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 • 泪殇

　　风起，零落一片芳菲。
　　精致绝伦的水蓝色竹居，满是异色奢靡，半倚在窗畔的女子微叹，容颜如百花盛放，渐盛韵华。少女起身，缓缓走过小径，水色的裙裾沾染上花香，蝶舞如月。
　　她是羽觞，蓝鸢居的主人，亦是首席杀手，纵花香为毒为药，可杀人于无形，亦可救人于危难，又有谁知，她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女，亦没有一个人曾死在她手下。
　　蓝鸢居的每一株花草都有着慑人的毒性，除了鸢尾。
　　鸢尾蓝，当我想念你的时候。
　　羽觞想，当母亲取这个名字，在思念着谁呢？是已故的爹吗？
　　蓝鸢居的创始人薄雪，风华绝代，终年一袭草绿色的长裙，翩然跹跹，没有人知道她武功有多高，因为与她交手的人全部死在了她的手里。
　　「羽觞小姐。」白衣的丫鬟月见放下一碗透明的药草汁。「该喝药了。」
　　「最后一碗是么？」羽觞淡漠。
　　「是。」月见毕恭毕敬。
　　羽觞一饮而尽，那草汁是薄雪亲手所配，连服十三年可保终身百毒不侵，这也说明等到羽觞百毒不侵的时候，她便可倚仗卓绝的施毒之术而纵横江湖。

　　翌日，羽觞与月见辞别薄雪的墓，再无留恋。
　　乘舟南下，入目的满是柔嫩的新绿，软化了羽觞坚硬的脸部线条，微漾女子悄然的明媚与妍丽。长裙如水，墨玉般双瞳敛起乍现的光芒。
　　她要前去舞叆宫寻仇，十四年前，南宫蝶衣亲手杀死了她的父亲，她要为父亲报仇，用鲜血祭奠父亲的亡魂。想至此，羽觞满目杀气，倾国倾城的容颜如雪，双手长剑游若蛟龙，那是「离情泪」，同为欧阳毕竭尽所生之作。
　　右手「离情悠悠」由千年冰晶铸成，与日月同化，刀剑不摧。
　　左手「苍颜泪」由玄武岩打造，折煞万年风骨。

　　她及笄那年，欧阳毕派弟子泊轩送来「离情泪」，便再无踪迹，欧阳家的神兵利器只适合它们命定的主人。
　　前方是一个江南的小镇，羽觞与月见下了小舟，在此小憩。
　　轻叩客栈的门扉，小二满面质朴而喜庆的笑容。「两位姑娘，住店吗？」
　　月见点头，付了银两，嘱咐了小二几句，便与羽觞一同上楼，她们两人住隔壁，月见的对面的房间住着一对年轻的夫妻。
　　少妇叫小艾，她的丈夫叫浩。
　　小艾是个可人的女子，眉目如画，笑颜如花；浩酷酷的不苟言笑，对小艾却温柔的纵容，让人看得心中时而暖暖的。
　　据说，神秘的舞叆宫就在附近，没有人知晓它的具体位置。
　　羽觞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一天午后，月见匆匆地跑入羽觞的房间，脸色苍白，「小姐，叶斋的人打伤了紫荆，抢走了她手上的‘溟思’。」
　　羽觞秀眉微锁，声音清越宛如九天凤鸣，「把荆紫荆送去仪清那儿，告诉她，不管一切代价治好她，然后把组织里所有的‘溟思’回收，三日之内办妥。」
　　「是！」月见领命而退。
　　「溟思」是蓝鸢居用来联络的烟花，呈七色，级别从低至高依次为红、橙、黄、绿、青、蓝、紫。羽觞使用的则是「蓝紫」，一如鸢尾，羽觞的最爱则是蓝紫色的鸢尾，因为它的花语是……
　　宿命。
　　夜凉如水，羽觞一袭水蓝绫裙半倚在湖心小筑的凉亭中，环抱瑶琴，乐律如芳菲，忧伤宛如叹息。星光散落在她如水的明眸，花香肆意盛开，而非绽放。
　　指尖轻扬，纷飞的枯叶蝶竟无声坠落。
　　小艾与浩闻声而来，她一脸惊诧。「羽觞，你到底是谁？又怎么会弹这首曲子？」
　　「新月如钩芳菲尽，饶指余香薄雪寻，若无所依月见惑，渐次宛凉鸢尾心。」羽觞浅浅低吟如花开寂寞。
　　「蓝鸢居？」浩冷凝着脸。「你到底是谁？」
　　「这还不清楚吗？」羽觞拈指一朵蓝紫鸢尾，笑得嫣然凄迷。
　　「龙羽觞，薄雪之女，蓝鸢居首席杀手，亦是蓝鸢居的主人。」浩开口悠悠。
　　羽觞不置可否。
　　飞身出剑，声音飘碎在空中，「艾羽，南宫蝶衣之女，亦为我复仇的对象之一。」话罢，身影如鬼魅，双剑化为两道光，与她同化。
　　艾羽长剑出鞘，金光乍现。羽觞冷哼，「南宫宫主可真是富有啊！竟以月明金为女儿打制长剑。」
　　艾羽剑刃轻转，金光湮灭。
　　羽觞骨骼精奇，轻功登峰造极，堪称经典。
　　以艾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功夫，不出一回合，便惨败在羽觞手下。
　　浩继而上阵，风狼剑光如血，哀鸣铮铮。一丝嗜血的笑容在浩嘴角绽放，剑剑不留情，羽觞素衣翩然，唇角微扬，一抹茴香的气息淡然嫣染。
　　随着羽觞的舞蹈而愈发浓郁，而她的笑容愈发明丽，在浩察觉不对劲时，他已手脚发麻，单膝跪地，不支地喘气，「羽儿，快逃……」
　　羽觞停下了攻势，乱了如丝心绪，为什么浩却在此时叫艾羽走呢？难道他不需要艾羽吗？
　　艾羽冲过去，泪水满面，「浩，君生妾生，君去妾随，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海誓山盟停驻与二人眼眸，而羽觞倍感空虚，这是爱吗？
　　第一次的迷惘……

