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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解忧
那年的太湖岸上,炸着沙子玩的陈永笑遇到了一生气就打飞镖的白雪诺。那天的湖水清澈凛冽,那天的阳光和煦温暖,然而,就在那个冬日之后,这两个孩子的命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是的,命运!
路海力走后,白雪诺依旧跪在厅堂上,她的脑中突然出现了白灿群厌恶憎恨的眼神,霎那间手脚冰凉,跌坐在地。
她心悸不已,回想起师娘去世后的种种,只觉得像一场梦!可是,这场梦永远也没有醒来的时候!
白雪诺流着泪笑起来。
既然这是她的命,她又何必去争取?何必去抗争?她努力过,抗争过,结果就是失去了更多,甚至连做师父弟子的资格都失去了!
白雪诺擦掉眼泪,又自嘲一笑,起身向外走去。
水牢之中的陈永笑什么也没有想,他的确还活着,可是,对路海力说出刚才那句话后,他就再也没有一丝力气了!
路海力冷哼一声,暗道:“还能听出老子的脚步声,看来罚得还不够重!”想归想,心还是难得地软了一下,命令道:“提出来!”
两名看守挪动机关,将陈永笑拉上来,陈永笑瘫在地上,就连跪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路海力上前踢了一脚,骂道:“装什么死,给我滚起来!”
若在平时,陈永笑早就吓得抖成一团,咬破舌头也得让自己爬起来,但此时,他却一点想努力的意思也没有,随着师父的踢打闷哼一声,然后道:“师父……恕罪!”
路海力又是一脚,喝令手下将陈永笑拖出来。
下午的阳光并不那么刺眼,可是,不见天日已经十几天了,陈永笑的眼睛哪里受得了?他的双臂被人架着无法动弹,只好紧紧闭着眼睛,以遮挡阳光。
路海力一个眼神扫过去,搀着陈永笑的两名帮众连忙撒手,陈永笑一下子摔到地上。他不敢睁眼,闭眼俯身下去。
周围的人静静退去了,只剩了他们师徒二人。路海力不说话,陈永笑也没有力气开口,过了足有一刻钟,陈永笑才缓缓道:“多谢……师父……”
路海力冷哼一声,一脚踢上去,道:“没用的东西!”陈永笑体内真气不通,运气调息十分缓慢,是以仍然避着日光不敢睁眼,路海力却等不及了。
赶过来的白雪诺看得清楚,飞奔过去护在陈永笑身前,怒道:“你要打死他吗?”
听到声音,陈永笑心里觉得轻松下来,他嘴角漾开笑容,道:“诺……诺儿!”慢慢坐起来,一手搭额挡住日光,一手去搜寻白雪诺。
白雪诺握住他的手,哽咽地说不出话。
不过月余,陈永笑就已经不成样子。脉搏微弱,还有内伤未愈,气息多处阻滞,更别提触目所见的外伤!被抽裂了的衣服挂在身上,露出一道道狰狞的鞭痕,由于没有及时处理,有些伤口开始化脓,淌出白色的脓液,还散发着阵阵臭味。
白雪诺看着陈永笑脏兮兮的脸,吸了吸鼻子收回眼泪,愤怒过后,她心里满满都是悲伤。
师父恨她,也曾狠狠地打她,但毕竟还是留了情。可是,路海力打陈永笑,却真的是不管不顾,往死里打的。
看到陈永笑的惨状,白雪诺心里又是陡然一个激灵!
他们两个,背负了害死罗霄的罪孽,竟然还异想天开,想着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们,有什么资格?
陈永笑握住白雪诺的手,面上柔和地一笑,还没有开口,下一瞬便昏了过去。
这么多天,正是因为心里念着白雪诺,始终绷着一根弦,他才熬了过来。如今,见到了白雪诺,那根弦一松,他虚弱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终于昏过去了。
白雪诺并没有惊讶,以陈永笑的情况,能到现在才晕倒,着实不易。所以,她只是轻轻将陈永笑揽在怀里,为他输入内力。
两个人居然就这么抱在一起了,路海力眉心一跳,冷哼一声,突然道:“当年,我是想打死他的!”
白雪诺立刻想到了师娘刚去世的那段日子。
等待她的永远是暴躁的师父和狰狞的鞭子,她能想象得出陈永笑的生活,面上不禁惨然。
路海力继续道:“每次我想痛下杀手时,都会想到阿霄弥留之际,对白灿群说的话。既然白灿群能容得下你,我自然也能容得下陈永笑!”
又是旧事重提!
白雪诺抬头,轻蔑地一笑,道:“打出柳叶镖的是我,启动水蒺藜的是路帮主,师娘的死,赖不到陈大哥身上!”
这是她第二次在路海力面前这么说了!
她怕师父,却不怕路海力,十四岁的时候她就敢质问路海力,四年后,作为一个弃徒,她更是毫无畏惧!
这句话被刚刚醒转的陈永笑听个正着,他惊恐地捂住白雪诺的嘴,骇道:“诺儿!”
