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 宝

　　“一碗白粥”
　　吴正启微微带醉的打量着白底墨字的招牌，这个招红牌在周围大红大金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突兀，就像这个粥铺在这喧杂的闹市中的一样，让人感觉总是格格不入。
　　他走进这家小店,扫了眼店里的布局,很小很干净,很奇怪。吴正启从市场经济学角度分析，觉得这店主实在没有经济头脑，像这种小食店应该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空间来多摆几张桌椅，多做一点生意，这家小食店里面的桌子也倒是有七八张，可是全是很小的单人木桌，宽宽松松的摆放在那里，是想耍个噱头吗？但连上他，店里也只有三个食客而已，只能说是惨淡经营。也好，他今天陪客户从早陪到晚，陪吃陪玩还陪笑，妈的，三陪都没他敬业！好容易那几个客户笑咪咪的搂着小姐进了酒店，他才觉得自己头痛欲裂，索性扔了车子随便走走，却发现了这么一个清净地。
　　吴正启坐下扭头四下张望，店员呢？怎么没有人招呼？刚要出声发问，就见隔壁桌看书的女孩起身走过来，给他面前的白瓷杯里倒满茶，轻声问道，“先生你是第一次来这儿喝粥？”
　　操！这话怎么这么像刚才那妈妈桑说的！吴正启点了下头，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没有记忆中小食店茶水的那种苦涩怪味，咽下肚去，嘴里还有一份残香。他不懂茶，但也知道这是好茶。
　　“我们这儿只有白粥，如果不对你的胃口，你可以在这坐一会，喝点茶，是免费的。”
　　吴正启看着这女孩，一看就知道是从乡下来的打工妹，却很干净，也很会说话。“就来碗白粥好了。”
　　“请稍等。”那女孩进了里屋，不到一分钟就又出来，手上多了个小托盘，托盘里有个不大的白瓷碗，一个白瓷碟，上面放着一瓷勺。
　　吴正启看着眼前的这碗冒着热气的粥，异常的洁白，奇异的暖人。他拿起调羹舀了勺粥放入嘴中，恰倒好处的温度，微甜，淡极却口齿留香，在这微寒的冬日晚上，在这陌生的小食店，这么一口白粥，居然让他有久违的感动！他一口一口慢慢的喝粥，细细体会自己从头到脚被一种莫明舒适的暖意柔柔的环抚。不一会，碗就空了，他意犹未尽的对坐在另一张桌子上埋头苦读的女孩说，“麻烦，我还要一碗。”
　　“不好意思”，那女孩的笑容里有几份怎么都忍不住的得意，“每位客人每次只一碗，所以叫我们叫‘一碗白粥’。”
　　吴正启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很久都没有被拒绝过了，久得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这是一种什么滋味。“多少钱一碗？”
　　“五块。”
　　他从怀里掏出皮夹，里面有各式各样的卡，但是他始终习惯装厚厚的人民币。“这是五百块，我还要一碗粥！”
　　他的声音有些高，店里的人都听到了，那两个食客回头看了看他，笑容里分明有不屑的意思。
　　那女孩也带着那种让吴正启又脸红又气恼的笑容，“对不起，这是老板规定的，不论多少钱，都只卖一碗！”
　　雅，这个小店无论是门面，装潢，摆设，还是它卖的粥都透着一股子雅气。而现在吴正启觉得自己就是这份雅中唯一的俗！他不动声色的问，“我可以见见你们老板吗？”
　　“不好意思，老板不在。”
　　吴正启将四百块放回皮夹，拿了张薄薄的纸片放在桌上，“这是我的名片，请转交给你老板。”出了粥铺，他立刻掏出手机，“王助理，你想办法，三天后我要光明街57号的铺面！”

