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绿色的邮箱里

　　外面开始响雷，轰隆隆的，声大得骇人，狂风大作，窗户没有关，湿凉的风鼓鼓地往房间里灌，蓦地阴凉下来，空气里浮动着夏天独有的味道。仿佛是一下子，豆大的雨点纷纷掉落，打在地面上，窗台上，树叶上，格外响亮。我爬起来走到窗户边，抬起来迎着雨水。整张脸都清澈起来。

　　行至盛夏，花木扶疏。
　　然后颜原昊走过来了，谁都没有说话。我靠着他轻念，珍重眼前的人。

　　小染说要走，我们留她。她不肯，夏睿昭出声了，“要走我就送你回去。风大雨大，长得又不难看，万一有什么危险怎么办？”莫小染瞪了他一眼，从包包里掏出手机给杨谧打电话，接通了，喑哑着，“我在朋友家里，你可不可以过来接我？”语气礼貌又生疏。……电话里的声音我们听不到，只是最后莫小染笑着对电话，“嗯，那就算了。你玩得开心。”
　　“我要回去，因为有些实验数据明天必须要交给导师。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情，你倒是可以借把伞我。”她态度坚决又诚恳，歪着头冲颜原昊笑。
　　颜原昊点点头，吴婶递来一把黑色雨伞。
　　“谢谢。我回去了。”莫小染接了过去，挥着手，“不要送我了，外面风大雨大。我到前面路口可以直接打车到家。”转身走向门外。
　　我向前迈步，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只是被颜原昊拉回了怀里。
　　“吴婶，给我一把伞。”夏睿昭出声了，她连再见都没有跟我们说，就急匆匆地走出门了。
　　“要相信你的朋友。”我有点错愕。颜原昊的笑容在吊灯下一闪一闪的明亮，“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互相伤害呢。”

　　“我也要回家去。”我坐在颜原昊腿上头枕着他的胸口舒服地躺着，突然想起来，便脱口而出，“留宿你家不好。”
　　他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好像没听见我说话似的。
　　我揪了揪他的耳朵，他也没有把眼睛从电视上移开，“不回家。外面风大雨大的。我家有房给你睡。而且漯漯爸爸妈妈不在家更不安全。”
　　“不好。”我把手撑在颜原昊的胸前，凝视他温和面容，“你怎知道我爸爸妈妈不在家？”
　　“不告诉你，不听话就不给你睡觉了。漯漯乖。”他低头亲我一记鼻子，表情暧昧。而后注意到我表情扭曲，才一本正经地开口：“不会强迫你的。那个要等我们都准备好了。”说完还秀气地冲我眨眼睛，然后就咧开嘴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爸爸妈妈不在家？”我蒙住了他的眼睛，不给看电视，都不专心跟我说话。
　　他仿若无所谓，竟然对着手心，一路温柔吻开来，“回来以后会在你家楼下逛逛。好多小吃摊都没有了。我原来送你回家的时候记得那边有做那种甜腻腻的梅花糕的。”
　　一阵感动从心口涌出，我搂紧了他的脖子，吻住了他的眼睛。

　　这是我跟颜原昊的第一夜。各自洗澡。然后各自回房。临睡前我迷蒙这眼睛从床上爬了下来去敲他的门，“我要晚安吻。”他笑着拥住了甘小漯，亲密地吻下来。然后我就倒在他怀里了。决不是软化，只是太困了。
　　……
　　第二日醒来，脑袋不清楚时竟然摸到异物，大叫一声，睁开眼睛，看到一脸倦容的颜原昊眼睛都睁不开。“你怎么会跟我睡在一起？”
　　他很野蛮地把我压了下来，“小姐，我除了坚强地忍受你像八爪鱼粘着我以及你用你的口水涂我的脸什么也没干。我要奖励。我要早安吻。”语音未落，就整个人压了下来。
　　据他后来说，因为他魅力过大，我边吻边倒在他怀里睡着了还很赖皮地抓他的手不让他走。他就很勉强地抱我睡一夜了。
　　要起床的时候，我趴在他怀里，不由地就双眼湿润。
　　“觉得很幸福。我爱你。”如果可以，真想闭眼在这个怀抱里呆上一生不世。
　　“漯漯。我也爱你。”

