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风吹过耳畔

　　“你们是导演吗？”饭后吴村长安排村办助理田大伟带他们在村里转转，此刻他们正站在村后山坳上的一片树林里，这里的景色让他们感到亲切，身旁树木参天，郁郁葱葱；目光及处，土家族吊脚楼错落有致地掩映在一片古茶树木中，满目葱绿，一切都显现出宁静、安谧。远处群山环绕层层叠叠，山影由浓到淡，无穷无尽，仿佛一直排到天边。管斌不停地举起手上的相机拍摄着。而同来的陈少洪在不停地通着电话，带着耳机，口气总是那么不容商量。这俩位年龄相仿的年青人有着明显不同的个性：管斌性格开朗热情﹑笑容可掬，有着一张白皙而干净的脸，表情丰富；而陈少洪则给人一种超出年龄的严峻表情，五官没有管斌细腻，不拘言笑，比他的伙伴高出了半个头，肩膀宽宽的，站在那里不怒自威。在田大伟的脑海里，电视里常见的那些影视导演往往穿着口袋奇多的深色马夹，留一口乱糟糟地大胡子，甚至有位年龄看上去很年轻的还扎着一根长长地辫子。但是今天这俩人都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色衬衫搭配着浅色的休闲裤，看上去就像电视里常演绎的那些坐在豪华办公室里勾心斗角地争夺着貌美如仙女主角的公子哥儿。
　　“不是的，我们一家影视制作公司，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制片商。’”管斌应答着。回头发现田大伟茫然的表情，他感觉有必要对刚才的回答作出补充“我们主要的工作就是给剧组打打杂。”
　　“是嘛。” 他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你们的工作和我差不多，我也是给村长打杂。”其实他并不太明白，明不明白无所谓，村长刚才对他交待工作时强调又强调，这件事情对他们村子未来的发展有相当大的好处，这就够了。
　　“听说山上有一片很大的天池？”陈少洪终于拨下了耳机，插口问道。
　　“这个你们也知道！你们不是准备在那里拍摄吧？那景色非常优美。而且一年四季湖水的颜色都不一样。”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说：“说老实话，我们这里的地理位置就是偏僻了一些，风景一点都不比那些有名的旅游区差。”
　　“这点我也有同感，不过我认为你们欠缺的可能是有效的宣传和资金投入吧。”
　　“希望这次你们能带给我们机遇。”
　　一部戏炒红一个风景区这样的例子虽然很多，但是现在可能很难了。“这次如果选择了你们这里作为我们的外景地之一，按照计划拍摄的周期可能只有半年左右，你们希望我们能够给你们机遇，这同样是我们所追求的。如果成功了也代表着我们作品的成功。”他抿了抿嘴角，笑容稍纵即逝。这样一个严肃的男人脸上的棱角分明，笑意让冷峻的五官也生动起来，这是一个笑容非常好看的男人。
　　“对了，你们要拍什么片子？”
　　“一部古装武侠片。”管斌摆了一个造型。
　　“噢，这个我知道，电视里现在每天都在放的那部《神雕侠侣》，就是就是这种片子。”
　　“我们要做的就是这种类型的剧集。你能不能带我们去天池看看？”
　　“今天，有点晚了。”他看了看天空“你们的车子开不上去，在前面的三公里处的天门峰前就要停下来，再从小路步行上去两个小时左右，就到了。明天早上我带你们去吧。”
　　管斌有些犹豫，征询着陈少洪的意见。
　　“行，今天我们先下山，明早再来。你通知朱思维带杨导和殷影过来，明天一起上山。”
　　“明天去天池，最好赶早，这个季节，早上湖面上有雾，风景和其它时候可不一样啊！”田大伟提醒着。
　　“太早了，山路不好开车，争取八点钟赶到。”
　　“这样啊，不过今天你们可以不用急着赶回去，我们会安排好你们的食宿的。”
　　“谢谢，我们还有工作需要回去处理一下。”他想到这里简陋的环境，存在着许多不方便的地方，而自己是一个讲究的人，这种好意只能心领。
　　“这次会请哪些演员来呢？”田大伟有些兴奋。
　　“还在考虑。”
　　“噢，你们会找群众演员吧？嗯……嘿，你们看我行吗？”
　　“群众演员一定会在当地找的。这不过要看导演怎样决定。你想试下的话，我会向他们推荐你的。”管斌接口道。
　　“这样啊。”这时他们转过山坳，出现在眼前的一片桃树林。不远处一股清泉从山顶上哗哗流下。溪水边的果树下，一群穿着斜襟宽袖民族服装的少女围在一起，低声交谈着。
　　“我演不演没关系，我向你们介绍一位女孩子，你们一定满意。”田大伟用眼光在那群少女中搜索着。“小芳，”少女们回头看了过来，在三位男性的注视下一下子安静下来。
　　“什么事？”一个秀丽的女孩站了起来，又被同伴们拉住了。