路海力喜怒无常,陈永笑怕他会被白雪诺激怒。
白雪诺见他醒来,眸中一喜,缓缓收了功。
陈永笑心惊胆战,而路海力却奇怪地没有发怒,只是沉默。
片刻后,路海力对白雪诺道:“你说的不错,我是在迁怒陈永笑!要不是他带你到湖中,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白雪诺冷笑连连,路海力咬咬牙,强忍着没有发作,道:“这一次,他丢了半条命,就算是还了我的教养之恩,从今往后,陈永笑就不是太湖水帮的人了!”说完,他看着白雪诺,冷冷道:“你们两个,给我滚出太湖去!”
白雪诺惨然看向陈永笑。
陈永笑傻了,刚刚适应了阳光的眼睛酸涩流泪,他也不擦,就这么怔怔看着路海力。
白雪诺感同身受,轻轻握了握陈永笑的手,慢慢站起来,盯着路海力的眼睛道:“路帮主,您捉陈大哥回来,应该不是为了把他打个半死,再逐出师门吧?如果,是因为我,……”
路海力冷冷道:“心不在此,这种徒弟我留着作甚?”
白雪诺垂首,歉疚地看向陈永笑。陈永笑嘴唇翕动几下,终究还是没有说话,打起精神恭恭敬敬地给路海力叩头。
路海力吼道:“滚!”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多时,就有人来送他们上船,白雪诺轻轻道:“陈大哥,你去求一下路帮主吧!”
陈永笑在她的搀扶下站起来,慢慢摇摇头,道:“师父说的不错,是我不孝,不配做师父的弟子!”
白雪诺的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是我……害了你!”
从始至终,在她与陈永笑的事情上,她大多数时候都在逃避,而陈永笑,不管遭遇多大的困难,陈永笑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两个人之间,总是陈永笑的付出更多。这让白雪诺既感动又惭愧,对陈永笑的感情,也是这样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然而,就在不久前,在齐州城外,她还又一次放弃过陈永笑。如果不是师父将她逐出师门,恐怕现在,她已经应承师父与陈永笑决裂了。
白雪诺心里对自己无比鄙夷!她想两全,却伤了师父、负了陈永笑!
陈永笑柔声道:“傻瓜,别胡思乱想!”
白雪诺点点头,搀着陈永笑上了船。陈永笑的伤势不轻,需要好好将养,到了岸上,白雪诺便雇了一辆车,找了家小客栈住下。
陈永笑需要卧床休养,白雪诺的伤也没有痊愈,幸好她的手里还有傅玦给的银两,两个人生活并不成问题。
日子一天天过去,白雪诺伤愈,开始出去寻地方练武。陈永笑的伤也慢慢好了起来,一日,他觉得能够练功的时候,便出城去找白雪诺。
天已经冷了起来,陈永笑走在熟悉的苏州街道上,每走一步,心情就沉重一分,而当他在城外树林里找到白雪诺时,一颗心更是重逾千斤,胸口如压巨石难以呼吸。
斜靠在树上的白雪诺,曲起一膝懒洋洋坐着,右手握着一个酒壶,不停地往口中倒酒,每次仰头饮酒时,都会稍稍停顿一下,仿佛是细细观察蓝天。
旷野中,白雪诺的黑衣并不明显,然而,在陈永笑眼中,四周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剩下快要被落寞吞噬的白雪诺。
他爱怜地看了一会,慢慢走过去,白雪诺并没有慌张,冲他莞尔一笑,道:“怪不得芮大哥喜欢喝酒,真能解忧呢!”
若非心中苦闷之极,一向并不爱酒的白雪诺怎会借酒浇愁?
陈永笑心里酸楚不已,走过去将酒壶拿过去,仰头饮尽,笑道:“这样喝才痛快!”
白雪诺面庞有些红晕,眼神微微有些迷离,痴痴地看着他,道:“陈大哥,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陈永笑呵呵笑了,温柔地道:“因为,你是诺儿啊!”说着,将手中酒壶扔掉,站起身来,扬眉道:“走,我带你去喝江南最好的美酒!”
白雪诺略有些担忧:“你的伤?”
陈永笑摇摇头,道:“不算什么!”
白雪诺笑笑,拍了怕身上的尘土,跟在陈永笑身后。
这两个人曾无比亲密,然而,各自被自己的师门抛弃,再也没有人拆散他们了,他们却下意识地“发乎情,止于礼”了。
有种所谓的解脱,其实是更加残酷的桎梏!
路途并不远,不过半个时辰后,他们就到了一处桂花林,往里走了半里地,出现了一座小小的茅屋,陈永笑回头笑道:“到了。”
茅屋很旧了,但还算牢固,看起来是经常修缮的。陈永笑熟练地来到茅屋后面取了铁锹,左右走了几步,在一株桂花树下挖了起来。
不多时,两坛酒就被启了出来,放在白雪诺面前,泥封微开,便有浓浓的酒香飘了出来。
陈永笑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三条腿的矮方凳,放在白雪诺旁边,将手中的木棍支上去,长度刚刚好,凳子便稳了。
他自己席地而坐,深深吸了口气,微闭着双眼,极为享受地回味着酒香。
白雪诺打量着眼前破败的茅屋,眼含疑问,陈永笑让她坐下,目光复杂地看着茅屋,道:“这里,是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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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假期玩了十来天,心都玩野了,工作就显得很是痛苦,尤其明天还是上班,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