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

　　她刚出生的时候，他2岁。跟着爸妈去医院看她。初生的婴儿,肉嘟嘟粉嫩的小手，他不自觉伸出手去握。谁料到，那一握，竟止住了她长久以来的啼哭，继而沉入甜甜的睡梦中。两家大人开玩笑说：“这孩子，这么小，就知道认人了。只有他拉住，她才不哭。”这些，都是妈妈告诉她的。已经长大的她，才发现真的是一语成谶，这一生，都被他拉住了，扯也扯不断。
　　她3岁那年，他5岁。两个人手拉手去河边玩。在河边的湿地上，他用泥沙为她筑了一栋宫殿。她甚是喜爱，留在岸边不肯回家。谁想到黄昏时分涨水，冲毁了他为她筑的宫殿。她哭了，小小的孩子，哭得像个泪人。他手足无措，只能一边为她拭泪，一边连声哄她：“别哭，以后X给你建一座真的宫殿，金碧辉煌的宫殿。把你放在里面，让你永远做我的小公主。”她止住泪水，揉着眼睛抬头看他：“真的么？”“真的。你是我永远的公主，一辈子唯一的小公主。”一辈子，唯一。多么诱人的字眼。都说男生是从5岁开始记事，那么这个一辈子唯一的承诺，他还记得么？
　　她7岁那年，他9岁。两人在院中玩耍。那个年龄的孩子，总是喜欢拿着粉笔到处乱画。于是两个人在地上开始乱画，画着画着，她画出的是一个公主，女孩子呵，总是喜欢做公主梦，而男生，他自然画的就是机器人，不过却是愁眉苦脸。“让他们俩结婚吧。”她提议。既然是她的提议，他没有不答应的。“可是，你的这个机器人怎么能这么凶呢？”她不满道。“没关系，就是这样。以后结婚的时候，我也这样。”那么小的她，竟然听出来这话里含糊的味道，并且为那些不清楚而甜蜜。他，是一无所知的吧。他不知道他随口而出的一句话，竟成了她心中纠缠不清的结。纠结，永世。
　　她12岁那年，他14岁。读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他住在她家里。她腾出自己最喜爱的房间给他住，自己一个人搬到了又闷又热的小房间里。有一次，她偷拿了妈妈5块钱。妈妈勃然大怒，不是因为钱的关系，而是因为做人的原则问题。那件事情，是他替她顶了下来，却也因此在她妈妈的心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那个夏天，挤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她却一点都不觉得难受。
　　她14岁那年，独自一人去外地求学。远离了父母，远离了家乡，也远离了他。那年的生日，他从家寄来了跟她一样高的抱熊。夏日炎炎，那么小的她独自一人抱着那只大笨熊走在异乡的街道上，接受着街旁路人或惊讶或艳羡的目光，觉得自己依然是幸福的。那年夏天，她只收到了这一件礼物，却也依然觉得满足。
　　她16岁那年，他18岁。两地的距离没有产生美，而是在他们之间产生了罅隙。事情爆发于那次他去她那里看她却被拒绝。她觉得自己不够完美，无法在他面前出现，她希望他能看到的是一个经过了三年蜕变的完美的自己，而他呢，觉得她开始嫌弃他。频繁的争吵，使彼此心灰意冷。他有了别的充当她的位置的人，而她也有了接替他宠她的人。对于那件事情，她一直没有道歉，也没有指望能够得到他的原谅。她开始想，就这样结束吧。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做一对再普通不过的XX，不做过份的要求，不再幻想做他心里唯一的小公主，不再幻想能够像别人的XX对XX一样，可以肆意撒娇，可以冲他乱发脾气，可以向他索要所有，可以得到他无限宠爱。停止，所有的自我安慰自我幻想自欺欺人全都停止。可是老天就是那么爱跟她开玩笑。当她决定放手的时候，他又开始挽回……他说他可以为她改变，他说她不喜欢的他全都不做。这样的他，让她还能够说什么好。
　　她即将成人的时候，他也站在了十几岁的尾巴上。两家人相携出游。回程的车上，她依照惯例开始睡觉。谁知道就不自觉地靠在了他肩上。中途醒来一次，却贪恋这种依赖的感觉，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安心了。开始耍小聪明，继续装睡，唇角却不禁上扬。罢了罢了，这一刻，哪怕世界都毁灭，也就那样吧。什么事，都与她无关了。
　　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场两个人的拉锯战，没有终结。因为他总爱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我们是兄妹么。留着一样的血，这个关系是谁也不能扯断的。”不愿，不愿做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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