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莲隐仙传

作者:沧海一粟蓬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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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上钓鱼翁


      “十年生死相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泪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宛约的歌声,伴随着隐隐的感伤,飘荡在清澈的江面上,唱歌的,竟是一名年约三十来岁的白衣秀士。他唱的是宋朝大文豪苏轼的《江城子》。苏轼妻子玉弗年轻貌美、温柔贤慧、知书达礼,十六岁与苏轼结婚,伉俪情深。不幸玉弗早年病逝,苏轼痛失爱侣,非常悲伤。十年后梦见爱妻,便写下这首催人泪下的词。
      白衣秀士静坐竹伐之上,手抚古琴,歌声虽停,琴声未歇,思念之情伴着悠扬的琴声,依如这清凉的江水,寒彻心肺。
      “老爷,你又思念夫人了?”说话的是一旁打桨的姑娘,这姑娘十七、八岁左右,生得眉清目秀。微风拂面,姑娘拢了拢头发,又划起桨来,船桨激起的微波扩散出一道道水纹。
      那白衣秀士长叹一声,并未作答。手指拨弄琴弦,琴声绵绵,寄托哀思,然而望穿秋水,仍难寻伊人踪影,于是这思念之情,只能跟随徐徐的流水,悠悠东去。
      白衣秀士正值悲伤处,却听得岸上有人和琴而歌:“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消魂,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伶取眼前人。”
      白衣秀士顺声望去,但见山峦起伏,千峰排戟,曲涧深沉,幽鸟啼鸣。岸边一老翁,头戴斗笠,身着蓑衣,手执钓鱼杆正踏着江水,径直向竹伐而来。
      行至舟上,老翁道:“看你年纪也不小,怎么会如小女子般凄凄切切的,忒没志气!”
      白衣秀士起身打揖,道:“老伯有所不知,今天乃吾妻忌日,想到她葬于千里之外,且人鬼相隔,不免悲从中来。”说罢,眼眶含泪,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老翁道:“你既如此情深,何故又远行千里?”
      白衣秀士道:“小生姓杜名秀文,自小学医,颇有些成就,无论什么疑难杂症,奇病怪病,到我手里,也还算游刃有余,不想妻竟突然瘁死,我一生虽救死扶伤无数,但面对已死之人,竟无能为力。心恢意冷之际,蒙生走名山大川,访奇人异士的念头,想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兴许能学到起死回生之术。然而时至今日,已有十载,却仍未学得此方。”
      老翁道:“有道是‘生死有命,宝贵在天’,你也不必太过悲伤。”
      杜文秀道:“我看刚才老伯踏水而来,如履平地,想是个方外仙人,不知仙翁能否赐教一二?”言毕,五体投地,跪于老翁面前。
      老翁叹道:“老身学了些道术不假,然而说到起死回身,我看你只怕是缘木求鱼而已……”
      杜文秀道:“此话怎讲?”
      老翁道:“自盘古开天辟地,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三界之中,唯神与佛不生不灭,然神于天,佛于心,都非人能到达之地。”
      杜文秀道:“那么仙呢?”
      老翁道:“仙乃山中之人,虽习得道术,修得元神,能为常人之所不能为,且可以青春长寿,百年之后方显老态龙钟相,然而却只能益寿延年,终也不能躲过死亡。于是修丹炼金,以求长生,成为仙家修行之正道。但仍有一派仙家,想凭自身之力,突破天道约束,于是采百家之长,隐于黄莲山中,修炼仙术,自号黄莲隐仙派。”
      杜秀文大奇:“黄莲隐仙派?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老翁道:“天下之大,你哪能尽都皆知。”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这黄莲山并非只因山中盛产黄莲而得名,更因此山,山陡峰峭,怪石耸立,密林幽深,而黄莲又因苦而闻名,此派仙家深信‘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于是居黄莲山而修炼,但仙术虽练得极高极强,却终难躲过‘三劫’。”
      老翁所讲,杜文秀闻所未闻,忍不住问道:“何谓‘三劫’?”
