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尔如梦

　　青月百般无聊，趴在窗台上，窗下是繁忙的长安大街。人流之中，她始终盯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云宣在街上卖字画，他原本也是有钱有地位家的公子，可却遭逢变故，家破人亡。幸被刘举人看中，收留在家中。这一月来，空时，他就在街上卖卖字画，换得些许银子，还给青月。
　　他向楼上的她摇摇手——刚刚又卖出了一副。
　　“咯哒～”有脚步声传来。青月一个机灵，一定是老水牛来了。
　　那位先生姓水，她与香如打趣时替他取了个外号——老水牛。
　　“吱呀～”果然是老水牛！青月暗自偷笑。她早已坐在桌前，装作一副苦思冥想状。
　　“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呀！”老水牛十分不屑地看了青月一眼，淡淡说：“别装了，一点不像。”
　　听了这话，青月一下泄了气，“死水牛！”她在心里又一次咒骂。
　　先生叹了一口气，他是明白，让她学好“礼”可是难如登天。“还是学琴吧。”
　　什么！青月双眸一亮，回头见先生在琴旁坐下。
　　他闭上双眼，指尖在琴弦上滑过，落下第一个音。悠扬的琴声从窗中透了出来，引得行人纷纷驻足。
　　一曲终了，青月还沉浸在琴声之中。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青月一惊慌忙抬起头，但这次却与往常不同，她只见到老水牛含笑地招呼她到琴边。
　　今日，太阳真从西边出来了？还是……老水牛吃错药了？

　　又是几日下来，先生惊异地发现，除了“礼”，其余的东西，青月都是一学就会。他捧着棋盘，走向青月房里。出门前，他刚看过时辰，稍稍早了一些。一推门，房里空荡荡的。那丫头！跑去了哪里？他把棋盘放下，坐在了书桌前，随手翻起了青月前几日写的字。很漂亮，就如人一般俊俏。他不觉一怔，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
　　等了一刻，他拿起茶盏，又放下，度步往外走去。
　　“小心啊！香如快些，不然要被发现了！”他走在外廊上，突然听到了那银铃般的声音，是她！他悄悄移步向声音的来源，果然是她。只是……她探出半个身子在窗外，从楼外将香如拉了进来。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她们俩应该是借助这走廊的后窗，翻出了围墙，偷溜出去了。
　　他笑了笑退回房里。
　　“吱呀～”他坐在桌边，托着脑袋，看到门被推开，然后是青月和香如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
　　“小姐！怎么……”香如的话被青月打断，“香如，你先回去吧。”
　　青月转身关上门，若无其事地走到先生身边。“怎么今天这么早啊？”她含笑。
　　现在诧异的人换作了先生，他没有想到，一张小小的脸居然能变化得如此之快，而且不留痕迹。
　　“怎么了？”
　　“啊？！”他猛得一振，“哦，没什么。我们下棋吧。”他从一旁拿过棋盘，在抽屉里翻出两盒棋子。“鸾妈妈不许你随意进出倩依坊吧？”
　　“恩。”
　　先生在棋盘上放下棋子，“不觉得这样很累吗？”
　　青月没有回应。
　　“这样吧，如果你胜了我，我便向鸾妈妈说，放你一天假。”
　　青月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真的？！”
　　先生笑着，“那也得先赢了我再说。”
　　红扑扑的小脸上，说不出的欢喜。
　　……
　　先生抬头，望向愁思的青月。在房里困了这么久，是很闷吧。罢了，这回就让让你这小丫头。他拿了一颗棋子放了下去。
　　“呃？”青月一叹，老水牛下错吧？她又咯咯咯傻笑了一阵，开始着手下子。
　　自然，先生有意让她，她也就胜了这一盘。唯一的一次胜了老水牛。

　　两日后。青月在鸾妈妈的应允下随着先生一起出了倩依坊。她第一次感到，从正门堂堂正正走出去是多么的舒适。
　　“哇～～”青月张开双臂，贪婪地吸了一口气。好舒服～～
　　“莞儿！”有人在一旁喊到。莞儿？先生疑惑，是青月的名吗？
　　青月回头，笑意更浓，“宣哥哥～”她迎了上去。
　　“莞儿！秀才考上了！”云宣开心地手舞足蹈。
　　“真的？！”青月拉住他的双手，“太好了！那今后就要更加努力了！”
　　云宣的脸上浮现出两片粉云。
　　“云宣，云宣。”不远处跑来一个少年，“刘举人找你，快回去～”
　　云宣低头，淡淡说：“那我先回去了。”
　　青月“恩”了一声，目送着云宣回去。先生看着那少年的背影，这小子……
　　待云宣消失后，青月回过头：“快走了啦，老……先生！”先生慢慢跟上她的脚步。许久，开口问道：“莞儿，是你的名吗？”
　　青月怔了怔，“可以算是吧。”先生轻轻点了点头。
　　“对了，你呢？”青月突然问到。“我？”先生笑笑，“在下姓水，名茗轩。”
　　“是水茗轩呀～”
　　“直接叫先生的名讳是不对的！”
　　青月对水茗轩做了个鬼脸，“什么对不对的！我就是要叫，你又能把我怎么样？水茗轩～水茗轩～谁让你把名字告诉我的？”
　　“你……”水茗轩一时语塞，唉～～他别过头去。他才不要和小丫头一般见识呢！
　　“姑娘！施舍一点吧！”一个乞丐冒了出来，跪在青月身前，把那口破碗递到她面前。
　　青月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倒退了几步。水茗轩上前扶住她，伸手想将乞丐赶走，却被惊魂未定的青月拦住：“不要～～”她上前，从衣袖里取出一些碎银，放在乞丐的手中。
　　那慢慢离去的瘦弱的背影，和那满目的感激，让青月想起了什么，那些她一直藏在心底的记忆。
　　水茗轩察觉了她的怪异，走到青月身前，蹲下。……他怔住。在这俊俏的脸庞上，是泪。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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