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之永世麒麟劫

作者:楼兰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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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朝一世


      大明运道三百祚,盛世繁华始凋落。

      明嘉靖年间,江苏淮安。

      仲夏时节,午后。

      村头,一座粉墙黛瓦的庭院门口,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一把竹制藤椅上,于一棵老槐树下纳凉。男人的右手边还放有一小张竹制方桌,桌上摆有一壶上等的洞庭茶、几只精致的白瓷杯盏和一碟清凉解渴的绿茶梅子糕,桌右边则是一把空椅。

      这些,都是男人专为听形形色色的过路人给自己讲各种奇闻异事而特设的一个小茶摊儿。规矩就是:过路人坐下后,喝一杯茶讲一个故事,讲得好的或是故事情节离奇的,则能得糕点一块儿,且茶水和糕点也会随着时节的变化而有所不同。

      这个男人,就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故事吴”,这一世吴邪的父亲,他不仅喜欢听故事,而且也喜欢写故事。

      其实,“故事吴”年轻时也是颇有一番抱负的,他曾在京城当过一段时间的官,但后来由于实在看不惯官场黑暗,便愤然辞官还了乡。

      吴家因前三代均为茶商,遂家境颇为殷实。到了“故事吴”这一代,大哥二哥都老老实实地继承了祖业,唯独他因偏爱文学便去考了功名。在辞官回乡后,疼爱他的老父不仅将眼下的这处庭院分给了他,而且还拨给他两间小规模的茶庄。由于茶庄已有一套成熟的运营模式,因此他便顺理成章地当起了甩手掌柜,只偶尔会去一趟茶庄查查账本或是看看存货。

      “故事吴”回乡第二年便娶了亲,第三年便有了吴家这一代唯一的一个儿子。

      这个孩子受到全家的宠爱那是自然,但可惜他是个早产儿,本是要到入秋后才出生,但他却等不及,非得赶在一入夏就早早的来到人间。等到了入秋时节,紧接着他就患上一种畏寒的怪症,致使整个家族的人这些年来都为他的身子骨能不能挺过每年的年关而担心不已。

      前两年,这孩子的母亲病逝后,“故事吴”因对发妻鹣鲽情深便没打算再续弦,只将家中下人都悉数打发走,仅留了老李头一家三口在府上伺候。不过没多久,“故事吴”就发现老李头是粗人一个,根本没法照顾好自己体弱多病的儿子,可让他的妻女去照顾却总是有些不方便之处,遂后来,他又请了个名叫王盟的少年来照顾自己儿子的起居。

      待到一切事物都处理顺遂,“故事吴”就又开始了他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做的事:听陌生人说故事!

      比如,有个蜀地的过客曾跟他讲过一个关于巧合的故事,说是他家乡有个开药铺的医师,这日,有个外地的饭庄老板途径此地时偶感风寒,便来到他的铺子里求医。结果,二人刚一见面就都惊呆了,因为他们发现,对方竟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并且连姓名与生辰八字也都一样。不仅如此,二人再相互一细问,竟还得知他们的药铺与饭庄也都是同年同月同日开的张,而更离奇的,则是他们于同年同月同日各娶了位姓王的妻子,一年后又于同一日各生下一个儿子,且两个孩子的姓名也都一样。这便不禁让人惊叹,此般大千世界里的事儿岂不怪哉!

      再如,有个到过大漠的人跟他说,自己在穿越沙海时,三日内竟目睹两场奇雨,一场是土腥味浓重的红色血雨,一场是由万千条小鱼组成的鱼雨。

      还有,一个农妇说,自己曾给一大户人家当过几个月的奶娘,那家的孩子患有一种非常奇特的病,病症是“昼生夜死”,即白日里与普通孩童无意,可以哭闹活动,但一到夜间,那孩子入睡后就会停止呼吸心跳,与死无异。

      再有就是,一个不知出处的游侠说,多年前,京城那修建了紫禁城、大名鼎鼎的汪藏海汪老爷子,在将独女远嫁给江西永修的雷家时,竟只用块大石头做了女儿的嫁妆,这倒还真是件前所未有的稀奇事儿!然而,没过几年那汪老爷子就突然失了踪,不过,好在失踪前他已将一身建筑绝学都悉数教给了自己的女婿。想必,这才是雷家人最想要的嫁妆吧!

