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青云破处

　　姚可可看着眼前的苏星柏。
　　作为疑犯被扣留两日，他显得极其憔悴。土黄色的囚服，更显得人面色黯淡。
　　然而看到她，他精神一振。
　　她看着他的黑眼圈：“睡得不好？”
　　“挂念你！”
　　她心中一酸。
　　但她只能安慰他：“你放心，就算现在所有的证供都对你不利，只要找到一个关键性疑点，就能反败为胜！”
　　他勉强点头：“你说没问题，就一定没问题。”
　　然后两人没了话题，只沉默着。
　　他们都不敢去挑动那根敏感的神经，像是悬崖上的那一线，牵一发而动全身。
　　六年前他被抓时，还只觉得是场噩梦。
　　直到被关进阴暗狭小的拘留所，他的手死死抓住栏杆，他感到一种入骨髓的冷；他闻到一种铁的味道，带着腐朽和死亡的气息。
　　他忍不住全身都在发抖。
　　即便这是梦，也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这便是他的未来了么？
　　他感到了恐惧。
　　他被威利的人打伤后，她来羁留病房看他。
　　他才想起他的世界中原来还有个她。
　　他将她的手握得那么紧，他的眼里充满希望。
　　——只要她帮他打官司，他相信一定会赢。
　　她是他的希望和光亮，她是唯一可以拯救他的人。
　　然而他以为真切地在他眼前的东西，走得近了，才发现不过是海市蜃楼。
　　至于六年后的再遇见，他和她重新开始。但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现在把他们牵连起来的是什么。
　　感情？
　　对她而言，感情算什么呢？
　　他不知道。
　　所以他不敢要求。
　　姚可可见苏星柏的手规规矩矩放在桌上，面容虽然平静，但眸中已经毫无光彩。
　　她握起他的手。
　　这个动作像是一剂强心针，他的生命顿时鲜活起来。
　　他突然道：“可可，你记不记得我们学校每年到这个时候，就要办旧生舞会。”
　　她不解：“怎么无端端提起这个？”
　　他笑容苦涩：“我记得你英国回来那年，刚好是一百周年。那年我本来想邀请你参加的。结果出了事坐了六年牢。我想到今年应该是一百零六周年了。”他顿了一下：“如果我这次被判坐牢，一定会坐很多年，不知道会不会连头发都白了？”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我不幸坐了牢，你会不会等我？”
　　她斩钉截铁：“不会！”
　　看到他的眸子瞬间黯淡，她一字字道：“我一定不会让你坐牢！”
　　两人隔了桌子，旁边还有肃然站立的警察。他们只能紧握了对方的手，只能用手的接触，给予对方一种温暖和力量。
　　他不仅在给予，还在索求。
　　她了解到他眼中的讯息，反握了他的手：“六年前没帮你打官司，这次我一定会帮你打！”
　　他因为她的话产生了一种光彩，他整个人都微笑起来：“有你帮我打官司，一定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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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可可从警局出来，心情沉重。
　　她如此坚定地答应他，一定会打赢这场官司。可是，如何打？
　　远处人潮涌动，车辆川流。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神情漠然。
　　她抬起头，看着阴霾的天空。
　　“可可！”
　　是韦世乐。
　　“有没有时间，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好！”
　　两人来到转角处的咖啡厅。
　　这是分手后第一次相见。
　　韦世乐的衬衣依然熨得笔挺，没有一丝皱褶。脸庞的线条依然坚毅分明，看不出一丝疲惫。眼神也一如既往的平和宁静。
　　“可可，你还好吗？”
　　“我很好！”
　　“你来看苏星柏？”
　　“是啊！”
　　“可可，这次苏星柏是被我抓到的。我希望，你不要怪我……”
　　“我明白，这是你分内之事。”
　　他啜了一口咖啡，淡淡的苦，淡淡的甜，淡淡的余香。
　　“你……打算帮他打这场官司？”
　　“是！”
　　咖啡的醇香过后，是一种说不出的苦涩。
　　“可可，我知道你想帮他，但你应该知道苏星柏这次帮莫一烈散伙，害了多少人！他这次销货的对象，都是未成年少男少女。他利用他们的无知，诱骗他们吸毒！有一位未成年少女吸毒吸得神志不清跳了楼……你明知苏星柏做了这么多坏事，你还要帮他！”
　　姚可可沉声道：“还未开庭，法官也还没判。你凭什么说Michael贩毒？凭什么判他有罪？”
　　“人证物证俱在，你根本就无法替他开脱！可可，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之前你帮邵四喜和高朗打官司。你知不知道人家怎么说你，他们说你是黑律师，专替坏人脱罪。再说苏星柏坐牢根本是罪有应得！你不应该……助纣为虐！”
　　“我不需要理会别人怎么说我，如果我介意别人的眼光，早就不要活了。再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这些未成年人吸毒关Michael什么事？个个都是不良少年，品行恶劣且自我放纵！这些人的身世比我差吗？我尚且能靠自己的努力得到现有的一切，他们有什么理由自暴自弃？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我知道那个跳楼的少女。她妈咪一直和不三不四的男人来往，根本不管女儿的死活。是她妈咪间接害死了她女儿，可是法庭不会判她有罪！”
　　韦世乐一时哑了口。
　　“我只知道上次没帮Michael打官司，害他坐了六年牢。这次一定会帮他！如果你是来劝我的，我希望你什么都不要再说。”
　　所有的言语化成韦世乐嘴角一丝苦涩的笑：“我知道你一定会帮他打官司的。我只是希望……”他深深看着她：“我只希望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苏星柏这次人赃并获，坐牢的可能性会很大。如果成为事实，我希望你能接受……”
　　姚可可神情清淡，如初春时融化的雪水，清澈却冰冷刺骨。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一定会打赢这场官司，我一定不会让Michael坐牢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毫无眷恋地起身。
　　“我也一定会让苏星柏得到应有的惩罚的！”他的声音也很坚定。见她身子停住，他用了一种舒缓的语气：“我认识的姚可可是个坚强的女子，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可以支持得住。我希望，这次就算苏星柏坐了牢，她还能好好地生活下去！”
　　姚可可身形微颤，但她始终没有再回头，只是疾步跨出咖啡厅的大门。

《雨过天青云破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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