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森人噤

　　到后面柯以然完全就是一阵胡天海地的搪塞，有时候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更别说是现在。醒过来以后，昨夜基本上就是模糊一片了。不过，本来谎言就不容易让人记住。柯以然躺在床上，睁开眼睛，太阳早升起来了，浅黄色的微灿光线透过玻璃渗进来，完全天光大亮了，看着房间里面熟悉的陈设，在床上翻了个滚，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那叫一个神清气爽。昨天夜里回来之后喝了点感冒药，可能是因为里面有安眠成分的原因，一觉睡得踏实极了，现在已经是十点多快十一点了。

　　当然，这中间也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古墨竟然没有来叫她起床。

　　洗漱完毕，坐在梳妆台前，柯以然将抽屉里的日记本取出来，回忆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动笔。

　　“早。”

　　挥挥爪子。

　　柯以然难得早起还能表现的如此精神，而不是呈游魂状态在屋子里面飘荡。古墨不禁多看了她两眼，手里拿着个棕色公文包，像是正要出门的样子，堪堪停下脚步，道：“不早了。看来昨晚睡得很好咯。”柯以然端起餐桌上的热牛奶喝了一口，眨眼，“是非常好啦谢谢。咦，味道不错哟。你要去哪儿？”古墨走过去坐下，弹了弹面包盘子的边，发出“叮”的一声，很清脆，“去给你挣奶粉钱。”柯以然黑了脸，顿时觉得还在喉咙处的牛奶变了味道，呛了呛，道：“你好烦。”古墨将包放在桌上，“店里有点事情，去一趟。”柯以然一听是这，来了兴趣，腆着一张大脸凑近，问道：“什么事，急不急，要不要人帮忙啊？”古墨扬眉，“想干嘛？”柯以然面上露出一个笑来，舔舔唇边的奶沫，“无聊咯，我也想去，话说你店里我还一次都没去过。”古墨盯着柯以然被牛奶润泽的色泽更加红润的唇角，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移开目光，朝着门口走去，“其实你不用那么省，一点奶粉钱我还是有的。想去就快点滚上楼换衣服，一分钟，过时不候。”柯以然无比听话风似的滚上了楼，“没问题，等我。”

　　古墨摇摇脑袋，觉得自己魔障了。脑子里柯以然微微翘着的唇角连同其谄媚的太过明显又别有用心的大脸盘子交替着晃来晃去，有点摸不着头脑。这算怎么回事，他这一把年纪的，老牛吃嫩草真是有点不合适，果真是沈睿说的，他空窗太久了。正极力重组着心理防御建设，嫩草已经下楼了，头发胡乱披散在脸上，嘴巴里吊着一块面包，正风风火火的颠颠跑过来，紫色果酱沾到了鼻尖，面包屑随着她的脚步簌簌簌簌潇洒无比掉了一地。

　　早上的清洁工作白做了。

　　脑子里面那些透着点清新绮丽的影像瞬间消散，古墨对自己前几刻生出的想法甚为痛心疾首，那必须只能肯定是魔障了。眼珠子转开，有些感慨地边走边喃喃念道：“不能这么饥不择食。”没错，就算空窗太久，也不能选择对面前这一坨，太不可思议了，顺便伸手挡了挡从对面喷来的面包渣。

　　柯以然没听清他说什么，撒丫子跟上去，不顾满嘴面包屑屑叽叽喳喳的问，古墨却是再也不说话了，不过柯以然满心兴奋也没在意。

　　到了。

　　站在门口，柯以然环臂仰头望着门头的那块黑漆大牌匾，有些呆愣。

　　两个凹进去的鲜亮的红漆大字分外显眼。

　　石椁。

　　“开什么玩笑。”柯以然指着那块牌匾，面部表情抽搐，“你起名字，也太有品位了。”欺负她没文化呀，石椁不就是棺材么。据说还挺特别的，是那种两层的，里面是一口木头棺材，外面是一个类似石匣子的东西。自己开店名字干嘛叫棺材，那进门不就是进棺材。想一想就觉得好囧，又囧又不吉利。

　　“没见识了吧，有什么奇怪的。”古墨嗤一声，左手牵着她的指尖引下来，拍了她手背两下，又取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瞟她一眼，“吃完东西擦手没有，油还在。知道是棺材还老乱指，不怕半夜鬼敲门啊。”

　　“不过指一指哪有那么邪乎。”话是这么说，但是柯以然还是乖乖的将手放了下来，摸了摸下巴，质疑道：“你这店平常真的有人来么。”反正如果是她，肯定不会想要来的，感觉是在自找晦气。

　　古墨正上台阶，闻言停下，“人死了不都是要进棺材的么，早一步晚一步有什么关系。”见柯以然还是一副退避三舍的姿态，满脸的不敢苟同，眼神闪烁几下，有些不怀好意，问道：“知道我这店为什么叫石椁吗？”

　　柯以然直觉不该问，但是又忍不住好奇，“为什么？”

　　扬扬下巴，示意那牌匾，古墨微笑，解释的很详细，“这牌匾，是用棺材板做的呢。我有一年偶然发现了一个陵墓，好像还是个什么侯爷之类的，石椁里面的尸体已经干的只剩一层皮了，啧，石匣子里面盛的是上好的阴沉木棺材。在古代，阴沉木可是只有皇室才能享用的，一棵阴沉木从生长到成材再到埋入地下成形，至少需要几千年的时间，可遇不可求。所以，嗯，没错，我把尸体丢掉了。”

　　柯以然浑身鸡皮疙瘩乱冒，已经在往回走了，她实在不能接受这种用死人棺材做牌匾的行为，“再见。”

　　古墨站在原地笑眯眯的看着她，等其走出几步之后，又吐出一句，“骗你的。”

　　柯以然剜了他一眼，慢悠悠走回去，妈蛋。

　　走着走着又回头看了一眼，挺奇怪的感觉，从巷子头拐个弯没几步，望出去便全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繁华。青砖小巷，这里就像是一个独立的小空间，有些遗世独立的味道，店铺三三两两的分布着，很多大门都半闭半开，很闲散的感觉，没有都市里匆匆忙忙的快节奏。

　　看了锁的紧紧的红漆大门一眼，柯以然疑惑，“你没请人帮忙打理啊，都这么日上三竿的了还不开门，而且，平常你也没什么时间在这里吧，都在家。”古墨上前敲了敲那门，铜锁应声而开，笑道：“请了。还记得王胡子么，就是他。不如自己顾着，饿不死就好了。”

　　这些都是古董么。

　　积了灰的人命币。

　　柯以然脚步轻缓，但是两眼放光，探头进去，瞅了瞅，架子上面瓶瓶罐罐的什么都有，堆得也很乱，放开了胆子，走进去，在里面转来转去，什么都不懂的摸摸敲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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