      老翁道:“此乃非常之道。因道术极高之人,驻颜益寿,有违天道,故,难免遭受天遣。这‘三劫’,第一劫为‘雷劫’,寿至五百年,有天雷轰顶之劫。如预先躲过,可延寿五百年;第二劫为‘火劫’,寿至一千年,有火灾烧身之劫。这火不是天火亦不是凡火,唤做‘阴火’。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把千年苦行,毁于一旦。如此劫躲过,可再延寿五百年;第三劫为‘风劫’,这风不是东南西北风,唤做‘铋风’。 ①自囟门中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如能躲过此三劫,据说便能百病不生,与天地同寿。黄莲隐仙派创派自今,仅创派祖师一人躲过此‘三劫’,然,寿至二千五百年,无疾而终,想是寿终正寝……于是此一派也明白到,生老病死,六道轮回,乃天定之律,任你道术再高,终不能幸免。”
      杜文秀听得入神,半晌,才叹道:“如此说来,这黄莲一派不是悲伤之极。”
      老翁道:“悲伤当然是有的,但正所谓有所失必有所得。这黄莲隐仙派虽最终没能得到长生之术,却也因集百家之长,苦修仙术,经千年之后,成为了众仙山中道术最高的一家。”
      杜文秀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见老翁面色一变,一把掳起他,便向岸上奔去,那打桨的姑娘陡见这突然的变化,还未叫出声来,就被钓鱼杆钩起衣领,也连同带到岸边。杜文秀惊魂未定,却听得老翁鱼杆一指,道:“公子请看……”杜文秀向江面看去,但见那竹筏,已然沉入江底。这时,天边一行大雁横江而飞,飞至江边,也突然落入江底。
      “这,这,这……”杜文秀本想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却不知从何问起,说了三个“这”字,一时语塞。
      老翁道:“公子可听说过‘弱水’?”
      杜文秀道:“小生虽一生钻研医书,却也读过《山海经》、《十洲记》等书,知道弱水‘鸿毛不浮,不可越也’——难道,这里是昆仑山?”
      老翁道:“这里不是昆仑山,但也是个修仙之地,名曰:‘小蓬莱’。大凡仙山,有弱水环绕,本不希奇,但你我三人所遇的弱水,却是人力所为的弱水。仙山弱水,碧波荡漾,心诚心纯之人渡水,波澜不惊,如在静湖中行舟。但你看这水,黑不透光,阴气凝聚,必为魔道中人所造——能有如此造诣者,必是个非常之人——看来小蓬莱之险情,比想像中还要厉害……”说到后面,好象是在自言自语。
      沉默了一会儿,老翁向杜文秀道:“实不相瞒,这里现已成为是非之地,请公子速速离开,不然,生命危矣。”
      正说间,突然听得有人“嘿嘿”一笑,道:“现在想走,恐怕已不可能了。你们已落入我的‘阎魔地煞阵’中竟然不知,看来黄莲仙人也不过如此而已!”
      话音未落,老翁钓鱼杆在空中一晃,鱼钩伸向密林深处。只听见“哎哟”一声,老翁鱼杆又一晃,收回鱼钩,杜文秀才见到鱼钩上多了一截木头。老翁眉头微皱,道:“是个分身,可惜,可惜……”
      此时,天空开始变暗,乌云开始凝聚,老翁压低声音道:“公子和小姑娘只管紧随于我,此阵厉害,仅凭我一人之力,没有十足的把握破阵,只怕要连累杜公子……”
      杜文秀道:“仙翁说的哪里话,本是我误入此山,怎会有‘连累’二字。再者,我杜文秀虽不是什么江湖豪杰,但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说着转向那小姑娘,柔声道:“娟儿,你怕吗?”那小姑娘紧握杜文秀的手,挺胸道:“老爷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难道我李晓娟也会贪生怕死?”
