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没用的妖精

　　“女伯爵，请坐”皇帝微笑地看着眼前的礼仪司大臣，从祖父时代起就辅佐着伊兰瑟斯王朝的摩瑞德伯爵，即使在婚后依然可以保持爵位。

　　“陛下。”女子行了贵族礼后优雅地坐下。

　　瑟兰打量着她，在这个对他来说没有一个亲友的宫廷中，这个女子有时候是相当于姨母的存在。她和母亲情同姐妹，互相帮助，现在，他希望她能够站在自己这一边：“伯爵，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我十分抱歉。”

　　对方的开门见山在她意料之中，女子欠了欠身：“陛下能够亲临我的小办公室就是我最大的荣幸了。”说着，有人敲开门，表情严肃的青年男子走进来，为两人奉上热茶。

　　“谢谢。”金发皇帝微笑道。

　　“谢谢你，马尔斯。”女伯爵也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先退下了。

　　“伯爵，听说你昨晚与我母亲共进晚餐了？”

　　皇帝没有按照礼仪用“太后”而是“母亲”这个称呼，显然想暗示些什么，摩瑞德伯爵笑着回答：“是的，陛下，是太后的邀请。”

　　“不知道你们都聊了什么？我母亲总是说你们亲密的就像亲生姐妹一样……”少年皇帝一步步讲话题逼向自己的目的。

　　女伯爵轻啜了口茶，马尔斯泡花茶的手艺还是那么好。“我们谈论了您，陛下。太后很关心您，也很想念您……”她观察着对方的表情，顿了顿“也许我的话会冒犯您，不过陛下，我也希望陛下能在繁忙的政务中多关心下御体，关心一下太后。”

　　瑟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伯爵的意思我明白了，也多谢你的关心。我还有一个小小的疑问，请问伯爵是怎么知道，昨晚我在哪里的呢？”

　　看着对方绿眸中狡黠的光，女伯爵感觉喉咙有些梗。是的，在那个黑袍者对自己施了“控制咒”后，她当然会完全听从对方摆布地直奔皇帝的身边。那个机密的会见室，是她通过一些手段掌握的情报，原本想继续暗中打探情况，没想到却遇到了那样的事。虽然知道陛下终会对这一点兴师问罪，可是现在如何回答却成了最大的问题：“陛下，那是臣偶然得知的。”她将身份放上，希望能靠自己的爵位赢得开释。

　　“原来如此”皇帝没有表态，将茶杯放在鼻端轻轻嗅了一下“好香的花茶，伯爵的秘书泡茶的手艺真好，不知道他叫什么？”

　　她心中一惊，今天皇帝如此咄咄逼人，看来要有所图了：“他叫马尔斯。”

　　“马尔斯吗？”年轻的皇帝依然天真地笑着“我曾经颁布过法令，在对魔战争中消极应战的贵族领主，全部交由新城主处置。裴多法城当年处决罗比多斯家族所有成年人的时侯，似乎没有全部执行啊……”

　　女伯爵严肃地放下茶具：“陛下，希.克鲁斯当初对罗比多斯家族的判刑原本就是违背光明神仁爱的教义的，而且他还被魔物附身，被邪恶控制。我想，那种情况下的判决，应该不必被追究了。”

　　“我当然相信你的话，女伯爵。你的丈夫，儿子都是我最忠诚的骑士，而你，是从祖父辈起就为伊兰瑟斯鞠躬尽瘁的忠臣。”皇帝的金发在黯淡的天光下仿佛自身闪耀着光芒“你是否愿意永远效忠于我呢？”

　　效忠于他，而不是效忠于王国吗？摩瑞德伯爵揣摩着眼前这个和年龄完全不相称的少年。后者正用绝对的威严注视着自己，那是真正的王者才可能拥有的自信。我是否能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你身上？鲁司法特四世……她站起身，屈膝下去：“我，罗兰.伊利特.摩瑞德宣誓永远效忠吾王。”

　　少年脸上闪过满意的笑，他抽出剑放在女子肩头：“我现在同时任命你为国王骑士，女伯爵，很高兴可以得到你无私的帮助。”

　　“这是我的荣耀。”赌上贵族的尊严，她现在唯有坚定地相信她选择的王。

　　“伯爵，我现在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国王柔声道。

　　米勒一行人意外地发现这一次接见的地点竟然是在皇宫的大会议厅，比起前一次，今天可真是气派敞亮多了。外面雨后的天还是阴沉压抑，可金碧辉煌的宫殿内部让人觉得心情顿时舒畅不少。虽然，不久后那个黑袍的再度出现，让大家的心情又免不了坏掉一些。

