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之永世麒麟劫

　　往后两天，齐羽配合张起灵进行了麒麟血的试验，结果果然如张起灵所料，他的麒麟血可以抑制住尸化，齐羽的头发没再长长。

　　四天后，二人先回到长沙考古研究所，并得知研究所已跟另一个研究所合并，将于一个半月后正式搬迁，真是赶早不如赶巧，二人随后也没多做停留，只简单收拾了一下各自宿舍的东西就直接上了去杭州的火车。

　　二人在吴三省的古董铺子找到两个“吴三省”，说明来意后，解连环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答应张起灵用自己的麒麟血救治齐羽的请求。

　　一个月后，解连环终于用张起灵的麒麟血制出药剂稳定住齐羽的尸化速度，齐羽不用再天天喝他割腕流出的鲜血。

　　只是，三个月后，齐羽的情况又快要没办法控制，原本及腰长的青丝已开始有了猛长的势头，同时记忆也出现明显退化，且还不止一次试图自杀。

　　这天夜里，张起灵来到窨井盖下的暗室找到解连环，想问他自己的麒麟血是否有可能代替吉云草制成“追魂”。

　　“我也无能为力了！如果你执意要救他，唯一的办法就是神果了！”解连环直接跟张起灵交了底。

　　“真的还是只能靠神果了么？”张起灵嘴中低喃。

　　“原来你也想到过这个！”解连环略有些意外张起灵早就动过这方面的念头，看来他是真的对救齐羽这件事异常执著。

　　“嗯！”张起灵诚实点头，“但我始终不清楚神果是否对抑制尸化有帮助。”

　　“当然有帮助，或许它就是可以解除尸化的药。”解连环肯定道。

　　“什么？”张起灵用满是疑惑的黑眸看向解连环，“可齐羽身上本就携有神果的隔世灵力，但为什么他还会这样？”

　　“兴许是那次对石镜的血祭就已经全部消耗掉了吧！再说那点灵力也未必能有多大效果，毕竟只是隔世相传，并没有得到神果本体血肉的塑造。”解连环想了想道。

　　“真的是这样吗？”显然，张起灵心中仍有疑惑，随后他就从解连环那里得知自己当年血祭火精神树的因由。

　　神农初到梦之界时就发现了火精神树，与它相伴数百年，却只知它是一株异于常类的树而不知它有灵，直到后来他将张起灵带到梦之界才知晓了它的秘密。

　　火精神树在二人来到梦之界的当晚就托梦给神农，告知他张起灵是自己的有缘之人，可血祭麒麟血使它认主，它便可与他相伴相生，并能结出神果助他延续他即将定下的永世麒麟劫，只是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他。

　　神农醒后诧异于自己的梦境，就跑去火精神树前一探究竟，结果便有一片红光凝成的虚幻菩提状树叶落到他面前停住，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一篇谕语：

　　麒麟之子见兮，可以为吾主；

　　麒麟之血祭兮，可以觉灵根；

　　冥阴之气养兮，可以结神果；

　　火精之树誓兮：靡愿不达，靡劫不守，相伴相生，轮回不转。

　　（见：音现，靡：音米，转：三声）

　　神农知道许多灵物都是在某些机缘巧合下才与有缘人达成认主协议，未必会让有缘人知道自己认主的内情，所以在看到这篇谕语后，他不再对这株神树所托梦境有疑，就让张起灵用麒麟血祭它使它认主，并按照它的意愿没有将认主的因果告诉张起灵，只是跟他说了神果可助他进出终极之门之事，他只需以自身沾染的冥府之气作为火精神树的给养即算报答。

　　“所以，既然它立誓要达成你的心愿，我想齐羽还是会得救的！”解连环道。

　　知道事有转机，张起灵黑眸豁然一亮。

　　“但是，这或许对它本身极为不利，毕竟它是与你的永世麒麟劫定誓，额外的愿望只会加重它的负担！”解连环又道。

　　“……”闻言，张起灵心下又是一紧。

　　“还记得当时我在海底墓里跟你说过并蒂神果不祥的事吧？”解连环话锋一转。

　　“嗯！”张起灵点头。

　　“也许并蒂神果的出现并不止血祭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是它在得到你的麒麟血后想回报你，所以才冒险用灵力催生出两颗神果，以这样的方式守护和成全你想拯救寒症吴邪的愿望！但结果你也知道，民国吴邪虽然摆脱了寒症的困扰，却使魂魄在冥府遭难，而火精神树也在他转世时出现了异常，所以那时我才要跟你说，以后万不可再将神果用在任何一世吴邪的身上，否则吴邪和火精神树都会受到不可预知的厄难，我曾算的那一卦就预言火精神树将再不会结出神果，而这必会使你的永世麒麟劫受到波及。”