      老翁道:“好!我将竭尽所能保两位周全,离开这是非之地。”
      行不过十来丈,林中雾气越发见浓。老翁左手一挡,示意停步,杜文秀见老翁不言不语,不动声色,晃如一截木头,却不知是为了什么?四周寂静得的可怕,目力所视直径不足三米,杜文秀和李晓娟手握着手,彼此可听得见对方的心跳声。这时老翁袖子扬起,不知把鱼杆挥向何处,只听得“乒乓”作响,一会儿又是“叮咚”之声,好象是什么东西从高处掉下来。
      停了一会儿,老翁道:“走吧。”杜文秀才问道:“仙翁,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老翁道:“简单说吧,这阎魔地煞阵,暗合了地煞七十二术,千变万化,神鬼莫测。其中布雾、隐日、招云等十二术为迷幻术,用来迷惑阵中之人,使之不能辨别方向;祷雨、御风、定身等十二术为阻挡术,使敌困于阵中不能脱身;聚兽、调禽、箭术等十二术为攻击术,用于玫击阵中之敌;入水、移景、土行等十二术为遁形术,用于掩护脱身;担山、祷晴、禁水等十二术为破阵术,用于破敌之阵;其他十二术颇为复杂,我就不一一叙述了……这七十二术,虽是厉害之极,但一人能融会贯通十二种以上的,至少要百年之功。所以要把这地煞阵发挥到极至,至少要六个以上有百年功力且精通此阵奥妙之人才行,刚才我破布雾和隐日术时,发现守阵之人均为分身,所以我想,这摆阵之人,不会超过三人。也算你我三人大幸,这布阵之人,功力不算浑厚,技术不算精纯,你且看好老夫如何破阵。”
      于是老翁一一破阵,不消一个时辰,就已破去十之八九,若再破两阵,便可全身而退,但林转疏处,却见狼、虫、虎、豹、鹿、獐、狐、獾、铬、狮、象、熊、猩猩、羚羊……百兽群集,刹时间,把三人围于中央。老翁道:“终于见到厉害些的了,二位小心,我要作法了。”说着,从装鱼的兜里拿出一个稻草人,念动咒语,叫声:“变!”那稻草人竟变作一个巨人,青面獠牙,右手挥剑,左手摇铃。刹时间,那些畜生,逃的逃,散的散。
      杜文秀问道:“仙翁,这是……”
      老翁哈哈笑道:“这是我召唤来的驱兽人,专门对付这些虫鱼鸟兽。”
      正说着,只见飞来一个火星子,直打驱兽人。原来这驱兽人本是稻草所化,遇火即着。老翁见状,不惊反喜,大叫道:“终于现了真身——不要逃,哪里走!”纵身一跃,挥动鱼杆,赶将上去。
      追了一会儿,不见人影。才猛然醒悟,暗道:“不妙,难道是调虎离山之计?”
      急急返还原地,见杜文秀和李晓娟还在那里,心下大宽,于是走上前去,道:“吓杀老夫也,原来两位……”话音未落,却见杜文秀突然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刺向老翁,老翁没想到会有此一着,躲让不及,腰间中了一刀。
      “杜公子,你……”老翁倒退两步,却见杜文秀和李晓娟目光呆滞,才知道是中了摄魂之术,不禁叹道:“老夫太大意了,唉,罢了罢了……”
      此时枝头上闪出一人,戴着鬼面,一身黑衣。哈哈笑道:“黄莲隐仙果然有些道术,今日我一人布阵,险些被你破了去,不过,你还是栽在了我手里!”
      老翁道:“你怎么还不下来,给我致命一击?”
      鬼面人道:“我害怕。”
      老翁道:“你怕什么?”
      鬼面人道:“怕你还有余力杀我,对于黄莲一派的人,我不得不谨慎。”
      老翁道:“噢?”
      鬼面人道:“所以我在等。”
      老翁道:“等什么?”
      鬼面人道:“等你的血流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再下去。”
      老翁道:“我的血很多,一时半会是不会流完的。”
      鬼面人道:“我一向很有耐心,这是我的优点。”
      老翁道:“有时候优点往往会变成缺点。”
      鬼面人道:“噢?”
      老翁笑道:“其实你的死期已经到了。”
      鬼面人也笑了:“你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话音刚落,一条鱼线竟从鬼面人后面伸出,裹住了鬼面人的脖子,鬼面人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被鱼钩划破喉咙,一命呜呼。
      鬼面人既死,杜文秀和李晓娟的摄魂术也自然破去。杜文秀似从梦中醒来,见老翁左手抚着肚子,肚子上还插着一把匕首,鲜血直流,忍不住道:“仙翁,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竟不知是自己所下的毒手。
      老翁勉强一笑,脸上大汗直流,道:“我本是奉命去解小蓬莱的危机,想不到刚进入小蓬莱境内,就重伤如此,只能怪我学艺不精……”
      杜文秀道:“仙翁莫急,我来给你医治,三天即可行动,五天即可痊愈。”
      老翁道:“小蓬莱之危,迫在眉睫,三五天后不知会生出何种变化?”
      杜文秀道:“仙翁不要想太多,先把这颗药服下,待我拔出匕首,敷些药草,也许仙翁仙体附身,会比常人好得快些。”
      老翁道:“罢了罢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希望小蓬莱一派,能吉人天相——杜公子、小姑娘,我们得先找个僻静之处安身,不然又遇魔教中人,那就麻烦了。”
      于是杜文秀和李晓娟,寻觅了一个不易被人发现之处,为老翁疗伤。

      注①:“铋风”为别字,因在电脑中不能打出正确字。另,我这里的“三劫”,参考了《西游记》第二回里菩提祖师和悟空的对话,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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