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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途无量啊!“ (下)
我散步回来时,老游,佳妮和世英都在厨房做饭。
老游看到我:“哎,冬冬吗?来吃点东西吧。”
“谢谢,我不饿。”
佳妮说:“你不是很能吃的吗?”
世英加进来:“白白胖胖才可爱嘛,来,吃这个皮蛋拌豆腐,很清淡的。”
三只母鸡殷切地望着我,好,我吃。
老游发话了:“你下个实习想好去哪儿了吗?这可是进研二前最后的机会了。”
我闷闷地回答:“我还在想。”
佳妮说:“对,你很多方面都得想清楚,比如老板的年龄和资历啦,实验室的人口数量和性别种族的分配啦。老板的性别和种族也很重要。”
世英说:“不如我们把冬冬实习过的四个实验室都分析一下,看看她哪些方面可以改进。”
老游表示赞同:“我来说说第一个实验室吧。最大优点是老板脾气好,而且他是正宗白人,非犹太后裔。 他的实验室没几个人,但是他并不整天盯着人要数据,这十分难得。可惜他还不是终身教授,经费也不多,感觉不太安全。”
佳妮说:“对呀,他来H大有八年了, 要是明年提职不成, 就得走人了,那时他手下人怎么办?”
世英叹气:“其实这人挺实在的, 他跟冬冬说, 作作实习可以,但她就不要考虑进这个实验室了。”
老游说:“讲讲下一个实验室吧。冬冬你怎么就挑了个犹太老板呢? 犹太人最抠门了, 你陪他出去吃饭还要自己付钱。他们对下属是出名的苛刻, 在圣诞节开组会是平常事,因为犹太教徒不过这个节。”
“不会吧?” 我开始觉得头皮有点紧。
佳妮附和:“我还见过星期六开组会, 从早弄到晚的呢。这实验室的另外一个问题是,博士后超过十个人,但研究生只有一个,比例很变态。”
“变态?“
“博士后多, 就把研究生给淹没了。 你的想法哪有他们的成熟? 你作实验哪有他们的效率高?你作的课题也不象人家有发大文章的潜质。总之老板怎么看你都觉得你没用。”
老游补充:“还有,那个实验室男女比例失调。一边倒的实验室最去不得了: 女一色的实验室是非八卦太多, 而实验室要是男一色呢, 老板很可能有性别歧视,认为女人结婚生孩子会影响事业。”
我想起乔的太太读研的实验室只有她一个女的,有人到处放花花公子杂志老板也不管。
佳妮撇撇嘴:“冬冬还算机灵,看情况不妙就早早逃了。”
老游提议:“说下一个实验室吧。”
我说:“不要了吧,乔的太太已经说了一大堆了!”
“我只讲一句,你怎么又找了一个没有终身教授职位的?”老游摇头。
佳妮也劝我:“冬冬你还是找个老头干吧。他们虽然不如年轻老板有冲劲,行政事务又多得没时间理你, 但是他们不用担心要走人,而且研究经费足。 虽说他们跟做实验已经完全脱节,但是在大方向上看得更远。“
"太老的也不行。" 老游不忘提醒, "老板的年龄和身体状况你一定要调查清楚。 我有个朋友,他的第一个老板德高望重又有经费,但是两年后得脑癌死了。我朋友于是跟了一个年轻力壮常去gym的, 谁知此人有先天性心脏病,一次锻练的时候发作了。”
"那你的朋友怎么办?"
"后来再没实验室敢收他,只好拿了个硕士走人。"老游很是伤感。
佳妮安慰她:“不一定每个人都这么倒霉的。我认识一个人,他第五年时导师得了绝症,所有的学生被批准提前毕业。他导师写的推荐信象托孤,收到信的实验室都不好说不。“
我点头:“要中年的, 白人; 要活的,不容易死的。“
老游纠正我: “是纯种白人, 不包括犹太人。你看你第四个老板又是个犹太人!不过幸好你从不找亚裔老板。”
世英有点不以为然:“你怎么对犹太人和亚洲人这么大偏见啊?”
老游说:“一般来讲, 亚裔和犹太人打拼到这个位置很不容易,没点狠劲早就不行了。少数民族都这样,劳德跟那个黑人教授实习时不就因为不会做对照而被拒吗?”
佳妮点头:“亚裔的老板一刻都不放松。早上会打电话催你去实验室,连你度蜜月时都要你和实验室保持电话联系。他们自己休假时, 也会打电话回实验室催进度。相对来说, 非犹太裔的白人比较懂得享受生活,不会用所有的精力来逼你。 “
老游把话接回来:“咱们退半步说,看他们雇了些什么人吧。如果他们雇的博士后大多是没有绿卡的外国人,尤其是亚洲人,他们一般会很刻薄, 因为亚洲人比较听话,一天干十几个小时都肯,连工资比研究生少也不敢吱声。”
我们的奖学金在B市也只是刚好度日。我目瞪口呆:“天,那他们怎么活?”
