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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君子意如何(3)
秋闱将至,曜帝命秦望和杨沾衣共同审阅礼部所命的考题。为了这事,秦望特意把杨沾衣邀到相府,两人关在书房中仔细斟酌。
秦霜早听过这个才华出众的小王爷的大名,她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一时好奇心起,便换上婢女装扮,假借到书房送茶意欲一窥其庐山真面。
她敲门走进书房,秦望见女儿这身打扮吃了一惊,只是碍着杨沾衣不好叫破,想到杨沾衣是个目矇之人心下稍安,向女儿怒视一眼,闷声说道:“把茶放下吧。”
秦霜掩嘴一笑,娇声说道:“小王爷请用茶。”把茶送至杨沾衣面前,只抬首一看便怔住了:其时新月如钩,月光淡淡地照在杨沾衣身上,她只觉得眼前的男子眉如远山,浑身上下都有种清清冷冷的雪意。看着他,她无缘无故地慌乱起来,只管拿着杯子竟不晓得放下。杨沾衣久久听不到杯盏放落的声响,心中暗觉奇怪,遂冲着她说话的方向温文道了声谢,她这才清醒过来,手足无措地把杯子重重放下。
秦望看得眉头大皱,还以为她是由于心虚才会如此失态,忍不住提醒道:“你还不退下?”秦霜口中应是,但双脚却生了根似的动也不动,待见老父神色不善,才慢吞吞地缩身后退——但却没有退出书房,而是躲到门旁的绢纱彩绘仕女屏风后。秦望空自生气,知道这个女儿是被自己宠惯了的,若是真把她惹怒,徒令自己难堪。于是只好睁一眼闭一眼暂且不去管她,径与杨沾衣商量正事。
秦霜透过屏风的间隙,眼波软软地粘在杨沾衣身上,再也移动不开,只觉得这人一举手一投足都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她就这样近乎贪婪地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杨沾衣终于向秦望告辞,他徐徐往房外走去,经过屏风前略停了停,微微笑道:“秦大人的书房好香。”
秦望愕然不解,支支吾吾地含混几句。秦霜却听得出了一额冷汗,醒起自己身上用的香粉正是脂妍斋最上乘的茯露芝兰香粉,这种香粉千金难求,又岂是一个小小侍婢能用得起的?此人心细如发,竟从脂粉香中嗅出破绽,这上下只怕已识破了自己身份。幸亏杨沾衣没再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去,她大大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得心中空落落地,再也辨不清是什么滋味……
三年了,已经整整三年她没再与他碰面,他还好吗?秦霜模模糊糊地想,那个清冷如霜又高洁如月的人啊,他可知道,自从与他一面之后,天下再无其他男子能被她看在眼里。
春寒料峭,檐前的积雪虽已慢慢融化,但空气中仍透着沁人的寒意。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暮惜色抱起偎在脚边的雪狐,掰着一根根手指细数。都快四个月了,可若儿还未归来,她那浓密而绵长的思念,随着岁月的延伸重重叠叠地积在心头,即使在最深的梦里,仍会一遍遍地呓语着他的名字。
“是牵挂吧,”她不断地对自己说,“因为彼此太熟悉了,她早已把他当作自己的亲人,所以才会如此牵挂吧。”
暮飞明远远看着女儿,有些困惑地对妻子说:“色儿到底怎么了,老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张芸秋对丈夫摇摇头,“女孩儿家的心事,告诉你你也不会明瞭。咦,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暮飞明把一张烫金贴子递到妻子手里,挠着头说:“这是宁亲王府送来的请贴。说也奇怪,我与他虽然同为一殿之臣,但和他向无深交,他请我倒也罢了,怎的连你与色儿也一併请去?”
“宁亲王这是投石问路。”张芸秋拿起贴子一看,脸上渐渐泛起笑意。
“什么‘投石问路’?”
“我看他多半是想借寿筵之机探问色儿的心意,好替儿子张罗婚事,这位慈父倒算得上是用心良苦了。”
“色儿的心意又跟沾衣有什么关系,怎么连他的婚事也摊上了?我真是越听越糊涂了。”
张芸秋没好气地眄了丈夫一眼,微嗔道:“老爷真是‘两耳不闻身外事,一心只思黑白子’,沾衣这些日子频频造访暮府,你以为他仅是来陪你这糟老头子下棋的么?他对色儿的这番心意,只有你这呆子才会看不出来。”
暮飞明闻言茅塞顿开,不由得大喜过望:“色儿早该成亲了。这些年来提亲的人虽多,但大都是些纨绔子弟,我没有答允婚事,就是不想让她受半点委曲。沾衣虽然双目失明,但若论人品相貌才情都是上上之选,与色儿可谓是珠联璧合。”他张望女儿一下,又恍然说道:“沾衣近来好像来得少了,怪不得色儿老是心事重重。”
“哎呀,老爷你又想岔了。”张芸秋有些哭笑不得,看着犹在怔怔独个儿想心事的女儿, “色儿不是在想沾衣,她想的是无若。自从无若出征后,她哪天不念上十回百回?”
怎么要猜懂女儿的心思比断案还难?暮飞明被妻子说得老脸微红,“这也难怪,他们俩自小就形影不离,好得跟亲姐弟似的,一下子要热辣辣地把他们分开,也难怪色儿难受。”
“姐弟?我看没这么简单。”
暮飞明大吃一惊,细细看了妻子一眼,不安地说:“你不会以为无若与色儿之间有什么不妥吧?他可比色儿还小着一岁啊。”
“老爷你也太迂腐了,只要他们两人真是情投意合,年纪大点小点有什么打紧?况且若儿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从来没把他当外人看待,你自己还常常对他赞不绝口呢。”
暮飞明踌躇片刻方说:“话虽如此,只是……只是……”只是什么,他支吾了半天却又说不上来。
“其实我们现下说这些为时尚早。”张芸秋柔声对丈夫说,“色儿呢,于别的事上头倒还聪明,唯独对男女之情却总是浑浑噩噩,我看她也未必清楚自己的心意。这些小儿女的情事,我们两个老家伙就甭管了,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
暮飞明愣愣地点着头,心中还在猜想女儿到底芳心谁属。他看看妻子,又看看女儿,突然觉得太阳穴有些隐隐作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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