他过去为何如此，你们可曾问过他心中的感受？”她越说越激动，身子险些站不稳，一旁的柳沐影急忙扶住她，想揽她在怀中，却被她给拉衣袖阻止，执意要以自己的力量在这站稳。

　　众魔对她的指责，有的低下头，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呆愣，久久没能回嘴。

　　繣见他们不开口，便继续说下去。“你们说的不错，我是配不上他，但他愿意娶我，只因我相信他那时初次见面说的话。我的家人只要我不嫁白昭，但也没说我非嫁柳沐影不可。就算有人劝我拒绝，我还是愿意给他个机会，赌上了这一把。嫁给他，是我够幸运，也是我愿意付出信任。当然不可否认的，今生有君如此，是我幸。”

　　她话说完，大殿又是久久沉默。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然后纷纷看王上，看他是何反应。而繣，虽然表面镇定，实际上却是紧张得很。她知道，她说话是有些太过直言了，骂的不只是凤凰城和鬼界里的一般人，连王上和那公主也被一并给骂进去。只不过，她的舌头似乎总是比脑快了那么些，直接反应后说的话便是如此。她现在虽然心里紧张，害怕王上会对她说的话责罚她，但她更怕的是王问她那些话的后面用意。王上跟柳沐影虽是朋友也是表兄弟，但作为一个君王，真会有时间如此关心另一人的婚姻情况吗？他如此关心此事，应该不是纯粹为沐影他而担忧，而是为了其他的事，只是那是什么？

　　王上站在那许久，本来严肃的表情变成温和，嘴角扬起，双手击掌。“好，好极了，好一个今生得君是我幸。司徒繣，你说的没错。你能成为柳将军的妻子，实在是你的幸运。但不可否认的，若是你没有相信他，妻子这称号也轮不到你。既然你对他如此真心实意，也不希望他人再拿你们的事情做文章八卦，这样吧，你告诉孤，你要如何证明自己的真心？既然你与柳将军是能够互相信任的夫妻，那么孤便让他攻打妖界如何？你们三人之间的事，总要做个了断。不然你说的话纵然再好听，也难以得人信服。”

　　“啊？！”繣双手捂住了嘴，又是往后退了一步，睁着大眼，看着眼前的王上。两界战斗时何等大事，为何他说的就像谈论天气那样简单？讨伐妖界，怕才是他的真目的。“攻打妖界，为什么？那事与这桩又有何干系？”

　　“关系自然是有的，且很大。你既然对柳将军是真心，那么对妖王白昭呢，你又是何心思？难道对白昭，你还念念不忘旧情吗？”他挑畔似地高高看着她，嘴角的笑容不变，但感觉跟之前是完全不一个样。

　　繣放在身侧的双手缩紧成拳头，微微颤抖着。原来，这才是一直让她心神不宁的事，之前皇上和都幽溟对她说的话，终于要应验了吗？“王上，”她深吸一口气，“民女不觉得攻打妖界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过去我和白昭的事，事情是我闯出来的，若非我去找他，之后的事也不会发生。若王要因此攻打妖界来证明我对夫君的真心，我是绝对站在反对的一方的。做错事的人，是我。如果王要以其他方式来责罚或者让我做来得到众人的信服，我愿意去做，但绝不能伤害无辜。如若妖魔两界交战，最先受到伤害的便是子民，战火之下，民不聊生，和平也将毁灭，那真是王想要的？而且，这事是我们三人之间的事，与其他人何干，非要把他们拖进这趟浑水？妖魔两界若真交火，人界的子民也会因此而受牵连，也许其他界也会受到波及。到时候人家会把所有罪过都怪到王你的头上来，为了一臣子的爱情私事而坏了和平，也只有昏君才干得出来。王上，你真要让别人如此说你吗？到时候交火的事实传出去，您将会是被大家所唾弃的对象。那，真是王上您所想要的？”

　　“你，简直是放肆！敢那样如此大不敬，就不怕孤在这杀了你？”他在她面前停下，恶狠狠地瞪着她。“愚蠢的人类，你难道以为，孤是个昏君，会仅仅为了这种芝麻小事来拿子民们的性命开玩笑，便会对妖界开战？你若什么都不知道，便别在那瞎胡说。”

　　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想讨伐妖界的原因，不只是因为白昭和她的事才决定的。不，事实上，应跟他们的事根本毫无相关，只不过现在却被他拿来当借口。她若不从，便是对白昭怀有旧情，对柳沐影则是不贞不忠。只是，就算此事与沐影的娘，眼前这君王的姑姑和柳老和白老有关，那个时候不是已经为此发生过战争了？那么这次会是以什么名义，有着什么目的？对这件事的知晓，她是否该说出口？

　　“那么，”思考过后，繣终于开口，“王您这次是为何要引起两界的战端呢？如果王要打仗，民女自是无权过问也无法阻止，只是在这要求不要拿民女和白昭来说事，因臣子的儿女私情，而让王决定结束和平，这样莫须有的罪名还请王上不要挂到我们身上来。只是，民女在此希望王能对此事多做考虑。一旦打起来，没有人会好受。若是没有堂皇而之的理由，王您的一世英明便会毁在您自己手中。您虽贵为君王，但国家不是您一个人的。这样大的决定，不问过众臣们的意见好吗？”

　　“繣儿，住嘴！不要再说了！”她身旁的柳沐影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想要拉着她的手却被她甩开。

　　“嗯，夫君，我也不会再说了。”繣的语气并没因对象换人而有所改变，还是刚才那样的冷，“我的心，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你和王是哥儿们，你又是大将军，是忠臣，王说的话你自然是会服从的。只是，身为大将军，打仗肯定不是第一次了。战争的后果是什么，你自己该清楚的很。一个弄不好，就会动荡整个六界也说不定。”

　　沐影没直接回答她的话，只是单膝跪在地上，“王，繣儿的性格就是如此，心口直快，虽然说的话有欠考虑，但也是为了王和鬼界着想。臣在这恳请王看在臣的薄面上，饶过她这一回。”

　　“哼，那么孤就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饶了她这回。但是讨伐妖界这事，”顿了下，四顾大殿，“众爱卿，刚才柳少夫人的话你们也听见了，认为孤应该与你们商讨征得你们对这事的意见。孤就在这问你们，讨伐妖界这一事，你们可有任何异议或想法，趁着当着她的面，”手指着司徒繣，“全部说出来，以免她左一句昏君右一句不分是非的辱骂孤，让她听得心服口服！”话落，他转身面对她，“孤，可是立志要当明君的，誓死要保卫整个鬼界，哪怕破坏了暂时的和平或与六界翻脸。现在孤就给你个机会，看他们对这事是何反应，少数服从多数。若他们愿意站在你这，孤就不再提及此事。但若是他们站在孤这，孤可看在沐影的份上饶你性命，但对孤不敬的责罚是万万不能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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