      晌午时分,由于天气炎热,赶路的人根本就没有几个。就在手执蒲扇的“故事吴”躺在竹制藤椅上等得快要昏昏欲睡时,一抹由远及近的蓝影儿闯入了他的视线。

      明媚的阳光下,可以看出这是一个长得极为俊秀的年轻人,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就像是埋了这世间最多的秘密一样,让人只看一眼,便想要知道在他身上发生过的事情。

      “可否跟先生讨杯茶水?”年轻人走至“故事吴”近前,揖礼道。

      “请!”“故事吴”用手中的蒲扇指了指方桌,示意年轻人自己动手。

      “多谢!”年轻人道,之后便不再客气,为自己斟满一杯清茶。

      待见他将茶一饮而尽后,“故事吴”道:“阁下既是喝了我的茶水,那便坐下来说个故事来当作报酬吧!”

      “我不会说故事!”年轻人坐下后淡淡地道,神色从容。

      闻言,“故事吴”皱眉看着年轻人,半晌才道:“随口说一个就行!”

      “我可以为令郎抑制寒症!”年轻人道,“请先生准我入府!”

      “故事吴”又盯着年轻人看了一会儿,最后似是放弃般对年轻人道:“在你之前,已经有太多人说过这般话了,可却没有一个能真正做到,邪儿自幼喜欢清静,不要再去打扰他了,讲完故事你就走吧!”

      “我不会走,夏季一过,他的寒症就会复发,到时候他需要我!”年轻人笃定道。

      “他那病是治不好了,一个天生就患有寒症的早产儿,能活到十八已是万幸,我只求让他剩下的日子可以过得安心些!”“故事吴”露出悲伤的神情道,说罢便丢下年轻人,独自朝院中走去。

      被年轻人勾起了伤心事,他连听故事的兴致都没有了。

      第二天,待心情平复后,“故事吴”又打算在门口等人来说故事给自己听。可是,他刚一打开门,就发现那个年轻人竟然还坐在门外,而桌上的茶点却与自己昨日离开时一样,未再被动过半分,于是他便走过去对年轻人还是昨天那一句,“讲完故事,你就走吧!”

      “我不会讲,我会等!”年轻人依旧用淡淡的语气道。

      “我给你时间想,想好了,就敲门来叫我!”“故事吴”被年轻人的言语行为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就道,随后便又折回院中并将院门关闭。

      等了一天一夜,门口依然没有响起有人敲门的动静。

      第三天,“故事吴”打开院门来到依然坐在原地等待的年轻人身边,问道:“可有想好你的故事?”

      “我会等!”年轻人摇头道。

      “你已经两日不饮不食,还能撑下去么?”“故事吴”指了指桌上原封不动的茶点道。

      “我会等!”年轻人依旧这么一句,语气虽轻但却坚定无比。

      “唉……我再给你一日时间!”“故事吴”颇为无奈地道,说罢便将桌上可能已经被放馊的茶点抬起,缓缓地进了院子。

      晌午时分,院门复又开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提着个食盒来到年轻人面前,“这是我家老爷特意吩咐为公子准备的午膳,请公子慢用!”

      “多谢!”年轻人对小童报以一抹浅笑道。

      一个时辰过后,院门再次开启,出来的却是早间已经来过一次的“故事吴”。

      看着桌上原封未动的饭菜,“故事吴”摇头叹气道:“好吧!若我说,只要你随便讲个什么故事,我就同意让你入府,你可愿意讲?”

