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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风水轮流转，再遇神棍，就变成初妆拦住他去路了。
神棍一看情势不对，掉头就跑。无奈初妆阴魂不散，不管他怎么跑，她跟在他后头，始终与他保持丈远距离。神棍跑得昏天暗地、好几次险些跌个狗啃泥后，他用袖子抹把脸，将幡子一扔，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追老老老朽干什么？”
初妆踢踢地上的幡子：“找你测字算命啊。”
“什什什么字。”
初妆掂着脚尖在地上画了个大大的秦字。
“秦？”
初妆又在地上画了三横一竖。
“王？”
“连起来。”
“秦王？”神棍顿时泪流满面，“老巧测字算命，不是江湖包打听。”
“听”字有一半还在嘴里，神棍便觉脖子一凉。初妆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旨，白晃晃抵着他脖子：“算，还是不算？”
看神棍含着两包热泪小心翼翼地点头，初妆不紧不慢地收回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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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棍掐指一算，说了两句话。
一，秦王就是秦王。
二，秦王不在王府。
神棍靠不靠谱，初妆不知道，但秦王今夜的确不在府。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唯有床前的香炉袅袅吐着轻烟。轻烟缭绕，幽香宜人，令人闻之舒爽。初妆又将视线移向占据大半面墙的巨画上。
怎么形容这幅画呢？
似宇宙洪荒、混沌初开，画中的大地干湮、天空昏灰，入目断垣残骸横陈，枯枝残桠斜生，一丁点的苍翠生机也没有。偏偏画作巧夺天工，枝理树纹纤毫毕现，初妆自幼在青山绿水、碧树鲜花的昆仑长大，虽知眼前所见不过是幅画，画中的荒痍苍凉与破败，仍看得她一阵揪心。
初妆盯视那画良久，拈指化出一片桃叶。不料桃叶一碰到画，竟像是落入水中，泛起一层细细涟漪。然后那桃叶就在初妆眼皮底下，凭空消失不见。初妆缩回手，凝神再看眼前之画。无一活物的荒凉大地，孤寂而悲绝，可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蛰伏在下面，只等时机一到，便轰然乍现，要将这天地都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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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刚进王府，体内寄居的灵识骤然一强。他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这么紧张，当真好吗？”
灵识又是一动。
“不必担心。”秦王拖了个长长的尾音，笑容加深，“孤王会让她知难而退的。”
初妆贴着房梁看秦王。
只要秦王这一脚踏出，她预先在房间里设下的法阵就会启动。那不是普通的法阵，而是一个阵中阵，错综复杂、环环相扣。只要有那么一刻限制住秦王行动，就能救出师父魂魄。
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阵法启动。平地陡升无形锁链，盘旋扭转着缠向阵中的秦王。而秦王一步一步，身姿闲中带冷，看似漫不经心，所经之处，却是锁链成灰。
初妆正待再催法阵，忽感一股巨大吸力。她身子一沉，在半空中旋身，卸劲于无，结印对上秦王。
两人隔空对掌。秦王只是一个抬手的动作，初妆只觉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排山倒海向她压来，她气息一窒，顿时内腑受挫，踉跄着几乎跪地。
她这才想起内丹已毁，灵根与仙修之气已大不如前。
眼前一花，初妆抬眸，望进咫尺近的漆黑双眸。
这么好看的男人，却有这样一双冰冷而无情的眼睛。实力高深莫测，出手又快狠准，他真的会是众人口中奢侈浮夸的骄淫之徒么？
能用好看来形容的男人，初妆见过两个，一个是师父，另一个就是眼前之人了。两个同样俊美到无可挑剔的男人，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如果说，师父是昆仑山巅经年不化的清雪，那么眼前之人则是这繁华京城最靡靡的夜。
靡靡掩盖下，最深、最沉、最冷的夜。
喉间腥甜上涌，初妆阖上眼，陷入一片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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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妆……初妆……”
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师父的声音传入耳中。那声音忽左忽右、忽远忽近，散落在四处，任凭初妆怎么辨位，怎么卯尽全力施展轻功，都只能像只无头苍蝇般在迷雾中徒劳奔走。
师父的声音不轻不重、不急不徐，一声声听得人心焦。初妆浑身是汗，也不知是跑得还是急得：“师父？师父你在哪？”
连跌着又追了段路，初妆脚下一绊，惯性往前一扑，摔在地上。她索性趴在那，声嘶力竭：“我不会神识搜人，师父你来找我好不好？”
轻轻一声叹息，带着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言情愫，像一把锤子，重重砸在初妆心上，熟悉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初妆……”
初妆猛地抬头，直直撞进两个血窟窿。迷雾浓密，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可那血窟窿却经络毕现、纤毫清晰。