　　羽觞掷了解药过去，冷声，「你们走吧，告诉南宫蝶衣，龙羽觞会找她复仇的！」
　　艾羽把丹药放入浩口中，临别时，回首嫣然，「羽觞，你是个好人。」
　　羽觞转身，一地如水的光华，未及住所，羽觞身形一晃，倚在合欢树下，嘴角留下血迹斑斑，衬着她如玉的肤色，令人触目惊心。
　　风狼剑锋芒犀利，若无迷药相助，仅凭轻功她是绝对不能自保的。
　　水蓝色的身影如折翼之蝶坠落，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抱入怀中，黑暗降临的前一秒，她看见一双清澈的淡紫色眼珠与一张风采翩然的脸。

　　满室药香，羽觞半支起身子，入目的则是隐姑仪清纤秀的身影。
　　「仪清？」羽觞拢着额头无力地确定。
　　「是我。」仪清无奈地回首，「觞，你要把自己弄死吗？风狼剑气纵是一等一高手也避如蛇蝎的呀！这两天，你的手下接二连三地被送来这里，这回又是你，你让我说什么是好？」
　　羽觞闻言，不语含笑。
　　这仅是仪清这个别扭小丫头表示亲热的一种方式，她早已学会接受。
　　「这个是我前两天钻研宫廷秘药提炼出的‘月如钩’，能够起死回生，这原料已是最后三份，世上只有你、我与叶斋斋主才有。」仪清宝贝似地塞给羽觞一个绸袋。
　　羽觞贴身收好，安静地听完仪清的嘱咐，带上月余的药量，离开了「玄黄阁」。
　　那个人究竟是谁，刹那间扯乱了羽觞的心绪，粉脸蒙上了嫣红。
　　「小心！」扑过来的白衫男子救下了在马蹄下发呆的羽觞。「姑娘，这很危险。」
　　羽觞抬头，一张俊脸惊如天人，风采翩然，长身迎风而立，折扇轻晃，气质绝佳，而最让羽觞心动的便是那充斥着关怀的琥珀色双眸。
　　可惜啊，不是淡紫色，不是那个人。
　　颜墨俯身望着这纤细美丽的女子，锐利又不失礼仪的目光扫视过羽觞纤秀的莲足，精致的水蓝绫裙，柔软的腰肢，飘逸的长发，绝美的小脸，直至那双手。
　　没错，那是一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手。
　　纤细修长宛如水葱的手，右掌心有蝶形的胎记，圆滑的指甲淡抹了一层透明的护甲液，在已凝固的护甲液上镂刻着十朵风格各异的蓝紫鸢尾，十指轻扬，百花盛放，细致的指肚有着几乎不可见的细小纹路，宛如花瓣般软馥，腕处纹着一朵水蓝色的鸢尾，婉转绽放。
　　这是一双致命的手，它亦是一双救命的手，无论如何，却无人可否定，这双手美得如若神赐。
　　「多谢少侠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羽觞盈盈一福，笑容温婉。
　　「敢问姑娘芳名？」男子沉声相询。
　　「鸢。」羽觞笑容如花开。
　　「在下颜墨。」男子笑颜温文，光芒乍起，「你有一双很美的手。」
　　羽觞嫣然，「谢谢。」
　　风过，花舞，命运的转轮挣脱开尘封的记忆……
　　缓缓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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