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

　　司徒繣睡醒时，已是深夜了。她从床上坐起，发现自己处在个陌生的房间。看这贴满喜字的红房，到身旁熟睡的男人，这才想起自己似乎是嫁人了。不过他们没拜天地没拜高堂的，真能算是夫妻吗？他们连交杯酒都没有喝。想到这，她苦涩的笑了，虽然来时在路上已经告诉自己要释怀，可嫁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又是把自己当作棋子的，真能过的好吗？交杯酒没喝也就罢了吧。

　　她小心翼翼尽量不吵醒身边的人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来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凤盖已被拿下，脸上的妆容还在。镜中女人柳眉黛唇的，精致的脸庞上却有一丝丝忧愁，一丝丝寂寞与一丝丝失落。这样的表情，实在是不适合露在新嫁娘的脸上的。如果她嫁的人是她，新夜就不会是如此了吧。她抬手试图把头上的发饰拿下来，再慢慢的把绑起的头发给拆了，手却笨拙地在那弄了老半天，依旧没弄好。

　　突然镜中出现了给男人的身影，正是柳沐影。他站在她身后，大手抚着她的墨发，动作虽然没比她高明到哪，似乎更为笨拙，还是依依替她把束起的墨丝拆了，让它瀑落下来。

　　他拾起木梳，轻滑过慵懒撩人的墨丝。“繣儿醒了怎不叫醒为夫？”他状似不经意的问起，尽管声音柔和，却还是有责备的意味在。

　　“我刚醒，见你睡着，不想吵醒你。”他这为她梳头的动作，让她想起她与白昭也曾如此。才几日的事，感觉却已离了自己千山万水，如同已过了几百年那样长。

　　\"梳青丝，许情思。我梳到底，便是我对你永不剪段的情。一缕青丝，一世情丝。今生相思，就算你老去后，也只都为你。\"白昭对她最后说的那句话犹如在耳，却换来他清冷孤傲的背影。如果他早已有心将她放弃，为何还要说那句话，驻进她的心？

　　“无妨，”柳沐影的声音这时传来，将她从回忆中拉离，回到现实。他声音还是那么轻柔，“别忘了今晚还是咱们的新婚之夜。一刻春宵值千金呐。”话落，他俯头，来到她颈处，落下一吻，开始轻咬着。“繣儿，我想要你。”

　　在他的唇落在她颈时，她震了下，本来还半睡的脸突然清醒，毛孔也竖起来。她身子下意识的往旁边移了下，试图躲过他的亲吻，也想抹去掉他在她身上留下来的气息。

　　“可我不想。”她推开他，没任何感情温度的回答。虽然已经离开白昭，但柳沐影突然来的亲密却让她感到紧张害怕。她还未做好准备。

　　“繣儿？”他眼里写着惊讶，梳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我跟你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也许某日我能接受你，但现在不行。我的心和身子无法接受其他人。”她站起来，离他远远的，背对着他。

　　“是因为白昭？”柳沐影火气上来，又来到她背后，手压在她肩上，强迫她转身看着他。

　　繣别过头。既知道，又何必问？

　　“看着我！”柳沐影吼着。他转着她的头，手也不温柔的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直视着自己。她如他所愿的看他，却不给好脸色，也不说话。

　　他依然抬着她下巴，唇快很准的擒住她的，在那上面又啃又咬。想逼她哀声求饶，想让她顺服在他身下。

　　繣力量不敌他，只能闭上眼落泪。柳沐影在她脸上的舌尖尝到她的泪水，顿时停了下来。声音沙哑的问：“是因为他吗？因为白昭？”

　　繣只是点头，没开口回答。

　　见了她的反应，他悻悻的开口，“那么你到底是为什么答应嫁给我的？”

　　“你帮过我，所以还你人情。我能嫁的，也只有你。”她回答的小声，在他耳里听起来却是那样刺耳。只见他哼了一声，眼神清冷的看着她，拂袖而去。

　　新房新夜，只剩她一人。她站在原地，无声哭泣。柳沐影，对不起。

　　一夜过去，司徒繣醒来时，床上除了她没有其他人。或许他已醒来，或许他在别间睡了。她坐在床上想着。她知新婚第二早晨媳妇都要给婆家长辈奉茶的，可魔界的礼仪是否也是如此？有什么她该知却不知道的？她也不知那是该什么时候，会不会有人来叫她，还是她该自己过去。

