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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家宴
我们在屋里聊的忘记了时候，待展萧和慕容复两人也来了，我们才知道筵席已经结束了，官员们也都纷纷离开了。
可能是被劝了许多酒，慕容复的脸颊红红的，进来屋里便笑道：“你们两母女在聊些什么呢？都聊了一下午了。”陈氏这时露出了女子怀春时的幸福表情答道：“当然是女人间的秘密。你们大男人去聊你们的事吧，我们还有许多事没说呢！”陈氏是在委婉赶人了。慕容复自然也是明白的，对着展萧无奈地道：“你看看，你看看！好了，我们不受欢迎，还是知趣点走吧！”
我看到展萧脸颊上也有潮红，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听到了慕容复和陈氏有些戏谑的对话。
待他们均离开，我们又闲聊了起来。
“今晚是我们家里的家宴，如今你失去记忆，这可如何是好！”陈氏忧心忡忡地道。我觉得她的担忧有些许不寻常，若只是亲朋齐聚，既便是我失去了记忆，那也于事无大碍。
“娘是为何而忧？”我还是问道。陈氏叹了一口气，面上没有方才的忧虑，取而代之的是苦笑。“你爹爹有2个兄弟，皆行商。俗语云：无商不奸，老爷的2个兄弟也均通过一些旁门左道而有了如今富甲一方的局面。而当初，他们希望借助老爷在朝中的声望以及权势来达到他们明目张胆犯法却无人敢过问的目的。不久后便都让老爷发现了。”陈氏休息了一下，仿佛说这些话会消耗许多体力。“而——老爷又是个太正直的人，他不容许此类事情继续发展下去，于是，当下就告知他们不得继续胡作非为，如若不然，将不顾念手足之情！老爷话虽说得狠，似乎要秉公处理，将他们绳之以法，但我知道他不会对他们怎样的。老爷是个很正直、很好的人，他这么说无非是望他们见好就收，否则，即使眼下他身居高位，手握重权，他也是爱莫能助，救不了走入迷途的他们的。何况朝中时时刻刻都有人想要找到他的把柄，将其至于死地！当终有一日，他不幸成为官场的牺牲品之时，他连自保都难，更不用说要保他人了！他正是深知这一点。可，他的兄弟却狭隘地认为是老爷见异思迁，自己飞黄腾达却不顾及兄弟情谊，因此，他们也是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翘首盼着我老爷前程毁于一旦。”
听到这里，我算是明白了，简而言之就是慕容复被另两位兄弟孤立起来了。
“往年老爷的寿辰，他们也都不见身影的。今年却意外地说要来贺寿。我一听便莫名地害怕，老是有种不好的预感。而如今，你又失去了记忆，正是他们看我们好戏的时候……老爷一向将你视若掌上明珠，他若是知道你……哎……这于他而言，一定是个打击。”说到此时，陈氏竟有些颤抖。我忙拥着她，想以此给予她些许力量。过了一会，她也抱住了我，感觉她停止颤抖，我才松开了。“娘，或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您也不要自己吓自己了。若当真来者不善，我们一家人一起面对，那便不用害怕！”陈氏像个孩子般地用力点了点头，“一家人在一起便不害怕！”我莞尔，她也笑了。
“绫儿，届时你要随机应变，尽量莫让他们觉察出你已失忆。翠玉，你要多多提醒小姐。”我和翠玉均像是面临一场血战般，坚毅地点点头。
我霍地想起了堂中的那位义父派来的心腹，于是便问道：“娘，方才堂上一身白袍，袍上绣有丹顶鹤之人是谁？”陈氏面露惊讶之色，“绫儿何出此问？”“只因方才此人甚是嚣张跋扈，女儿便有注意到。”陈氏恍悟，答道：“听老爷提起过此人，此人名为杨万里，位居老爷之下。能力不佳，却甚是狂傲。”我微颔首。
既然他向来狂傲不收敛，那应该不是北国的细作。否则，他便是在给自己制造麻烦，没有一个小贼会在偷东西前先招摇过市地惹人瞩目一番。那么，义父与他究竟是何关系？心腹该怎解？思绪又宛如是一团缠之又缠的乱麻，理不出个头绪，抑或是我刻意地不想理出那个头绪，因为——我害怕！我害怕他在我心目中从那样崇高的位置再次坠落，猝不及防，我想要挽救也不过是徒劳。我告诉自己，他杀死清漪是失手，又或许是清漪犯了很大的错误，他为了立威而不得已为之。所以我很怕，我自己建起的堡垒，因为他的再次失误而崩塌！若再经历一次风暴，我不知道它该如何毅然地伫立！
“笃笃笃”，突地，一阵敲门声响起，陈氏冷静了下来，道：“进来。”一个小丫头应声推门而入，她很恭敬地道：“夫人、小姐，老爷叫你们准备一下，去厅堂等待。”陈氏挂上了一贯的微笑，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走吧！”