　　然后手机突然想起来了。我伸手到窗头柜抓过手机，是小染。
　　“小染？”
　　“漯漯……”小染竟然在哭。
　　“不哭呀。怎么了？”
　　“没什么。”她继续哭。
　　“小染，你怎么了，你跟我说。你在家里么？我去找你。”
　　“没有事情，你不要担心。我要出门了。你不要担心。”她哭着挂掉电话。
　　我皱着眉头看着颜原昊，他伸手抹了抹了我的眉心：“不要担心，小染都跟你说不要担心，可能是夏睿昭对小染说了些什么或者做了些什么。不要蹙眉头，我看到你苦恼的样子会心疼。
　　吃了点面包喝了杯牛奶，我们就跟吴婶告别回学校了，坐了吴伯开得车。颜原昊仿佛很累的样子，靠着我的肩膀闭着眼睛休息。我扭头看窗外，太阳越来越大的样子，站牌下，走廊边，挤满准备上班上学的人们。超市店铺都已开门，马路上也是川流不息的车辆行人。看着看看着头就晕了。我轻轻地动了一下，生怕惊醒颜原昊。他还是醒了，“靠着我也休息会吧。”说完就不由分说地把我的头按到他的肩上，微笑真的很甜，我闭上了眼睛，愉悦的放松。

　　拨了他的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带着哭腔叫：“你在哪里？”“漯漯……”他只轻声叫了我一声，而后便是沉默。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你不要不说话。”
　　“溻漯……你不要等我了。我不会去了。”
　　我没来得及开口，通话便中止了。我莫名其妙，一遍一遍拨他的号码，一遍一遍没有人接听，嘟嘟声单调伤人。终于，听筒换了声音，关机提醒。
　　刹那间，我有一股爆裂的，亟亟欲哭得悲痛情绪。
　　没有来没有来，我不应该习惯么，因为你以前这样诓过我，而我上当了。可是你道歉了我原谅了我们约好以后要好好对彼此珍惜爱。我站在如人潮晃荡得街头，哭不出来。像不像一个悲伤的故事，只是与幻象谈了场恋爱。魔法消失的时候，一切被打回原形。愣愣的张大嘴巴，却不会再有眼泪掉下来。
　　夏睿昭，莫小染，我不能再打扰他们了。
　　我不能与人说不能与人说，我一遍又一遍的问，你在哪里？举步维艰，仿佛往前迈一步便会离一个黝黑的无底洞近一步。
　　“姐姐，要不要烟火？等会天黑了就可以点了哦。”我低下头看着穿着白色小外套的小女孩子手里抓着一把烟火。
　　“好呀。多少钱？”我拿出钱包，准备给钱。眼睫蓦地潮湿。
　　“不要钱，我送给姐姐的。因为姐姐看起来好像不开心的样子。下来。”她咧着嘴笑着挥手示意我蹲下来。
　　我蹲下了身，她伸手圈住了我，小小的柔软身体，一低头，眼泪落了下来。
　　“不哭不哭，乖乖哦，我等会带姐姐去放烟火好不好。”她抚贴着我的面颊，轻拍着我的头，乖巧可爱得天使。
　　也许止住眼泪不是那么难，我埋下头，抹掉眼泪，抬起头像她一样咧嘴笑。
　　“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呀，怎么一个人在街上走呢？”我牵起了小女孩软厚的白嫩小手。
　　“我叫晓喻，爸爸妈妈在店里。我一个人在外面走走，但不可以走远。姐姐我们灯会一起放烟火好不好？”晓喻好似小大人唱歌般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念着。
　　“呵呵，那姐姐陪你在街上走走好么？”看着晓喻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心里又是一阵温暖。
　　天黑还没等到，雨就倾盆而下了。我抱着晓喻站到站牌下躲雨，她笑嘻嘻地搂住我的脖子，把小手伸出来接雨，惊喜地叫着：“好凉呀！”忽然又转过头嘟着小嘴皱着小脸，不能点着烟火在街上跑了，我看过别人在公园里放过，可以在手里甩呀甩得都是好看的光，像把星星串起来了。”
　　“以后还有机会的，以后姐姐再来陪晓喻放烟火好不好？”
　　“真的呀，爸爸妈妈给我买了好多烟火在家里，这些都送给姐姐，等不下雨了姐姐记得要放烟火。”晓喻打个呵欠，安静地靠着我肩窝，一会会就发出匀称轻柔的呼吸。
　　雨还没有停，公车来来往往。有人上有人下，越来越多的雨伞撑开了消失了。

