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之永世麒麟劫

作者:楼兰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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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场分离


      公元前643年,清明刚过,年满十岁的吴邪第一次被召回侯府。

      一月前,黄昏。

      吴邪正与张起灵在西厢院中吹笛鼓琴,他一时兴起就将张起灵的翡翠玉笛要过来把玩,并还让张起灵教他吹奏,岂料一个没抓稳,玉笛就从他手中滑落摔断在地上。

      吴邪当然知道这支玉笛对张起灵意味着什么,捡起断笛后就一个劲儿的跟他道歉,最后反倒是要让张起灵来安慰他。

      那日之后,元咺就出了趟远门,直到大半个月后才回来。

      期间,吴邪因为愧疚,便砍了西厢院中的一根墨竹,在冯子机的帮助下又给张起灵做了一支竹笛。由于是出自大师之手,竹笛的音色竟也十分清远灵透,算得上是一件笛中佳品,吴邪这才稍感安心。

      元咺回来时,怀中抱了个用麻布包裹着的细长物体,一下马就直奔西厢。当时张起灵正和吴邪在院中对弈,看见义父进来,张起灵忙起身前去拜见。

      “灵儿,快进屋来,看义父给你带什么来了!”元咺招呼张起灵道,语气很是激动。

      “是,义父!”张起灵禀手道,接着转过头叫了吴邪同去。

      进到外堂,元咺将怀中的东西往案上一放,拆开麻布,里面露出一块蓝田玉原石,并且是一块色泽极好的姜花玉,这块原石形状细长,张起灵刚一看见就立时明白了元咺的用意,心中顿时一阵感动,同时眸底泛起隐隐水光。

      原来,吴邪失手摔断玉笛的那天下午,元咺刚好从西厢经过,透过西厢外墙上的雕窗,他已是看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怕张起灵伤心,所以第二日他就去了久负盛名的美玉之乡蓝地,为张起灵去寻找适合制成玉笛的原石。

      春季是一年中采蓝田玉的最佳时期,元咺跟采玉工们寻了七八日,终于在灞水边觅得了这块像是专为制笛而生的姜花玉,他不禁暗暗感激老天,能让他得偿所愿不枉此行。

      “灵儿,那日义父经过西厢,看见你的玉笛摔断了,你就用这块玉为自己再做一支吧,虽然没办法与你爹爹的那支相比,但也算是义父的一片心意!”元咺拉过张起灵,一手拍在他的肩上道。

      “孩儿谢过义父!”闻言,张起灵心中更是感动,强忍住欲哭出来的情绪,脸上勉强对元咺露出一个笑容。

      元咺点点头,在张起灵肩上安慰地拍了几下,便笑着离开。

      几日后,元咺去朝见文公,带回文公要将吴邪召回侯府的消息。

      当时,张起灵正在西厢雕他的玉笛,听闻这个消息,心中顿时一片惆怅。

      等吴邪从藏书阁溜回来,得知自己将被召回侯府,他立马就向张起灵投来一个万分不舍的眼神,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召回,自打三岁他来到国卿府就再没回过侯府,心中已然是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如今将要离开,自然不舍,便拉着张起灵在国卿府里绕了起来,最后,二人在后院的秋千处停下。

      又是一年槐花飘香的时节,两个少年在老槐下一边荡着秋千,一边追忆流年。不多时,各自心中的那份离愁别绪便再难压抑。

      “灵?”

      “嗯?”

      “回侯府后,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

      “那,你会来看我吗?”

      “……”

      “那可是很远的一段路啊!我还记得,当年我来这里时,都坐了好久好久的马车呢!”

      “我会求义父带我去侯府看你的!”

      “真的吗?路,很远的……”

      “只要能见到你,我不怕!”

      “灵!你看,你种的那棵泡桐就快要开花了!”

      “嗯!”

      “再过一阵子,就该有知了了吧?”

      “嗯!”

      “回去后,我不知道君父还会不会让我再来这里,今年,可能不能跟灵一起去抓知了了!唉……”

      “……”

      “咦,灵说过会来看我的,那我就在侯府等着灵来陪我一起抓知了吧!”

      “嗯!好!”

      转眼三日已过。

      清晨,乳母将吴邪的行李收拾齐整后,就拉着他出了西厢。

      “邪!”这时,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儿的张起灵突然从书房的方向急急跑过来将他叫住。

      “灵,你去哪儿了?一起来就不见你人,我还以为你不会来送我了呢!”终于见到了张起灵,吴邪开心之余不无埋怨地道。

      “把手伸过来!”跑到吴邪跟前停住,张起灵气息微喘,道。

      吴邪看了看张起灵,见他将右手藏在身后,便明白他是要送东西给自己,于是就把手伸了过去。

      随即,张起灵抬起左手将吴邪的手托住,接着就把握拳藏在身后的手放到他摊平的掌心,松开后,吴邪只觉得手心传来一阵冰凉触感,定睛去看,就见一只雕刻得惟妙惟肖的翠色玉蝉正静静地躺在自己手中,蝉翼薄透,两只圆鼓鼓的眼睛中间凿有一孔,一股辫得细致的红绳从中穿过。

      “给你!邪!”张起灵勾起嘴角,笑着对吴邪道,脸上还有一抹淡淡倦意。背着吴邪,他偷偷花了三晚上时间来雕这只玉蝉,如今终于把它交到吴邪手里,一直悬着的心随即也就落了下来。

      “灵!”吴邪看着他熬得有些微红的眼睛,顿时哽咽。

      “喜欢吗?”见吴邪就要哭出来,张起灵又抿嘴一笑,问。

      “嗯!”吴邪难过得说不出话,只是连连点头。

      “那我帮你戴上吧!”张起灵道。

      吴邪点头,配合地让张起灵帮自己戴好玉蝉,然后伸手摸着玉蝉对他道:“我永远都会记得这只玉蝉是灵送给我的!”