　　听解连环这么一说，张起灵微眯起黑眸，若有所思。

　　“其次，我还觉得它之所以不让我把它认主的内情告诉你，恐怕就是因为担心自己誓言的特性会误导你，让你产生不是发自本心的愿望，以致于与它认你为主的初衷相悖！”解连环道。

　　“发自本心……”张起灵嘴中喃喃。

　　“也就是说，只要你的愿望够真诚够强烈，它就会尽力帮你达成，因为它永不会背弃自己的誓言！”解连环道，“只是，如此一来，你的永世麒麟劫必将受到巨大威胁，那是它不愿看到的，所以至于它能尽多大力就完全要看它自己了，或者说它得在保证永世麒麟劫无恙的情况下量力而行，但显然它无法做到。因而，如果你非要用神果来救齐羽，唯一万无一失的方法就是你主动解除永世麒麟劫，打破它之前立的誓言，如此它才能以你的其他愿望为导向，全力帮你达成，不过，在那之后它也许会跟你断绝主灵关系，毕竟它最初就是看中永世麒麟劫才与你结缘的。”

　　“主动解除永世麒麟劫？”张起灵愕然凝眉。

　　“没错！”解连环道，“其实，不管永世麒麟劫是否解除，只要神果用在齐羽身上，你所要续的缘分就必然会出问题！”

　　“……”

　　“不如放弃吧！他本就是生死簿上被抹去的存在，继续活着，只能是给你的永世麒麟劫带来更多的变数！“解连环道。

　　“我绝不会放弃！”张起灵字字坚定回道。

　　“除去你给民国吴邪服食神果那次不提，他已经使永世麒麟劫再次发生错乱，为他，你还要再冒这样的风险，值得吗？”解连环力劝。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眼睁睁看他尸化成禁婆！”张起灵没有丝毫犹豫就道。

　　“你不会不清楚今世吴邪才是你该去守护的缘分吧？为什么还是不肯放手齐羽？”解连环对此很是不解。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让我看他在无尽的折磨中慢慢挣扎着死去而什么都别做？”张起灵情绪略有些激动，似乎是想起了过往诸多令他感到痛苦的事情。

　　解连环一时无语，考虑再三还是开口道，“可是解除永世麒麟劫的……”

　　“我不会解除永世麒麟劫！”张起灵打断解连环，“就算火精神树会因此无法再结出神果，我也会想办法找到其他进出终极之门的方法，最不济，我还可以在龟息之后再去找吴邪将来的转世！”

　　“你在赌那万分之一的侥幸？难道你真就不顾及这样做的后果也许会很严重，比跟解除永世麒麟劫后再给他服食神果还要严重？”解连环道。

　　“至少这样我还能看到希望！”张起灵道，声音比之前低沉许多，“或许是我贪心了吧，但我不想……不想看到这份好不容易维系了千年的缘分就这样被我亲手斩断！”

　　“……”解连环再次语塞，他当然理解张起灵的心思，见他丝毫不肯动摇，便决定将方才想要告知他的话咽回肚里，与其加重他的心理负担倒不如让他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行事，就道，“多说无益，既然你已决定，那就快些行动吧，他的时间应该不多了！”

　　“嗯！”

　　翌日，张起灵带齐羽前往长白山青铜门。

　　出发前，由于齐羽这时已基本无法行走，所以张起灵就将自己的黑金古刀留在吴三省的古董铺子托他看管，只拿了二人极少的一点行李便背着他乘车离开了杭州。

　　十天后，一路费尽周折的二人终于来到梦之界。

　　张起灵看了看依旧只花不果的火精神树，发现与上次自己离开时并无不同，就将齐羽安置到石床上，点了他的睡穴，继而毅然进入终极之门。

　　待感觉自己的身体即将无法承受冥府极阴之气的侵噬时，张起灵才匆匆从终极之门内出来，接着回到梦之界，靠坐在火精神树下让它汲取自己身体上所沾染的阴气，同时，他还用匕首自残使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急切地等待着火精神树结出神果。