　　“在座的各位，我想大家已经都相互认识了。”首座的皇帝身着白色的正式礼服，袖口层层折袖让他看上去更像个精巧的娃娃，他开门见山地说“现在我就正式地告诉大家我召你们来的目的。”他扫视着圆桌四周的人“我要你们帮助我，成为真正的皇帝。”这句话原本是充满歧意的，可是发言者不可动摇的威信让所有人都只是静静地聆听着。“这张桌子，曾经召开过圣王的会议，那时除了圣王外的六圣人，就和诸位一样……”

　　“陛下，你的算术似乎不太好”法师有些忍不住打断了他“我们这里的‘勇者’除了您，只有五人……”

　　帮助圣王打败邪神的人，包括精灵王在内，被称为“六圣人”或“六勇者”，因为这个数字同时暗合了卡拉库亚神下的六神，所以被世人奉为不朽的传说。

　　少年皇帝没有被黑袍者的无礼激怒：“不要急，他很快就会来。”他再度转向众人“我需要你们的力量和帮助，集齐四精灵之主的力量，帮我稳固我的王朝。”

　　“陛下”前圣骑士冷冷地说“王国现在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圣骑士，你应该已经亲身感受过了，魔物准备在大陆上卷土重来，它们的首领可能正在暗处潜伏，等待更好的时机。不瞒你们，我现在无法得到大神殿的帮助，所以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皇帝看着他，说出让在场几乎所有人吃惊的话“大神殿已经不可信赖，我唯有相信精灵王的力量。”

　　盗贼斜了一眼身旁的米勒和妖精王：“要用妖精王的力量对抗魔王？还是用妖精王的力量对付大神殿？”

　　“如果我说二者都有呢？”瑟兰笑起来“这是委托，更是命令。”

　　妖精王有些不解，为什么这个人类王要把这么重的担子压在它身上。它明明什么本事都没有，怎么就能拯救王国了呢？正疑惑着，手被身旁的主人轻轻握住，他深吸一口气后开口：“陛下，赫鲁和我都只是平凡的妖精和人，没有负担起您所寄予的重托的能力，对不起，你的这个命令我们无法遵循。”

　　“米勒.卡纳什，我只需要你把元素精灵之主的力量之源带回来，我可以向你打开国家的金库。”

　　金库两字进入耳中，再在脑海中盘旋三圈后，商人坚定地说：“能为皇帝陛下效劳，是小民无上的光荣。”

　　妖精无奈地摇了摇头。

　　“喂，我说，你们废话说完了，就可以上路了吧！”忽然会议室的门被大力踹开，一条纤细的身影闪了进来，白金发色的精灵族女子歪着头望着在场所有人“是你们这些人要我带路吗？

　　连皇帝这一次都不得不佩服女伯爵的办事效率。因为精灵一族的避世，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如何登上精灵大陆克罗西亚。他让摩瑞德伯爵利用自己的人脉去找一个可以带那几个人到克罗西亚大陆的向导，想不到她不但仅用半天时间就找到了，而且对方还是个精灵。在千年前的圣王战争中，“六圣人”之一就是精灵族战士，现在自己几乎赌上一切的这支队伍，看上去倒真的几乎和圣王的战友们一模一样了。

　　“我们先去科克托，再从科克托用传送术去海港，然后搭船到精灵大陆”女精灵手持匕首指着地图上的几个位置，用与她秀丽外貌完全不相称的语调说“过了霜月海峡我的任务就完成了，你们是死是活都不要来麻烦老娘。”

　　“粗俗。”黑袍用他惯常轻蔑的语调讽刺道。

　　精灵把匕首猛地插在他眼前的桌面上：“警告你不要和我说话，恶心的黑袍者。”

　　罗德忍不住揉揉额角，有这样的旅伴陪同，希望自己还有命活着回来。

　　在法师开始祭起能够爆破整个宫殿的魔法前，年轻的皇帝及时丢了一样东西在他面前：“黑袍者，这是我答应你的条件之一，当作定金吧。”

　　米勒注意到那是一本软皮面的破旧小本子──“冒险者手册”。

　　卡休扫了一眼，将本子收进袖中，冷冷地哼了一声。

　　前圣骑士依旧皱这眉：“陛下，我身为前圣骑士，不能让我过去的队友白白牺牲。即使您说大神殿不可信任，我还是要将在光明阵营中出现魔物的消息上报大祭司大人。”

　　“小秋。”虽然知道对方的固执，可是在这种场合下说出如此没有回转余地的话，盗贼先生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

　　皇帝有些意外地看着对面那个黑发黑眸的男子，就长相而言，他几乎可以当作黑暗世界的代表，可是他身上却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光明力量。对于这个男人的来历，他只知道，是前代执事大祭司失踪前亲自指派进入圣骑士队伍的，除此之外的过去毫无记录。他不怕他投身黑暗，但是不能让他成为那个人的助力。“不，对于你的要求，我不能准许。”皇帝决绝地说。

　　前圣骑士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起身推开了椅子，转身就要向外走。

　　盗贼害怕他有意外，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小秋……”