“有这么多外国的,特别是中国的博士后想来米国,供大于求,老板还可以随便挑呢。” 老游不忿。
世英问我:“你一直都是跟男教授的,为什么不找个女教授试一下呢?我听说斯瓦教授不错啊,手下研究生不少,好像还挺会带的呢。”
佳妮马上挡住:“那女的太记仇了。 当年我来考MD/PhD时就撞上了她。 我纠正了她的一个错误观点,她就把我整个面试给fail了。”
老游点头:“尤其是那些单身没孩子的女教授,把实验室当老公,把学生当孩子一样地管。我不是说她们之中没有好的啊,不过机率比较低。”
我默认。经过我大学的第二任老板之后,我也不敢找女的了。
世英摇头:“你们会不会想得太多太复杂了。”
佳妮斜着眼说:“世英你也没找个女的导师啊。”
老游顿了顿头,两手按在桌上:“这事关一个研究生以后五六年的生存问题,干脆说白一点吧。我不是不知道做女教授十分不容易。谁不知道四五十年代时从不请女生作大学讲师,女生博士毕业后都只能当技术员?七十年代后能熬到教授级的还是寥寥无几 ,学校给女教授的工资只有给男教授的百分之七十。女人若没有Rosalind Franklin或者Barbara McClintock那样的才华和斗志,如何活得下来?”
即使是吴健雄,在穿着旗袍温文婉约的外表下,也藏着比男人还刚强凌厉的干劲。
“女人做到教授的,尤其是在常春藤学校里,都是一根筋地奋斗到底的,难免一副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样子。我们现在吃的苦哪能跟她们比。我十分地敬佩她们,但远观就好了。”
我想起我大学的老板, 一个才华横溢和美丽高雅的人,要求自己和学生每一刻都做到最好。 她一边和男教授们争斗,一边对学生进行心理上的虐待。
曾经有个师姐对我说过,如果以后想做大学教授, 就不要跟女教授读研,因为你看到她们挣扎的样子后是不会想重蹈覆辙的。
我想着我毕生的理想,越发悲观:“那我以后当了教授,没结婚没孩子,又是亚裔女的。要是人人都象我们这么想,谁会给我干活啊?”
老游笑:“所以你聘请中国来的博士后啊,他们要靠你帮他们搞身份,飘洋过海地卖身给你,还敢不听话?”
佳妮跟着起哄:“要是你有一实验室的中国人,他们习惯整天讲中文。他们的英语越没进步就越要跟着你了。”
世英把她们拉回正题:“冬冬, 这根本不是你现在要担心的事。总之,完美的实验室是不存在的。你列一下你绝对不能容忍的实验室的特征,把有这些特征的实验室从学校发的名单里剔除,然后仔细看看剩下的实验室。”
老游接过话:“不错,找一个问题最少的。我当初就是要找一白人男教授,中年,已婚和有孩子的。”
她洋洋得意:“功课是要作足滴。我现在跟的教授是个终身教授,有安全感, 也不怎么逼人。他还在医院里兼任科长,研究经费充足。我仔细查了他的姓,确保不是犹太的。 最后我又搜出他以前带过的几个研究生的email,联系了一下,他们对他的评价不错。”
世英难得同意:“种族和性别歧视我不赞成,但是导师一定得有终身教授职位。H大竞争激烈,小老板们几年后就被迫走人。到时你怎么办?"
佳妮说:“但是太大的老板也不好。每年你只能见他一两次,都记不住你的名字, 更不用指望他记得你的课题和进度了。所以说,中等大小的实验室最理想,十到十五个人刚刚好。”
老游笑:“就是,M院的一个搞生物工程的实验室有近一百人,简直是一乡镇企业。学生见导师要先递上十页纸的报告,才能预约。“
师姐们如此推心置腹地教导,如果我不是有点晕,肯定会作个笔记。
老游还要命地补充:“别忘了跟你的系主任确定一下你是不是可以跟那个教授啊。有的教授和系主任合不来, 如果系主任不让你跟他干,而你不听,那你在博士资格考试时等着被宰吧。”
正在洗碗的佳妮也停下来说:“到了那个实验室别忘了备副本。所有的笔记,实验的数表照片等等,实验室留一份,家里留一份,最好有第三份放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总之要确保你的数据和功劳不被任何别人抢了 。”
象仙女们给睡美人发完礼物,她们飘然走了,留下我瞪着碗里的皮蛋拌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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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老游象两只小老鼠,每天晚上蹑手蹑脚地把新的一章拉出来,放在洞外面。 然后飞快地跑回去,攀在洞边在黑暗里眨着眼睛等待。 见到点击, 我们就会叽叽地握着手跳。
我:“吱吱吱吱吱吱!”
老游:“吱。”
我:“吱吱吱吱吱吱! 吱吱吱吱吱吱!”
老游:“吱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