　　她轻叹口气，来到梳妆台前，整理仪容，才来到大厅见公婆。她刚踏进大厅，便见里头坐满了人，主位上坐着一对头发斑白的夫妇，应就是她的公婆了。环顾四周，眼神不由自主的找了某个人身影，却唯独不见他。

　　“还许在那做什么？还不块奉茶？这点道理都要人教吗？”主位上的老夫人凉凉开口，恶狠狠地瞪着繣。

　　老夫人的话犹如一头棒喝，让她从自己的思绪中顿时清醒过来。“啊？是！”

　　她从一家仆手里接过装了两个茶杯的端盘，战战兢兢的走到老夫人和老爷子面前，“爹，娘，请用茶。”她把茶水分别端给他们，待他们接过后，才倒退回到刚站的位置。

　　老夫人饮了口茶，“昨晚睡的很好吧，到这时候才起来。”

　　“是。”

　　“那么你可知影儿人呢？怎一早便不见他？”老夫人依旧语气淡淡的闲话家常，让人捉不住她心思。

　　“我不知。今早我醒时，他已不在了。”老夫人她究竟想说什么？感觉她绝对不是只找她闲聊这样简单。繣边心里这么想边回答，话才刚落，一温热的水朝她飞来，来不及闪躲，溅了她一身。等她反应时，刚才她端给老夫人的茶杯已落在她的脚边。茶水直接泼在她身上，虽然隔着衣裳不感觉烫的热烈，却让她整个人狼狈不堪，像只落水狗。

　　“娘这是何意？”她心里想过自己可能不会被人喜欢可也没想到会接到这样的见面礼。她看着老夫人，见她铁青的看着她。身旁的老爷子却自顾着喝茶，没说一句话，但他对她的冷眼一瞥被她捕捉到了。再看看厅内其他人，他们先是讶异，之后却换成冷笑，连下人们也是如此，未给她好脸色看。

　　“哼，”老夫人冷哼了声，看她的眼神更厌恶了。“你一个败坏名声的姑娘家，有人肯娶你你就该谢天谢地了，你居然还去与那个坏你名声的男人厮混，更放出风声要与他结合连理。本来想说你是真心的，才会之前拒绝了犬子，对你的印象不算坏。可你之后又回来找犬子，说愿意嫁给他为妻，然而却在婚礼当天在花轿上不但睡觉梦周公，更是有办法把自己的新婚夫君气走，让他宁愿睡青楼的姑娘也不愿与你。自从你出现在城里，名声就未曾好过。我的两犬子的名声也都因为你而染上污点。我们柳家的名声也因为你一败千丈！”

　　老夫人冷笑着，“而你一点礼貌都不懂，今早那么晚起还不知道奉茶。更可笑的还问我为何意？再者，是谁给你这个权利在长辈面前自称\"我\"的？从今以后在我和他爹面前只能自称媳妇。你既然嫁进柳家来，便是柳家的人。”这话后面的意思繣听懂了，你既然嫁给鬼界之人，那便是鬼界的人。其他的，若与鬼界有任何厉害关系，她所能站的立场也便只有鬼界。

　　“原来柳将军他…”原来他昨夜并没有回来，本想他只是换房睡，没想上了青楼。这是因为昨夜她拒绝的关系吗？

　　“司徒繣，你到底听见没有？”老夫人怒吼着，手颤抖的指着她。“我们柳家因为你，在人们眼中成了个笑话。你让柳大将军和我儿怎么在别人面前抬起头？”

　　见她没马上回话，老夫人更气了。“还有，尽管我再怎么不想承认你，既然与我儿已结为夫妻，为何还要叫他柳将军而不是喊他的名字？若你不想嫁为何还要嫁进柳家来？”老夫人站起来，手握紧摆在椅子旁的拐杖，抬起来指着她。

　　“叫习惯了，一时还无法改过来，望娘不要怪罪才好。”繣回答的云淡风轻，却是谦卑知错的表情，两个矛盾体融合在一起，看上去却其为自然。

　　“总之你记住我的话，”老夫人见她那模样，一时气不知该往哪发，只好暂时作罢。“千万不要再做出有损柳家名誉之事，不然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媳妇明白，媳妇谨记在心，媳妇尽力就是了。”

　　“算了，”老夫人手一挥，下逐客令之意再明显不过。“你明白就好，退下吧。”

　　“是。”她向主位的老爷子和老夫人行礼，“那媳妇便退下了。”她倒退着走，眼中未离开他们，到一段距离后，她才优雅转身，终于全身而退这火药味很重的厅堂。在大厅看热闹的其他人，她没再瞧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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