　　一向神通广大的王助理第一次吃瘪！三天，他没有拿下这个粥铺。三天又三天，他还是没有搞定。三天三天三天又三天，他居然还是只能坐在这儿对着打工妹喝粥，连老板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我说小红，你就透露一点你们老板的情况好不好？他是男是女？高的还是矮的？胖的还是瘦的？”王助理快哭了。
　　小红已经哭了，“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一月她连十页书都没有看进去。
　　“我拜托你，就算骗我也用个好点的借口，不要像打发叫花子一样的打发我！”王助理愤愤的挖了勺白粥放进嘴里，他的奖金，分红，带薪休假全都泡汤了！哭，想起来就肉痛，再吃口粥！
　　“不知道，不能说，不想说！，那个可以打发你，你自己选！”小红忍无可忍的尖叫，唯一的食客皱眉起身，放了五块钱在桌上，走了。
　　“小红。”里屋里传出女声。
　　小红答应了一声，不一会她掀起帘子，“老板答应和你谈！”
　　这也有点太玄了吧！王助理仔细打量着比店面要大出３倍的内堂。这屋子正中居然设了一个小佛堂，还供着香火和新鲜瓜果。佛堂右边是一个大大的书架，磊的满满的书。紧挨着书架的就灶台，一口不大的锅里白粥在暖暖的慢炖着，飘着淡淡的白气。佛堂的左手边是一张大木桌子，一个看起来不到二十的女孩子站在桌边倒茶。
　　王助理看着这女孩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屋里好象就他们两个人，她不会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吧？“你好”，他清清嗓子，“请问你就是这粥铺的老板？”
　　“你好”，那女孩这才放下茶杯抬起头，“我姓李，这铺子是我的。”
　　王助理点点头，径自做在椅子上，脸上已经没有了和小红玩笑时的嬉皮笑脸，“李小姐，我是‘奇峰’国际贸易公司的高级助理王华，想和你谈谈收购这粥铺的计划。”
　　“收购？”女孩的脸上始终淡淡的，“请问为什么要收购？这条小食街的铺面都没有听说收购的消息，为什么单我这一家？”
　　厉害！王助理面上半点变化都没有，心里却是佩服不已，真不愧是老板级的人物，一句话就扎到问题正中心。可是要他怎么说？总不能实话实说，“因为你扫了我家老大的面子，所以他决定收购你的铺子泄恨！”　“呵呵”，他皮笑肉不笑，“这是本公司的商业机密，恕我不能多嘴。”
　　“那是一定要收购，没有回旋的余地？”女孩的脸上似乎带了一面具将她所有的表情都隐了下去。
　　“这世上那里有什么一定的事？”王助理见好就收，有梯子就赶紧地往下溜，“只是我们公司华南区的副总经理在您这喝了碗粥之后就对这里念念不忘，也许李小姐可以当面和他谈谈。”他认识吴正启超过十年了，没利可图的生意那小子决定不做，这么间小铺子要真打着公司的旗号收购回来那只会给他添把柄：什么时候堂堂国际贸易大公司要单单收一间小铺子做副业了？说出去还不笑掉众人的大牙？八成是吴大经理在这铺子里丢了脸恰巧那天又喝得有些高了，才一时脑热的给他打了通电话说要收购。
　　“我会和你们总经理谈”，那小老板脸上还是少有表情, “但是王先生，小红她虽然家里条件不太好，却是很上进的女孩子，她已经报名参加了自学考试，这很重要，她需要有一个清净一点的学习环境。”
　　王助理的老脸不由的有些红了，他就是闲得无聊逗那姑娘打发了一下时间，却在这里碰了这么一颗软钉子！好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吴副总经理，看看小的我给您找的这一万年冰山，您老人家就接招吧！

　　“谈，谈，谈！谈你――――”吴正启最后一刻总算刹住了车，想起王华妈妈慈祥的脸，心里终是不忍以这种方式问候老人家。“你小子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知道我那天是喝大了，说的是气话，谁他妈真想要那间破铺子了！”
　　看着吴正启气得都有些变形的脸，王华那个得意呀，王华那个兴奋啊！
　　现在后悔了？活该！三更半夜的打电话给他，一开口还是“王助理”，吓得他还以为是出什么大事情了，连夜收集那间小粥铺的资料，第二天清晨就整装待发杀到粥铺实地勘探敌情，结果是什么？打听到昨晚一特有钱的主儿想在粥铺用钱砸人，未果！整个就是一土财主爆发户的形象，居然还有脸找人来报仇？
　　王助理当即就决定不能辜负了副总经理对他多年的栽培和信任，誓要拿下这座小山头，不破楼兰终不还！他放下手边如山的工作，常驻在“一碗白粥”那里，任吴正启怎么催都不回去。王助理整天在那粥铺里喝着白粥，想着吴经理在办公室埋头苦干的狼狈样，欺负着小姑娘，顺带还养好了他因为应酬过多最近总是隐隐做痛的胃，日子过得美啊！他叹口气，那李小姐怎么不再多坚持几天呢？“我又不是你总经理大人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只是说着玩玩呢？再说了，我拼了老命才说动那小老板和你谈判，你就真的不去？”
　　“不去！”吴正启有些恼羞成怒，他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不但丢人丢面子还丢给了自己这么多的工作，可恨的是之前无论他怎么威胁他的助理，这反了天的助理都不肯回来，还对他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真他妈的！这会儿他是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来，那里还有什么时间去看那个耍噱头的小老板。“你就说铺子我们公司不要了，这事情就结了！”
　　“去吧”，王助理一副关心的嘴脸，“你看看最近都累瘦了一圈，就当是让自己放松一下。这样吧，只要你去，我这个月免费加班！”
　　吴正启停下笔，终于开始正眼打量王华，“这个月就当是补你逃掉的工作，下个月免费加班！”
　　奸商！王华苦笑着点头，“同意！”心里却在祷告，希望那小老板千万不要辜负他的惨重的代价，争取再接再厉，继续把吴经理弄的灰头土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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