      闻言,年轻人的黑眸微微一动,嘴角也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似是终于被他等到了这个机会。

      “嗯!”片刻后,年轻人点头道。

      “好!那就说来听听!”“故事吴”见他终于肯开口,便来了兴致,当即一拍腿就坐到自己的专座上,洗耳恭听。

      年轻人稍稍思索一下,便道出了下面这个关于一只猕猴的故事。

      很久以前,有只魂魄到冥府游历了一遭的猕猴,在它的魂魄从地府出来后,它遇上了一位年轻人。后来,在年轻人的帮助下它找回了自己的肉身并还了阳,从此它便认了年轻人为自己的主人。再后来,年轻人就带它到一个三兄弟的家,并在此安身。

      这家的老大是个胖子,平时没事儿总喜欢逗弄那猕猴,却每每都被猕猴咬抓;老二是个歌者,虽是有一副任谁听过他演唱后都会被迷倒的好嗓,但却始终不招那猕猴的待见,每次他想跟那猕猴套近乎,那猕猴都会躲得远远的;老三是个琴师,是三人中性子最为绵软最为良善的一个,虽然平日里总是一副病殃殃的柔弱模样,但却倒是最讨那猕猴的喜欢,每每年轻人独自外出远行,它便会形影不离地伴在琴师左右,陪他一起等主人回来。

      由于它的主人每次外出都在从事一项非常危险的活动,遂善良的琴师便会时常带着猕猴,到寺里去为它的主人祈福求平安。久而久之,这只猴子就喜欢上了梵音,并喜欢跟着和尚们一起敲木鱼,甚至还会去敲寺里的大钟。

      后来,一场天灾不期而至,三兄弟全部罹难,闻讯赶回来的主人在将他们安葬之后,便带着这只猕猴出了家。十年之后,佛祖降临它主人出家的那间寺庙,说是猕猴十年修行功德圆满,便将它带到天上去当神仙了!

      猴子在魂归冥府后还能还阳!猴子也喜欢听和尚念经!猴子也会学和尚敲木鱼撞钟!猴子也能上天当神仙……虽然,年轻人讲的故事在情节上很平铺直叙,但“故事吴”却对其中的几个出彩点颇感兴趣,待年轻人将整个故事都讲完后,他还对这只猴子的奇异经历感到意犹未尽。

      初见。

      “王盟盟!这就是我让你给我买的雪狼毫?”傍晚,当张起灵被老李头带到吴邪的书房时,就听见他正用颇为无奈地语气,绵软无力地“斥责”那午间给自己送饭的小童。

      “少爷,我今年都十五岁啦,你能不能别再把我名字里最后的那个字也叫出来啊?”王盟声音洪亮地回了他一句,全然不似他那般纤弱无力。

      “那就等你满了十八再说,叫王盟盟有甚不好?”吴邪道。

      “不好就是不好,像个女孩家的名字一样!”王盟据理力争道,“少爷,你可别欺负我自幼爹娘死得早,就不给我改名的权利!”说着,眼里就兀自泛起一层水气,看起来就跟快哭了似的。

      “哎呦,好好好,给你改给你改!我错了还不成么,你别哭呀!”吴邪赶忙安慰道。

      “嗯,这还差不多!”王盟对吴邪的态度相当满意。

      “那这怎么办?明日一早我就要去荷塘写生,你是要让我用笔杆子涂墨吗?”吴邪举着手中掉了毛的次品雪狼毫道。

      “在下这里正有一支东川狼毫,不知吴少爷可能用得习惯?”张起灵从背后的行囊中取出一个细长的木盒递到吴邪面前。

      “平日里都用惯了雪狼毫作画,怕是用不惯这个!”吴邪贪恋的在来人那张俊逸脱俗的脸上痴看片刻,才将张起灵手中的木盒接过,脸色微赧地小声道,却是忘了去问人家姓名。

      打开盒盖,他才发现里面竟是一支特制的镶金狼毫,毛色黑中发亮,笔体轻盈,一看便知是上等货色。其实,这是张起灵父亲张文轩的遗物,由于一直被放在梦之界中,所以千年来仍旧崭新如初。

      张起灵上前两步,站到书桌旁开始磨墨,示意吴邪试笔,吴邪也配合得极为默契,一边挥袖一边饮墨,只消片刻,一副水墨荷花图便跃然纸上。

      “就是它了!”吴邪满意地道,由于久病而略显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一抹浅笑。

      “这位公子怎么称呼?以后,是要留在府上给我家少爷治病么?”王盟突然开口道。

      “在下张起灵,确是来为吴少爷治寒症的!”张起灵道。

      一听“寒症”二字,吴邪脸上的笑意立马消失,眉头也不禁蹙了起来。沉默了片刻,便对老李头道:“李伯,天色不早了,你就先去歇着吧!”