不，不是师父！
师父的眼睛不是这样的！
可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又很清楚这就是师父。是她心心念念、玉树琼花一般凛然不可侵犯的师父。
眼泪毫无预警的滚落，一颗一颗，一发而不可收拾：“师父，师父你的眼睛怎么了？”
“初妆……”熟悉的声音来到她耳畔，有温柔的气息萦绕。
初妆伸手，声音明明在耳边，她却抓了个空。她一下子慌了神，声音都变了：“师父你在哪？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没有回应。她只觉得那气息越来越远，最后像缕清风，消散得无影无踪。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牢牢锁住初妆，她隐隐觉得师父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来了。天大地大，人海茫茫，也许这一辈子，她都见不到师父了。就像身处的这片迷雾，冲不破越不过，哪怕知道师父就在不远，她也始终与他不得相见。
初妆心里揪疼得难受，双手在迷雾中胡乱抓着。手指撞到什么，不及细辨，她已经整个人扑过去，紧紧抱住。
熟悉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她耳畔：“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教她说话、教她识字、教她读书、教她修练……她所被赋予的一切，皆来自于师父。疼她、爱她、宠她、纵她……这世上再没有比师父对她更好的人了。即使为师父死，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师父又哪里需要跟她说对不起？
初妆伸手抚上师父的脸，正要开口，骤觉一阵锥心剧痛。那痛意来得又快又猛，将初妆出口的声音，拧得扭曲而尖细：“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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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又喊师父，又投怀送抱的，当真好么？”
慵懒的声音，将惊痛中的初妆一丝丝拉回现实。初妆恍恍惚惚地睁眼，痛意随着神智的清醒，变得尖锐而清晰，疼得她弓起背，恨不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初妆脸色煞白，紧咬牙根，仍是有难耐的呜咽断断续续徘徊在喉咙处。她费力对拢焦距，模模糊糊瞥见胸口的位置，有只手像匕首一样齐指没入她身体，说不出的突兀与诡异。
这是……谁的手？
初妆勉强喘着气，冷汗湿了一身，抬头的动作像行将就木的老人，又缓又慢。窗外映出一方蓝天，晴空高远，有温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那手的主人身上，投下一大片阴影。而他的脸隐在阴影里，教人看不真切。
像极了梦里面的师父。
像极了师父，却不是师父。他身上有师父的灵识，那样熟悉和亲切，可终究不是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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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修长身形微倾，居高临下地看着初妆：“可惜孤王身无所长，除了那点床上功夫，就没什么好为人师的了。”
她对着光的脸上，每一分每一毫都清晰可见，独独那双黑眸像隔了重重迷雾，一眼望不到底。秦王半眯起眼，即使是这样的处境，初妆眼里也没有半分恐惧与狼狈。就好像她的生命里，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不知害怕为何物。
脂玉般的手指又挤进几分，指尖勾住跳动着的心脉，轻轻一拨。满意地看到初妆剧烈一颤，秦王微笑：“沉默，是代表坚持吗？”
初妆连哼一声的力气也没有，灭顶的痛楚令强撑的神智分崩瓦解，几欲晕厥。秦王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手指折反方向，勾住心脉上方的一根肋骨，使力。
初妆整个人打摆似的晃，黑眸雾水水地望着秦王，说不清雾水下面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良久之后，她覆上穿胸之手，用力一压。
几不可闻的一声“咔”。初妆蜷起身子，痛得浑身痉挛，几乎将一口银牙生生咬碎。好半晌，她才颤颤握住秦王的手，仿佛用尽一生的力气，一点一点往外抽。
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她神思早已涣散，只是凭着本能，将那一截连着血带着肉的肋骨，轻轻放到秦王手里。做完这一切，她断断续续地开口，声音像揉进了风中砂石，暗哑且破碎：“师父……”
她眼尾有浅浅桃红浮现，血泪一滴、两滴……几乎落成两条血线。
秦王心头一跳。
那颤抖的手，摸索着留下宛延的血迹，抚上他的脸，停留在他眉眼处。她嘴角弯起一抹极浅笑意，缓缓阖上眼，声息微弱：“初妆……不疼……”
说完手一滑，重重垂下，摔在地上。
掌中的肋骨艳如珊瑚，却烫若岩浆，灼得他几乎拿捏不住。秦王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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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点击和评论越来越少，是不是写得很难看啊？已哭瞎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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