　　不知过了多久，火精神树似是也感应到他愿望的迫切，终于有了反应，就见其中一朵绿花抖了抖有些萎靡的花瓣，尽力将它们舒展开，随即便以瞬息万变的速度结出一颗神果。

　　张起灵用最后的意识将齐羽唤醒，给他服下了神果，却不料齐羽紧接着就陷入沉睡，无论如何也再唤不醒，而他自己也在勉力来到火精神树前坐下后，未及再思考什么便进入龟息状态。

　　此后岁月悄然流逝，在梦之界一坐一卧的二人始终没能醒过来。

　　四年弹指一挥间，这天，张起灵终于醒转，却发现齐羽仍在沉睡，好在神果倒是真的抑制住了尸化，于是他就开始等待。

　　一天又一天，时间仿佛凝固了似的，除了张起灵醒了之外，梦之界里的一切几乎都与四年前一样。

　　日复一日的等待消磨着张起灵心中仅剩的那点希望，过了很久他才信了解连环的话，唯有解除永世麒麟劫才有可能救齐羽。

　　为什么非要逼自己走这一步？

　　张起灵迟迟下不了决定。

　　为了这段缘分，自己两千多年的执著究竟换来了什么？是前几世吴邪如梦魇般的该死寒症，是这一世齐羽再三再四的错勘天机，还是今世吴邪今后未知的厄运缠身？

　　自己一世世的坚持，一回回的勉强，直至现在二人也仍旧没能修成正果，上天始终是不肯给自己和吴邪一次成全，是否，现在已是自己该放下这份执著的时候？

　　这天，张起灵又拿着行李中那孩子的小小香包发呆，想着记忆里他那一派天真烂漫的可爱模样，以及时常洋溢在脸上的幸福笑容，嘴角不觉勾起一弯弧度，接着想到齐羽，如果自己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也不知海底墓里神农所说的烟消云散、身归混沌是何等情形，不由他又陷入惆怅……

　　最后，不知经历几多日夜苦思，几番痛苦挣扎，张起灵终于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事到如今，他还能做的就是解除永世麒麟劫，让齐羽生还，让吴邪自由，让他们从此摆脱这千年来有如诅咒般的宿命纠缠，获得自由之身，永远不再受“张起灵”这个人的影响，而他自己，或许就应该一直留在梦之界，静待未来某一日今世的吴邪魂归终极，当是对自己自私执著这千年的惩罚！

　　数天后，张起灵来到鬼谷，却并没有如预期那样找到五件宝器，但却遇到了一个人。

　　“你到底还是回来了！没想到真能等到你，之前我还一直担心你早就来过了呢！”这个人一身黑衣，连眼睛也隐在了一副墨镜后面，见到张起灵脸上便露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

　　“你是？”张起灵看着眼前的黑眼镜，有戒备有疑惑。

　　“墨儿！”黑眼镜一手支在另一只抱起的手臂上，推了推墨镜，“麒麟小哥，你还记得我么？”

　　“墨儿？”张起灵吃了一惊，震惊之余开始仔细端详起他的面上轮廓，依稀还透着几分当年他做童子时的灵秀模样，不禁感慨，“你、已经成年了……”

　　“是啊！两千多年了，我终于不用再害怕人类了！”黑眼镜也颇为感慨，随即感慨又换作粲然一笑，“现在，我也可以随意出现在他们中间，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你的眼睛是不是被人给伤了？”这时，张起灵注意到黑眼镜一直未曾摘下的墨镜，有些不忍地问道。

　　“它们很好！”黑眼镜摇头，勾起一边嘴角，说罢就十分随意地抬手将墨镜摘下，露出隐于镜片后的那双绝不属于这俗世的精亮眸子，“只是现在它们已经太过灵锐，不能轻易被凡夫俗子的视线给污染到，否则最终将会灵气尽失、光明不复！”