      “唉!是,少爷!”老李头应声离去。

      “王盟,你带张公子先去安顿一下,把我隔壁那间空房收拾干净给他住,再帮他备好浴汤,水可别太烫,他不像我那么俱寒。”吴邪仔细叮嘱道,“另外,把去年给我做的那几件新袍子都拿给他穿吧!”

      王盟撇着嘴,不满地小声嘀咕道:“是不是还要伺候这位张公子沐浴更衣啊?人家今天才来你就对人家这样,少爷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好过啊?”

      就在二人即将离开书房之际,吴邪又追出来两步,“灵,明早陪我一起去荷塘写生,可好?”

      张起灵转头看向他,苍白的面孔上略带几分疲倦的笑意,让人看着都会心疼的想要去摸一摸他的脸。

      “嗯!”黑眸中闪过疼惜之情,张起灵努力点了点头。

      此后,吴邪每每外出写生,都会有张起灵相伴左右。

      盛夏的最后一声蝉鸣消停后,寒症便伴随秋天的第一片落叶如期而至。

      这年,张起灵惊愕地发现,由于先天不足,吴邪身上的寒症要比前几世严重得多得多。尽管他已将抑制的药物加重了剂量,让病情得到一定的控制,但他还是随时都在担心吴邪会因扛不住病痛而突然离开自己。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担心,所以张起灵也不敢再花大量的时间进古墓去寻找千年赤乌。转而是赶在冬季来临之前,费尽心思从山里猎得几只白狐,然后送到镇上裁缝铺子,让人给吴邪赶制了一件狐裘。可谁知,吴邪只是在道过谢后便将狐裘收于柜中,整个冬天都未曾见他穿过一次,张起灵心中不禁有几分失落,以为是他不喜欢。

      好不容易挨过这年冬天,第二年,吴邪的寒症渐好之后,日子便又像往常一样地过,时不时带着张起灵到外面去写生,然后再把画得好的拿给王盟,让他带到集市上去变卖,三人还时常会打赌猜画的价钱,或是在家中下下棋弹弹琴,陪老爹搞搞他的故事创作。

      最近“故事吴”正忙着将张起灵讲给他的故事改编成一部小说,名字暂定为《西游释厄传》,很不幸,一世英明的胖子被张起灵黑了一把后,便在里面被写成了一个猪妖。

      虽说这样的日子过得惬意,但张起灵却觉得吴邪离自己是越来越远了。若说刚开始他对自己还有几分亲切,才见面就将自己唤做“灵”,那现在他就是一日比一日客气,根本不肯给自己丝毫靠近他内心世界的机会。因此,偶尔两人单独在一起时,基本就会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而为了缓解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氛,平常不怎么主动开口的张起灵也开始逼迫自己去找话题跟吴邪聊天,知道他喜欢画自然风光,张起灵便将自己脑海中印象最为深刻的美景都一一描述给他听,譬如卫国琅山山顶的灼灼红梅花海、楚地幽幽山谷间的潺缓清澈碧溪、秦岭深处一望无际的莽莽苍翠绿原、洛阳城外天鸾峰上的两汪冷暖泉眼、长白山巅永远都化不开的皑皑白雪等。

      转眼,这一年的冬天就来了,此时吴邪已满二十岁,正是渡寒症第二个十年劫的年纪。

      这天,家中后院的梅花开了,吴邪自觉身体稍稍好了些,便执意要去画一幅“瑞雪寒梅”图。

      后院,桌案已铺就好,王盟在一旁生起两个火盆,一是为给吴邪取暖,二是不至于让墨汁冻结。张起灵安静地站在吴邪身边为他磨墨,看着他运笔挥洒。可是,才画至一半,吴邪就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最后还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笔,将双手伏在桌案上去平复已被打乱的气息。

