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祗

　　嘀嗒嘀嗒结束的时候，走廊还没到尽头。只记得被路西法牵着左转右转转的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忽然就弯进了一个光线很暗的地方。
　　很大的空间，但并不是房间，因为没有装饰。而且空气中没有蔓延香味。
　　左兰尚未适应忽然转为黑暗的环境，微微眯起眼，然后听见左拉的声音，“是路西法陛下来了吗。”
　　路西法对着黑色的空气微笑，“左拉，为什么今天不点灯，你不是早已习惯光明了么。左兰来看你了。”
　　路西法最后一个字结束的时候，突然整个环境变的灯火通明。左兰再次眯起眼，忽明忽暗真是折磨眼睛。
　　然后做拉走出来，眼神里显而易见的惊喜。
　　左兰终于适应了一下突然变亮的环境，然后睁大眼，看清了周遭。高空中悬浮着橘红色的火焰，这不是一个房间，不过是一个洞穴罢了。墙壁上有凹凸不平的岩石的象征，没有多于饰品的装缀，甚至没有桌子椅子之类的必需品。
　　龙的处境这么差吗？左拉怎么说都是王子殿下的宠物啊——坐骑应该可以算宠物的一种——王子殿下的宠物就住这样的地方？好可怜……
　　“左拉……”左兰上前。美男子的眼湿润了一下。好可怜啊好可怜，心疼了。“好过分哦。路西法陛下，我不得不说，怎么可以这样，这里根本没办法住人，虐待动物好像不太好吧！”
　　路西法继续微笑。笑容没有温度，是最常见的一种笑，很官方，很机械。“这里本来就不是给人住的，左拉不是人类。”
　　然后左拉也笑，解释道，“嗯，龙族和蛇一类的爬行动物一样，喜欢住在幽深黑暗的环境里。”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不过我其实无所谓，光亮的环境也是可以适应的。”他想表达的只是他可以适应左兰在人界光亮的环境中居住，不过左兰有没有听出来这层意思就不得而知了。
　　“那你们龙族也和蛇一样要蜕皮吗？”
　　“嗯，也要。不过我们蜕皮的周期比蛇蜕长得多，至少需要七千七百年吧。”左拉漂亮如星的眉舒缓下来。
　　“那么久……那你蜕过皮没有？”
　　“嗯，有过一次，在我出生七百七十七年的时候。”
　　左兰眨眨眼。蜕皮……是个什么概念……貌似很恶心的样子。
　　左拉的嘴角轻轻上扬，上扬的弧度很浅，很勉强。
　　如果千年万年冗长的岁月没有模糊了他的记忆的话，她二十岁的时候，便是他第二个七千七百七十七年来临的时候。
　　七是一个命数。无论魔界或是天界都把七作为神圣的轮回之数。
　　轮回来临的时候，是喜是悲，他们都不知道。一切掌握在万能的耶和华手中，他们不过是神手里漂亮的玩偶。没有灵魂，没有思想，没有自我。无心，无我。只有万能的神。
　　耶和华可以预视一切，可是他无法料到，他手里漂亮的玩偶，会在某个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悄的有了心。
　　“该死！你们在这里！我找了好久！”忽然一个声音冲进来，震天响。然后一个华丽的身影伴着骨翼扑打的声音飞进来。
　　曼蒙王子殿胸口的绸巾哗啦啦的掀起，又落下。修长的身子出现在路西法面前的时候毫不示弱。
　　“还好人类的气味比较浓，不然还真找不到呢，呵呵。”说罢挑衅地看了看左兰。左兰瞪他的同时一脚踩过去，踩在他尖尖的小皮靴上。
　　路西法还是那个机械的微笑。“这么急。怎么没有和沙利叶他们一起回来。”
　　机械的微笑和用陈述语气说的疑问句。路西法精通此道。
　　“沙利叶么？你下了命令说不得进入行宫，他们敢进来么。有件事，拉裴尔来了。”曼蒙停下来看向左兰的眼睛，左兰没有反应。“没有带军，只带了几个随从过来的。”
　　路西法微微皱了下眉，又缓和下来。“沙利叶他们去迎接了么？”
　　“嗯。还有亚伯汉和撒斯姆也一起去了。”
　　“呵呵。拉裴尔，好久不见了呢。带他去了利桑半岛吗。”
　　“嗯。”
　　见到左兰一脸疑惑，路西法对她微笑，“拉裴尔来了呢，要不要去见见他。不要紧，有我在。”
　　汗，这话怎么说的。左兰抿抿嘴，“啊，利桑半岛是什么地方？”
　　“第七重地狱。如果是普通的天界来使一般在第一重地狱接待。”路西法回答。
　　后半句他没说，左兰居然就想到了：可见这位拉裴尔大人是位比较有地位的天使咯。可是为什么路西法要那样说？要她去见拉裴尔天使，为什么后面还带一句“不要紧有我在”？这是什么逻辑。
　　曼蒙站在一边不说话，表情倨傲。左拉也站在一边不说话，挂着淡淡的小媳妇似的表情。
　　“走吧。”路西法不等左兰反应，径自唤道，“刚果。”
　　然后那条同左拉长得差不多的龙不知从哪个方向冲出来，腾飞在空中。好在左拉这个大洞穴很高，即使刚果飞在半空中也无妨。
　　曼蒙朝左拉抬了抬下巴，然后左拉皱了下眉，黑烟，龙形，腾起。
　　两条长的类似的龙，两个长的类似美艳的男人，用类似的眼神看着左兰。
　　意思很明白了，现在他们都要去利桑半岛，两个男人有不同的坐骑，选哪个坐骑，权利在左兰手里。
　　爆汗啊，怎么觉得这父子俩在叫板啊。