陈氏先我们走出了屋子，我随后，那个丫头和翠玉并排。两个丫头许久不见，今日得见也有许多要聊的。
也不知陈氏是哪儿来的雅兴，竟从小园绕路走。小园就在方才摆席的园子的不远处。
小园有个纳凉的亭子，婷婷玉立地伫立在湖岸，我可以想见慕容绫倚着美人靠，有些感伤地看着湖中鱼儿在嬉戏。兴许，手中还有一条沾湿了的绢帕，愁煞了人。
看着看着，我竟停了步，陈氏轻轻走至我身边，如蚕丝一般柔软的声音飘至耳边，“记起什么了吗？”我微微颔首。不知是这样温柔的声音使我脑袋不清楚，还是我不忍叫这样的一位母亲再伤一次心，我竟点了头。
陈氏的喜悦溢于言表，着急地问道：“想起了什么？”我这时才感觉到自己像是一头迷了路的小鹿，没了方向，又找不到娘亲，失去了唯一的温暖。“我好像记得我坐在那里，喂鱼儿。”无奈之下，我只得胡诌了一些。
翠玉欢喜地道：“小姐，您未出阁前确是喜欢坐在这个亭中，但您总是有数不完的愁思，动辄就落泪了。翠玉看了也心疼……”
莫非这丫头是给慕容绫传染的毛病，总是有很多很多的泪？
“绫儿你会慢慢忆起所有的事的。就算不记得，你也一样是娘的好女儿，娘也一样会疼你的啊。”娘亲总是对自己的孩子这般好，不离不弃。那么……我的娘呢？她又是为何要抛弃我？还是她也是别无选择的？
“时候不早了，若是叫客人等就不好了。”我颔首以示同意。
没想到，当我们赶至正堂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
慕容复神色轻松，但心下恐怕也不会像表面那么镇定吧。普通人的话，只怕这会早已面色慌张，在气势上输了一筹，慕容复果有其过人之处！
陈氏亦是镇定自若地踏进堂中，走至两个人面前，轻声寒喧：“伯叔近来可好？”两位也站起回礼道：“很好，有劳弟妇操心了。”我立刻走了过去，有礼地道：“世父、叔父。”我也分不清谁是谁，就对着俩人一同叫，这应该不会出错。“从女当真是越发的婷婷玉立了，如出水之芙蓉啊！啊！哈哈哈哈……”随即两人便笑开了。“过奖了，世父、叔父！”
这是什么家宴？简直是勾心斗角的战争！
“好了，好了！大家也别站着了，我们开席吧！”慕容复见大家都很尴尬，便出来缓和气氛。
这会儿的我们就像是站在一张纸窗的两边，谁都不愿意捅破了纸去看那边的情况，但，双方都知道对方的微妙心思。
席间，那可是鲍参翅肚无一不缺，中午的筵席就没有那么丰盛，可见，慕容复的良苦用心。大家就一直僵持着这样的状况，双方谁也不先开口，像是一场拉据战，谁忍的时间久，谁就是胜方。
终于，两位其中一位蓄着髯的人先停下了筷子，“弟弟，大哥也没求过你什么，这回，大哥和三弟有一批货需要运去别的国家。可是，你也不是不知道，近年来中吴的赋税那是猛于虎啊。你看……”世父还未说完，慕容复便截过话道：“这个我实在无能为力。弟弟虽在朝中为官，却也不能为所欲为；况且，觊觎弟弟丞相之位之人数不胜数，我若走错一步，那便是满盘皆输……还望哥哥能够谅解弟弟……中吴刚立国不久，需要大量的物资、钱财来使其壮大，若每个人都逃税，这恐怕国将不国！”
“哥哥，我和大哥辛苦打拼了多年才有今日的成果，我们赚得也是辛苦钱，你就不能通融通融？”说着，一个随从端着一个箱子过来。不用猜也知道这里头是什么。果不其然，打开箱子，明晃晃的金子直闪得人睁不开眼。慕容复看都未看一眼，直截了当地道：“这事万万不可！”拒绝得干脆，字字掷地有声。“弟弟又是何苦？这箱金子可以抵过好几月的俸禄了！”看来，他们并没有死心，仍在做着垂死挣扎。
慕容复将脸别过去，已清楚地表示了立场与决心。
叔父见状合上箱子，气急败坏地道：“你就如此不知趣？大哥，我们走！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有人看到钱会不为所动！他日，他哭着来求咱们的时候，我们就让他好好尝尝今日之辱！”世父看到自己的弟弟如此也不劝阻，却扮起好人来，“我们要相信二弟是聪明人。二弟，你说是吗？”
“红袖，拿剪子来。”一旁的丫鬟听到吩咐愣了愣，但还是去了。
“老爷，给！”只见慕容复接过剪子，一下剪向袍子，“我今日就划袍断义，从此，你我再无瓜葛！”
这时，稳重的世父也激动起来，用力拍了桌子，盆子明显地跳了起来。“你等着瞧！我们走！”
待他们走远，我才看到陈氏的脸色铁青，“老爷……他们……”慕容复抢过话道：“没事。这样才是最好的。”陈氏很信任地点了点头。
家宴就这样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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