　　我看到一对男女冲我走了过来，看到晓喻的时候原本焦急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小姐，我们是晓喻的父母。谢谢你通知我们。”我点点头，小声说：“她刚刚睡着了。”
　　晓喻母亲伸手接过晓喻，温柔把她拥在怀里。
　　“是晓喻让我看她的书包了，然后看到了你们的电话。”
　　晓喻父亲叹了口气：“她身体虚弱，医生说暂时还不可以上学，甚至门都要少出，晓喻也很乖，经常在家里一个人呆着，只是我们实在心疼孩子，隔一段时间会带她出来一次，我们在那条路上做小吃店。她喜欢自己出来走走，有嘱咐过她不要走远，可是小孩子跑呀跑就不记得了。上次跑过了两条街，幸好被熟人遇见了。晓喻不怕生，见到人都笑。我们后来就想了个法子，在书包里放张写好我们电话地址的纸。晓喻也保证就在周围跑跑，不让我们担心，这一片店里的人都认识晓喻，我们也就稍微放心些了。还是很谢谢你，小姐。”
　　“没有关系。晓喻很可爱。”我把烟火递了过去，“下次带晓喻出来放吧。”
　　“不了不了，晓喻最喜欢送人烟火了。这个肯定是送给你的吧。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了。小姐，我们就先回去了。要不，你到我们店里尝尝我们的招牌凉面？”晓喻父亲笑呵呵的。抱着孩子的晓喻母亲也笑着点头。
　　我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下次吧。我也要谢谢晓喻。”
　　“这样啊。那下次一定哪。就沿着这条路往前走，然后过天桥，然后我们的店就是对面马路的第一家。名字是晓喻。下次一定要来哪。”晓喻父亲很热情。
　　“嗯，下次。”我认真地点头。
　　“那我们先回家了。小姐，你也早点回去吧。”这次换晓喻母亲开口，她温柔地笑。
　　我挥挥手，看着他们转身，看着那父亲将女儿用外套裹在怀里，那母亲已旁撑着伞，踩过积水的马路，回家。
　　雨越来越小了。
　　我看了看手里的一把烟火，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整齐地捋成一把，用纸巾包好，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等哪天天气好。我要好好放一次烟火，天使晓喻送我的烟火。
　　手碰到了伞又缩了回去。
　　淋雨吧。淋一场夏天里的雨。心情愉悦地冲进了小雨里。不要想谁。
　　啊
　　车子也没有坐，穿过马路穿过人群，衣裳头发全都湿透了。奔到家已是一个半小时以后的事情了，停下来气喘吁吁，好久好久没有走这么长时间的路了。抬头，看着楼上的灯竟然是亮的。一阵惊喜，爸爸妈妈提前回来了。

　　满脸微笑地敲三轻一重敲门法，听到妈妈熟悉的声音，“来了来了。”顾不得全身湿漉漉就扑上去拥住了她。
　　“天哪，漯漯你掉进河里了么？快过来，妈妈去给你拿毛巾擦擦。”妈妈尖叫了起来。
　　“不要，我想先抱会你。”我耍赖皮。真好，爸爸妈妈终于回来了。
　　“好好好，抱会抱会，真是越大越孩子气。”妈妈笑了起来。
　　“咳……家里有你的客人。你们俩个还能等会再抱呀？”我抬起头看到爸爸很严肃地对着我们，然后沙发上坐着一位中年男子一位中年妇女，气质不平民的样子。轮廓有点熟悉的样子。
　　“你好，小漯。我是颜原昊的父亲。这位是他阿姨。”两位竟然都站起来向我点了一下头。
　　我连忙放开妈妈，很郑重地向他们弯身点头。
　　“小漯，我们今天今天冒昧上门，是有事情想跟你说。”爸爸挥手示意我坐下。
　　我坐到了他们对面的沙发上，疑惑地看着颜原昊的父亲：“伯父，你说，有什么事情么？”
　　“我们昊昊。小漯，我们知道你是昊昊最喜欢得人。今天来，我们是要跟你说。拜托你去看看昊昊，”他突然停顿了，握紧了旁边女人的手，抬起头的时候，眼泪竟然泛着泪光。
　　“他怎么了？”我站了起来，心揪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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