      张起灵很想上前用手帮他顺顺气,但却不敢,生怕这个有些亲昵的动作会冒犯到他。

      “邪,要不今天就别画了,先回去休息吧!”张起灵试探性地道,他知道吴邪的每一幅画作向来都是一气呵成的。

      “……”吴邪摇摇头,示意不必。稍迟,感觉呼吸平复后,他便继续作画。待到画作完成,吴邪又抬眼仔细去打量梅林,最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后院虽有面积不小的一片梅林,可长势却并不怎么好,小朵小朵的红花开在细瘦的枝头更显单薄,离“美”这个字还差得远。

      虽然吴邪嘴上没说什么,但张起灵却看出了他的心思。待他身体稍稍好转一些,张起灵便快马加鞭,只用五日时间便到千里之外的琅山将两株花开正浓的红梅树带了回来。

      后院,两株被重新栽种好的红梅树前,吴邪并没有露出张起灵想象中的那般高兴的神情,甚至他眼里的落寞情绪比以前还要更明显些。

      “灵,我想吃梅子糕了,你去镇上帮我买点吧!”吴邪突然开口道,语气淡然得让人完全听不出他此刻的真实想法。

      待张起灵满心失落地离开后,吴邪才伸手温柔地捧住枝头的一大攒红梅花,接着鼻头一酸,口中呵出一团白气,眼中噙泪道:“灵,别对我这么好,行吗?我是个连说喜欢的资格都没有的人,说不定哪天就要到阎王爷那里去报到了!”

      “如果还能重来一次的话,我是绝不会再去求父亲让你留下了!”

      原来,当初在张起灵的身影刚出现在吴家的院门外时,就被正欲出外写生的吴邪给看见,只此一眼,他便知道自己是喜欢上这个年轻人了,遂他才会去求“故事吴”将他留下,并且还让王盟冒充老爹的名义去给他送饭。

      只是,在感觉到自己离大限不远时,吴邪便开始后悔当初自己这个鲁莽自私的行为:自己的生命就像这衰朽的冬天,永远都了无生机,张起灵不该喜欢上这样的一个自己。

      这一世故事的最后,吴邪终于肯穿上那件一直被他珍藏于柜中的狐裘,任由张起灵将自己抱在怀中,顶着风雪驾车一路来到琅山脚下。之后,又被张起灵背至琅山峰顶的梅林。

      皑皑白雪间,一簇簇开得分外妖娆的红梅下,一蓝一白两抹身影兀自享受着这漫天的寂寥。

      “灵……你后悔吗?”躺在张起灵怀中的吴邪虚弱的问道。

      “……”张起灵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灵,很高兴这一世能遇到你!”吴邪嘴角勉强扯出一弯弧度,接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吴邪,吴邪……”张起灵轻唤着他的名。

      “灵,我们始终都是不同的存在,你就如这迎风傲雪的红梅,风华正茂,而我却似那花落叶枯的残荷,光阴不复,咳咳咳……”方才那双轻轻闭上的眼睛复又睁开,原本清澈如水的漂亮眸子此刻已然失了光彩,却微微透着几分不甘与不舍。

      “邪,别说了,现在你已看过琅山的这片梅林,我们回家吧!”张起灵忍不住心中酸涩,难过的道。

      “起……灵,听我把话说完……”吴邪缓缓伸手抓住张起灵的衣襟,口中艰难地道。

      张起灵同样缓缓点头,一滴热泪顺着他的动作无声地滴到吴邪苍白的脸颊上。

      “如果有来世,你……还会再来找我吗?”吴邪断断续续地问道,声音不大,但却藏不住里面的那份期望。

      “嗯!”张起灵重重点了点头,泪水随即开始肆无忌惮地泛滥,用嘶哑的声音道:“邪,我一定会去找你,不管是哪一生……哪一世!”

      听到这个回答,吴邪已经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绝世的笑容,“我记住了,灵!”

      灵,好好活下去,忘了这一世的我吧……

      后来,张起灵回到青铜门发现火精神树竟有了枯萎之相,心中不由大惊,便又用自己的麒麟血对它祭祀一番,只希望它在下一世吴邪转世后还能顺利结出神果。

      在张起灵进入青铜门三年后,“故事吴”终于将自己的长篇小说写完,并最终更名为《西游记》,且还不忘在封面署上自己的大名:吴承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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