      之后,待将吴邪的马车送走,张起灵就一口气从国卿府大门外跑回西厢,手扶在月洞门旁的墙壁上兀自哭了许久。

      回到侯府,跟元咺一进大堂,吴邪就发现吴歂也在,便知应该是被君父一同召回来的。

      待文公进来一眼见到自己七年未曾谋面的嫡次子,顿觉心头一酸,也不顾周围还有一众大臣,抱起吴邪就哭道:“我儿今日终于回来了,你可知这些年来君父有多想念你?”

      吴邪被文公的情绪感染,哭着叫了声“君父”。

      “若不是当年新国初立,根基未稳,君父要吸取亡国之训,振兴我卫,以致于无暇顾及到你,不得已才将你托付于国卿大人,这一去便是七年,七年呐!”文公再次激动道。

      听过文公这么一番发自肺腑的表白,吴邪便将头埋进他怀里哭得更凶,文公只得心疼地一下下拍着他的背,连连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文公只顾着安慰吴邪,却没发现大堂上他的另一个儿子,此时正用一种极其怨毒的眼神,看着蜷缩在他怀中的这个人儿。

      过了一会儿,等吴邪止住了哭,文公就指着早已在旁站了许久的一个小人儿对吴邪道:“邪儿,这是前段时间君父特意为你挑选的贴身侍从,比你小两岁,很是乖巧懂事,以后你的一切就由他来照应。”

      这个小人儿就是王盟。

      自此,王盟就暂代了张起灵的位置,每日里与吴邪形影不离。

      吴邪离开国卿府后,元咺突然就变得忙了起来,不时会被文公派去各国访问,每次短则数日长则月余才能回来。

      看着元咺来去匆匆的身影,张起灵心中不由暗暗着急,眼见夏季就要过去,自己却还没能去上一次侯府看望吴邪,就更别提答应过要跟他一起去抓知了了。

      好几次,张起灵都趁元咺在府中时准备跟他讲明,请求他下一次去侯府朝拜时带上自己,可每当他看到元咺那张满是疲惫的面容时就不忍再去央求。

      终于,这日元咺得闲,就来到后院习武场看张起灵练功。由于张起灵武学天赋极佳,八岁起元咺就时常会在黄昏二人都有时间时单独教授他招式,当自己不在府中时,他就会在习武时间自己跑去习武场练习。

      “嗯!不错!不错!”张起灵手执长矛,将一套动作完成得行云流水,元咺看了后满意地称赞道。

      “义父!”听闻身后元咺的声音传来,张起灵收了收势,转过身禀手行礼。

      “灵儿,今日义父教你几套拳脚可好?”元咺笑着问道。

      “……”

      “怎么,不想学?还是你更喜欢耍长矛?”难得见张起灵脸上出现一丝迟疑,元咺稍有不解,就道。

      “义父,孩儿想学骑马!”沉默了好一会儿,张起灵终于跟元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元咺审视了张起灵半天才将视线收回,随即点头答应了他。

      五十里路,是两个小小少年思念彼此的距离。

      不久,卫国遭遇了一场自建国以来最为严重的洪灾,小半个国家的人民都流离失所,受灾之处哀鸿遍野,刚有了复苏迹象的经济此时怎堪如此重负,很快连侯府也开始节衣缩食,尽数将国库中的粮食、财物拿出去赈灾。

      洪灾期间,侯府的气氛日渐压抑,这对吴邪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文公心疼爱子,便决定再次将他托付于国卿大人。次日朝拜时,元咺听闻文公的决定,暗自替张起灵感到高兴,当天下午就带了吴邪回去。

      再次回到国卿府,距上次和张起灵分别已是过了大半年时间,吴邪一跨进大门就直奔西厢去找他。

      虽然如今他们的外貌稍有变化,但七年间朝夕相处的情谊却不曾有变,二人重逢时的欢喜之情自是不必言表,唯一要说的,就是吴邪这次还带了个叫王盟的小随从,而王盟也万没想到,自己悲催的随从生活就打跨进国卿府的那一刻正式开始。

      日月星辰眼前一晃,公元前640年,卫国的经济终于恢复过来,文公又要召吴邪回侯府,此时他已年满十三。

      有了上次的经历,吴邪特意央求再在国卿府多留几日。

      这日晚间,张起灵跟吴邪躺在床榻上聊天,等吴邪睡着后他却仍是睡意毫无:上次一别就是大半年,若不是因为这场洪灾,他还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见到吴邪,如今离别又近在眼前,叫他如何安睡?

      一夜辗转无眠,天亮前,他决定将后院那棵自己亲手种的紫花泡桐砍掉,选其中最好的一段木材制一把琴送给吴邪。

      几日后,在冯子机的指导下,张起灵已是将琴制好。题字时,偶然想起晨读时夫子教过一个字,读“爷”,字形与“邪”一样,是表示疑问的语气词,于是他就将这把琴命名为“思邪”,并将二字刻于琴身,只要吴邪用这把琴来弹奏,第一眼就能看到它们。

      “邪,这把琴名叫‘思邪’,送给你!”

      “思……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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