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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24.
卢修斯坐在放在布莱德福村教堂的祭坛上的无蓬轿辇里，看着手头的羊皮纸文件和挤在祭坛下边的哭丧着脸的农奴们，只觉得自己的头脑一阵阵发晕：弗林特，戴维斯，你们两个死定了！
原来，在和卢修斯签订协议出售村庄之前，弗林特的老婆和戴维斯的老婆都打着为丈夫凑赎金的名义，向农奴们出售了部分领主的权力。
弗林特和戴维斯那两个混蛋把农奴给领主服役的天数贱价卖成了每周一天，贱价卖掉了磨坊税，也贱价卖掉了烤箱税。
——在合同上，明明这些农奴大多每周都要服役三到四天的！明明他们都是要缴磨坊税和烤箱税的！
对于有些领主不要脸地将自己的细水长流的领主权利出售给农奴，换成一笔一次性的小钱的的事情，卢修斯也是多少了解的。比如说，有的领主会出售自己收取磨坊税的权力，有的会出售自己收取烤箱税的权力，也有的会同意农奴缴纳一笔钱，让他们变成自由民。所以，在购买村庄的时候，卢修斯还特地检查了两个村庄的契约，确定了两个村子里的农奴都是签有每周为领主工作三天以上的契约的、要缴纳磨坊税的。
——可现在，这叫卢修斯怎么安排这群农奴种地！这叫卢修斯的水力磨坊如何增加运转天数！
至于烤箱税，卢修斯倒是不在乎：马尔福领地是不收取烤箱税的。但是，因为马尔福老爷的烤箱比农奴和自由民们自己所能搭建的烤箱省火多了，农民们往往自觉地去卢修斯的烤面包房交钱或是煤和粮食来烤面包。
当然，负责管理马尔福们的烤房的几个人也曾经试图向马尔福老爷们购买烤房，或是建设自己的面包房。但马尔福们可不是他们的时不时地缺钱的邻居们，会随便出售自己的烤面包房和建立商业化的面包房的权力：你们自己搭建自家的烤箱，可以；但是，绝对不允许你们出售产品。
更何况，马尔福老爷们都帮领民们算好了，他们向领民们收取的烤制食品的附加费，恰恰让领民们能够比自家所能搭建的间歇式工作的小火炉节省五分之一的燃料。于是，靠着足够大的烧煤的烤炉，长排的金属网格抽屉式烤箱，畜力拉风的风箱，马尔福老爷们在烤面包上所挣的钱要远超他们的收烤箱税的邻居们。
就单说烧煤这一项，就不知道比烧木柴要省了多少砍木柴、运输、干燥和劈柴的人力和物力。卢修斯的位于从前的普林斯领地和马尔福领地边缘的半露天小煤矿，离连接着马尔福城堡、弗洛姆村和托布雷奇村的通往布里斯托尔的艾文河的支流不远，运输十分方便。但让卢修斯不够满意的，是这煤矿第一不够大，第二石头比较多，第三还离不安全的前普林斯领地很近，以至于卢修斯不得不派人手经常巡逻以防盗贼。卢修斯常常想着，在自己把领地传给德拉科之前，一定得扩充一块更大、更好的煤矿才成。现在，卢修斯虽说已经取得了通往布里斯托尔的黄金水道，但弗林特和戴维斯的领地里边根本就没有煤矿，这真是让卢修斯鄙视不已。
——唉，我如果能把从前的普林斯伯爵领都占下来就好了。那里有温泉，有上好的煤矿，还有巴斯城和普林斯城堡的旧址，只要我修理一番，不就是一座大城市了么？
卢修斯虽说做着吞并普林斯伯爵领、莱斯特兰奇男爵领的遥远的白日梦，却还不得不面对弗林特和戴维斯给他留下的烂摊子。
——本来，卢修斯以为，至少有五分之一的农奴家庭，是在自家地下埋着从半个马克到两三个英镑不等的小银币，可以用来向卢修斯购买种子和粮食的。想不到，戴维斯和弗林特居然提前靠着卖掉领主权力这手，把农奴中比较富裕的那部分的存款都给搜刮了！
要不是本来就坐在靠椅里边，卢修斯大概会被气个仰倒。
对着从教堂里边搜出的合同副本平静了半天心情，卢修斯才决定了下一步该如何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许卢修斯还不得不感谢弗林特和戴维斯的将农奴的存粮全部掠走的凶残。要不然，卢修斯还真不好收回那些领主的权力。
于是，我们的好马尔福老爷一瞬间从刚刚给大家发放救济粮的天使领主变成了邪恶的魔鬼领主：“我宣布，这些协议通通无效！”
祭坛下至少有四分之一的农奴哭天抢地起来。
这时，就显出了卢修斯从煤矿叫了三十名壮汉的必要性了。卢修斯的手下举起了鞭子和棍棒，让哭闹的农奴们明白了在卢修斯讲话的时候保持安静的必要性。
“你们被弗林特骑士和戴维斯骑士的家人骗了：在你们签订这些协议的时候，真正有权出售领主权力的弗林特骑士和戴维斯骑士骑士还在我的城堡里当战俘呢。”卢修斯通知了农奴们这个不幸的消息，以显示自己在法律上的无辜。