　　更汗的是，路西法一跃飞到刚果背上，接着巨龙降落，路西法伸出没带手套的好看右手，手心向上，看向左兰，眼神示意。曼蒙挑了挑俊眉，伸出修长的右手指向左拉，然后左拉降落到刚过旁边，王子腾起华丽的骨翼，飞到左拉背上，伸出左手，手心向上，看向左兰，眼神示意。
　　这个意思很明确了，选谁就把手放到谁手中。
　　可是……这个情景好像很尴尬啊……两个人的眼神居然都像极了在逼问她“我和他你嫁哪个”，哭死嘞……
　　兄弟们姐妹们过来把她PIA飞算了，那样就不用选择了……
　　“嗯……那个……我坐哪里……”没办法的时候，把皮球踢还给踢给你的那个人也是办法。很好的一种办法。
　　“呵呵。”路西法只是笑，不语。曼蒙同样不语，连笑容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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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果已经先行离去了，剩下左拉慢悠悠朝着利桑半岛飞去。
　　左拉背上坐了两个人。
　　曼蒙一脸倨傲，左兰咧着嘴。
　　诶，刚刚怎么就脑门一热跟路西法说“路西法陛下是魔界之王，怠慢了客人不好，还是陛下先行一步吧”了呢。路西法没说什么话，只是微笑。
　　不想笑的时候硬扯出来的微笑。
　　魔王毕竟是魔王，任何时候都要维持优雅的风度。然后魔王陛下带上他优雅的白手套，刚果腾空而起，霎时间几乎就没了踪影。
　　“怎么这么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曼蒙伸出尖尖的食指刺了刺左兰的下巴，左兰抬脸瞪他一眼，然后推开他的手。
　　“我是给左拉面子，貌似和你无关吧。”
　　“呵呵，用得着不打自招吗，我又没说你是为了我才和我同乘一骑的。”
　　眼神无声的鄙视。然后左兰不鸟他，别开脸。
　　其实魔界的环境真的很好，第八重地狱更是繁华的胜过仙境。像她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小女生，对于地狱这样一个好玩的地方绝对是充满好奇的。而且一步步接触魔族以后，越来越多的神秘出现在她身边。
　　比方说接下来她要去见的拉裴尔天使。
　　“为什么你爸会问我要不要去见你们魔界的客人？天使拉裴尔，貌似我不认识吧，有必要见面吗？”
　　“呵呵。”曼蒙神秘的笑，眼角却没有笑意。“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你想听我的想法吗？”
　　“嗯，什么？你说。”
　　“如果是我，老实说，我绝对会把你藏起来，不让任何天界的人见到。”
　　“……”
　　天界……
　　说到这个词语的时候莫名想到了那天和曼蒙在马路上见到的那个人，金色六翼，美丽的男子。有翅膀的啊，又那么漂亮，是天使来着吧。
　　“左拉，快一点，让大天使长等急了可不太好。”曼蒙猛地揽过左兰的腰，箍在自己怀里，左拉加速。左兰没坐稳，后背猛地砸在曼蒙胸口。王子闷哼一声，细细白白的手指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乖点！坐好，免得掉下去。”曼蒙抿抿唇。心情不好。很不好。
　　拉裴尔。郁闷，又要见到天界的东西了，上次见到梅丹佐搞得他很火，估计今天也不例外。左兰不知怎么也很忐忑。
　　天使，好像很久远的事情。
　　左拉在利桑半岛降落的时候，路西法正和拉裴尔坐着喝茶。优雅的会客厅，可供十人坐的长椭圆形会议桌，中央摆着一捧红色伞状花卉，无茎无叶，绚烂绯红。仔细看，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血，如荼，妖艳浓烈的近乎黑红色。
　　左兰没见过这种花，只觉得形状有点像菊花。
　　后来才知道，这哪里是菊花。
　　菊花长不出来这样的艳丽而浓烈。这是曼珠沙华，生长在三途河两岸的接引之花，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深艳鲜红得像血一般。
　　美，可惜只是妖异、灾难、死亡与分离的不祥之美。
　　后来，当她由那些爱过她爱着她的男人陪着踏上奈何桥的时候，放眼望穿了那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
　　大片大片盛放的曼珠沙华，鲜血铺成的红地毯。走在红地毯上，却是走在火照之路上，迷途的人们在这片曼珠沙华的指引下，离开这幽冥之狱。
　　彼岸花开，弱水彼岸。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路西法最爱的就是这种疯狂而血腥的花。
　　再后来才知道他爱着它的原因。曼珠沙华，接引之花，花香具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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