　　“其实……你不必如此，我相信你是墨儿！”张起灵以为对方此举是想再进一步证明自己的身份就道，视线只与眼前人那双灵气满溢的眸子相对一瞬便迅速移开，仿佛是生怕自己这凡夫俗子的世俗目光会污染到它们。

　　“嘿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我都是同类，你伤不到它们的！”黑眼镜见张起灵如斯反应，心中登时一乐，就用略带几分调侃的语气道。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这里的？鬼玺和蛇眉铜鱼去了哪里？为什么连那张天石石床也不见了？”想起自己这次重回鬼谷的目的，张起灵立马正色道，言语间无不透着股焦虑。

　　“战国的时候，我就被迫离开这里了！”黑眼镜道，“那些东西是一个铁面先生和他的手下带走的！”

　　“铁面先生？”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张起灵脑海中立马浮现出战国一世神农的装束。

　　“嗯！那时我才从紫草的效力中醒来没多久，正在谷中找食物充饥，结果就发现有人闯进鬼谷，起先我还以为是主人的转世回来了呢，可后来却发现是一个戴着铁面的儒士领着一队人马来打劫，还好当时我是在树林里，要不然肯定躲不过那一难，只是，等他们离开后，我回去就发现除了竹舍和一些没什么价值的东西外，其他的都被他们带走了。”黑眼镜回忆道。

　　“原来是这样！”张起灵低语一句，随即就问道，“你也服食过紫草？”

　　“嗯！”黑眼镜点点头。

　　“为什么？你应该知道服食紫草会有多危险，何况你本就寿命极长，难道还需要用紫草帮你续寿？”张起灵接着问。

　　“我们人寰虽然长寿，但成年后却会在几年之内就迅速衰老，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所以，我服下紫草，就是不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会面临那种因为衰老而任人宰割的窘境，再有就是，那时候主人和你都走了，我一个人……也很孤独啊！只有长眠，才能打发那些时间！”黑眼镜道，说罢就忙将墨镜戴上，不露声色地掩住眸中那抹不能言说的哀伤。

　　“很孤独……”此刻，没有人可以比张起灵更能理解黑眼镜的心情，这一刹他感觉自己一个人时跟黑眼镜很像，“这么多年，你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那铁面先生一行人走后，没多久就有猎户闯进了鬼谷，但却发现这里只是一处废址，唯一有价值的就是那个山洞，可以让他们在打猎期间避避风雨歇歇脚……”黑眼镜又开始回忆道，“所以，我连家也没了，在山林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为了躲避几个老猎户的追捕，最后我不得已躲进了一座古墓，从此化身原形熬过两千多个岁月，直到民国初期终于熬到成年，才又重新回到人间！”

　　张起灵一边听黑眼镜说着他的遭遇，一边忍不住摇头感叹。

　　“呵呵，麒麟小哥别摇头啊，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嘛，风流倜傥一表人才！”黑眼镜转眼就从回忆状态中脱出，脸上又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似乎瞬间就把之前经历过的种种苦痛全都忘记，“成年后，我的灵智就完全开启了，很轻松就学会了英、德两门外语，小提琴拉得是国际水平，钢琴弹得更是没的说，后来还因为有个解剖学的学位，就干上了盗墓的勾当，简直人生赢家，就缺个媳妇了，可惜呀……”

　　黑眼镜啧了一声，“这些脆弱的凡人个个都是短命鬼，直到现在也没遇到个能让我甘心跟着走过这辈子的主！不好，真不好，都不能一直陪着我！没办法，所以我就隔三差五地来趟鬼谷等主人的转世和你，也好打发一下这些无聊的日子！”

　　张起灵倒是没发现曾经腼腆胆小的童子会有这种极端分裂的性格，等他闭嘴后，自己一时间竟也有些不知道该去说什么。

　　二人都沉默一阵，张起灵终于想起黑眼镜先前说的那个铁面先生，就扯开话题，“你说的那个战国铁面先生，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他就是师父的转世！”

　　“什么？你说那铁面先生是你师父的转世？那不就是……主人？”张起灵话音方落，黑眼镜就一下子激动起来。

　　“嗯！就是你的主人！”张起灵点头笃定道。

　　“呵！你是怎么知道的，快告诉我，难道你见过他？”黑眼镜几步冲到张起灵跟前，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问道。

　　“不止那一世，我也见过今世的他！”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