　　“圣骑士先生，你难道不想听听我的理由吗？”皇帝低声说。后者回过身看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金发皇帝出乎众人意料地站起身，解开袖口的扣子，将两只纤细的手腕露出来，上面两条紫红色的瘀痕触目惊心“这是卡萨洛昨天晚上留下的。”

　　在场所有人除了黑袍都被那显然出自暴力的伤痕吓了一跳，赫鲁忍不住闭上眼睛。想起昨晚看到的事，它就觉得胸腔被挤压般的难受。

　　“恶心的人类。”精灵鄙夷地说。

　　皇帝放下袖子：“如果你还需要证明，我身上还有。”

　　“不必了。”秋冷漠地说，发自内心地说他对卡萨洛一直都没有好感。可是也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他不认为身为一国的皇帝需要用这种手段来欺骗自己，看来大神殿内部确实已经开始腐坏。

　　“精灵大陆应该还保存有最古老的光明魔法，圣骑士，我希望你能够同时担负起振兴光明的重任。”瑟兰郑重地说。

　　“我知道了。”

　　“我会陪着你的，不要太紧张。”罗德不戴眼罩的左眼对他调皮地眨了眨。

　　“我……我也会尽力的……”妖精王回忆起了昨晚看到的事，也对眼前这个人类皇帝充满了同情。它喜欢人类，虽然并不是太喜欢年轻的人类皇帝，可是比起他来，它更厌恶那个白袍。

　　少年皇帝对它微笑道：“谢谢您，妖精之王。”

　　启程的那一天，天空依然没有放晴。阴霾的天气让人非但生不起豪情壮志，反而充满了对未知旅途的不安。皇帝给了他们一辆蓬车，两匹马，把简单的行囊搬上车后，罗德与秋各自骑了一匹。米勒会驾车，就先爬上车辕，一阵风吹来，竟带着寒意，他这才想起，要在别的城市，这个时间已经入冬了。妖精乖巧地坐在车中，马匹害怕它，所以它不能坐在主人身边。不过气味好好的法师先生在它身旁陪它让它很高兴，虽然法师先生本身的心情似乎不太好。远远地看到一匹白马奔来，马上是那天那个女精灵。

　　“好了，我已经和我们团长打过招呼了”女精灵奔到近处才拉拢缰绳，马儿打了个响鼻停了下来。她有着典型的精灵一族的外部特征，纤细高挑，行动敏捷。雪白的肌肤搭配着白金色的长发，眼睛则是淡棕色的，有时候看上去甚至接近金色。她斜背着一把线条优美的弓，马鞍两侧扎着行李，剑和满满的箭袋“早点启程，这鬼天气真该死的让人郁闷。” 这个除了长相，没有一处符合精灵温和淡漠性格的家伙，竟然是一个佣兵。不过据她自己介绍，她其实是一个半精灵。

　　也许那野蛮的部分完全来自那一半非精灵的血统吧，说不定她的父亲是个兽人，罗德这么想。这个叫薇拉的女精灵离开精灵国后就一直在人类大陆上讨生活，如果只听她说话，更本没有人会把她和精灵一族联系起来。

　　“还要等一下”前圣骑士掉转马头，水绿色的衬衫外他只穿着轻便的皮胸甲，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束起，发尾在风中摆动着“皇帝陛下还要给我们出入城的文函。”

　　罗德策马到他身旁：“小秋，我们一路往南走没错，不过出了城天会冷很多，你加点衣服比较好。”

　　秋看了他一眼，从身后的一个包裹里抽出一件斗篷披上。后者一张脸上都是满足的笑。

　　摩瑞德伯爵的马车很快也到了行馆前，她亲自下车，将一个封好的皮夹交给前圣骑士：“勇士们，加油吧。”她想要笑，却觉得脸部有点僵硬。当初佛朗兹去科克托前，她说过同样的话。可是她的丈夫和孩子都留在了战场上。女伯爵不想再回想起过去的事，转身回到车上，一旁的马尔斯适时递给她一块手帕。

　　“好了，现在启程吧……”罗德对着车前已经有些不耐烦的女精灵说。

　　米勒震了下缰绳，忽然听到身后车厢里有人叫：“等一下。”是魔法师的声音。
　　格利高里从门里走出来：“我以为你不想和我道别了。”青年微笑着对着帽沿压得低低的，完全看不见脸的法师说。

　　“拿去。”卡休别扭地把那本皮册子丢到他怀中，后者显然吓了一跳。法师立刻缩回车中“快走吧……”

　　米勒摇摇头，前面三骑已经小跑起来，他只能驾起车跟上去。

　　卡休，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去哪里，去做什么，不过我相信你没有问题的。棕发被风吹得有些乱，青年把双手拢在口边：“要小心啊……早点回家！”

　　谁要回你那个狗窝一样的家啊……黑袍愤愤地想着。妖精王在旁边发现法师先生的心情似乎在刚才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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