接下来，卢修斯连吓唬，带忽悠，再加上诱之以利，终于逼得农奴们签下了如下的协议：
第一，他们承认，在弗林特骑士和戴维斯骑士被俘期间，他们购买的领主权力统统是无效协议，是他们被弗林特骑士和戴维斯骑士的家人诱骗签下的。他们授权马尔福老爷替他们追回因这些无效协议而被骗去的钱，并以追讨回来的部分扣除马尔福老爷的追讨花费之后的一半作为马尔福老爷的报酬。
第二，他们保证各自诚实地上报被弗林特骑士和戴维斯骑士掠走的家产，授权马尔福老爷替他们追回被抢走的家产，并以追讨回来的部分扣除马尔福老爷的追讨花费之后的一半作为马尔福老爷的报酬。
第三，他们承诺，今后将要按照马尔福老爷规定的方式、向马尔福老爷购买种子来种田，否则将被公开鞭打。多次违反且情节严重者，马尔福老爷可以夺去他们的份地。
第四，他们承诺，今明两年一半的土地休耕，休耕地上一律种植苜蓿。领主有权在他们的休耕地上放牧和收割牧草。
第五，他们承诺，今明两年只能在自己的土地上种植只要三四个月就能收获的燕麦、大麦或是豆子。从后年开始，他们必须按照马尔福老爷的安排，种植马尔福老爷要求的作物。
第六，作为交换，马尔福老爷永久性地免去了他们的烤箱税。
第七，马尔福老爷承诺，只要两个村子里七岁以上的农奴每日完成马尔福老爷布置的任务，在今明两年内就能按日得到养活全家的粮食。做得好的，还能得到现金收入。
第八，马尔福老爷承诺，在明年和后年，以各户被他们的前领主抢走的牛马数额之和为上限，他们能够以比市价便宜四分之一的价格，向马尔福老爷购买牛和马。
第九，马尔福老爷承诺，允许农奴们今年和明年春耕之前向马尔福老爷借贷购买所需的农具，不记利息，但贷款需在两年之内还清。
最后，没有写在合同上的是，马尔福老爷给他们指了一条挣钱的光明大道：去挖煤。只要每天能挖出六分之一长吨的煤，就能管饭；挖出三分之一长吨的煤来，饭管饱，啤酒管够，还能拿两个便士的报酬。（注1）
这每天两个便士的报酬，再加上饭管饱、啤酒管够，差不多是其他工作的三四倍了，这让农奴们听得十分眼红。
当然，卢修斯·马尔福老爷没有告诉他们，挖煤是一件多么辛苦而又危险的工作。马尔福老爷也不会告诉他们，因为家庭负担重而经常主动去挖煤的农奴，如果他们在四五十岁之前没有死于各种疾病和事故的话，他们往往会死于肺病。当然啦，这年头，男性农奴如果到了四十五岁还健在的话，他们往往会被视为劳动力下降的多余的尴尬人（注2），他们自己也不是很在乎会死于肺病还是什么别的了。卢修斯也选择暂时不要告诉他们，卢修斯向农奴们出售煤的价格是每长吨20个便士，反正他们很快就会知道的。在南安普顿，每长吨的煤能卖到32个便士。如果卢修斯有办法把煤运到去的话，每长吨能卖到39个便士呢（注3）。当年，卢修斯想要通过水路去南安普顿，至少要缴纳六次过境税，再加上交易税和运费，运过去也不过挣一个辛苦钱罢了。现在卢修斯打听了，在布里斯托尔，每长吨煤能卖30个便士，但只要缴纳一次的五十分之一的过境税和二十分之一的交易税，再扣除卢修斯的运费，每长吨能净赚接近10个便士，比直接卖给农奴多挣接近半个先令呢。
看着眼前的绝望的农奴们，想想他们的休耕地上所能养的牛羊，卢修斯仿佛看见了向自己潮水一般地涌来的小金币和小银币。
注：
1．每英制长吨基本上相当于一吨。日本在抚顺制造万人坑的时候，每人日产煤一吨。在日本人占领抚顺煤矿之前，每人日产煤大概0.3吨。另外，在白水煤窑，纯手工采煤的时候，抽大烟的工人下井，每天每人大概也能产煤0.3吨。所以手工挖煤的话，压迫不是特别重的时候，0.3吨左右似乎是有一定合理性的。这里，我考虑了一下卢修斯应该远没有日本人那么狠，他的劳动工具也应该没有二十世纪初年的劳动工具好，但他的煤矿是半露天的，故而假定每人每天能吃饭的定额为0.167吨，能拿2个便士的定额为0.333吨。
2．这是真的。当年农奴的营养不良，又要干重活，老得很快，四十多岁就不是很干得动重活了。于是，他们往往被社会视为多余的人。
3．威尔特郡的煤价是我查到的1280年的伦敦以外的煤的价格，伦敦的煤价是1259年的，南安普顿的和布里斯托尔的是我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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