　　“过来一下嘛。”
　　“是你要找我啊，有什么话你过来说好了。”她有些害羞。几个少女低声笑了起来。
　　他有些挂不住了。走过去，把她拉过来。她穿着土蓝色服饰，上衣的斜襟处、宽大裤腿的下摆，以及脚上的布鞋都绣着细致的花纹。少女的脸上稚气未脱，皮肤虽然不是很白，但是微微透出健康的红色。五官小巧细致，眼睛犹如湖水般清澈，一笑起来，眼角弯成了月牙形。少女中等身材，瘦弱，站在那里非常羞涩地微笑。
　　“吴小芳，是我们村子的。跳舞唱歌是都很棒，过了年就十七岁了，县歌舞团领导已经决定招她进团了。”
　　“是吗？我看可以。我会向导演推荐你的，你愿意演戏吗？”管斌很惊讶，因为工作关系，他几乎每天都接触到许多漂亮或者说是“看似漂亮”的女人，但是从来没有象这次面对这样一个不施粉黛的少女，而产生了一种“惊艳”的感觉。
　　“真的！”少女犹豫了一下，摇了一下头，“不知道，我要问一下家里人。”
　　“你的爸爸妈妈没有问题，我去做他们的思想工作。”
　　少女撅撅嘴，回头搜寻伙伴的目光，她们都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也都抬头望着他们几个。
　　“小宜”少女叫了一声。
　　“啊。”树后传来了回音，另一位少女神情犹豫地站了起来。她绕过果树，靠近他们。
　　她的个头较高，和田大伟站在一起，差不多高。身上也穿着土蓝色的民族服饰，腿型很长，可能因为身高的原因，或者说因为气质的原因，这身服饰穿在她身上有些不协调。
　　她的肤色很白，干净、透明，这显得她很洋气。眼睛大而机灵，鼻梁很高，但嘴唇很薄，眉毛较浓，这多少让她的长相带了一些男孩子气。长长的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
　　她的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戒备之情。他们今天还是第一次遇到的怀疑眼光。
　　“你们难道不是导演？”
　　“他们是制片商，导演的助理。”田大伟篡改了他们的原意。
　　“制片商？”她停顿了一下，又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找这么偏远的地方来拍摄呢？”
　　陈少洪不禁有些疑惑，一位乡下小姑娘竟然和他们谈到这样的话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谈起来会很复杂，涉及的方方面面也很多。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这里的环境比较符合剧情的需要。”
　　她明显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听说现在许多风景区对影视剧的拍摄进行了限制和禁止，因为他们的拍摄会破坏和污染当地的自然环境。”这句话的潜台词非常明显。
　　“谢谢你的提醒，我们会尽可能避免造成破坏的行为。田助理，有关条款在拍摄合同里会具体地涉及到。”他转头望着田大伟，希望他能将话题岔开。
　　“谈到合同，我还想再问你们一下，拍摄之前你们会和演员们签劳务合同吗？”
　　“一个问题：要看演员在这部戏里的戏份才能确定是否需要签合同。一般状况下，我们不会和只演几个镜头的群众演员签定劳务合同的。”
　　这时少女们已经围拢过来，露出了果树旁斜靠着的一副画板，画着一个少女的侧面像。虽然只有了了几笔，但是已将少女的神态描绘无遗。
　　“这画的是你吧？真像啊。”管斌看着吴小芳身旁的一位小女孩，及时地打开了僵局。
　　“是的。”小女孩回答道。
　　“谁画的呀？”
　　“是段姐姐。”她瞄着那个叫“小宜”的女孩子。后者迎着管斌友好的目光不禁有些羞涩，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这时一缕缕炊烟从远处的吊脚楼上慢慢升起，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歌声，和着轻柔地微风，围绕着他们打着旋又飘远了。想要找寻，却已了无痕迹了。
　　“来，我给你们照几张照片吧！过几天洗出来带给你们。”管斌扬扬手上的数码相机。
　　隐隐约约地，传来一声声呼唤，那是母亲们在呼唤晚归孩子的叫声。夕阳似血，晚霞满天，远山如黛。暮色瞬间染红了山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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