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青云破处

　　姚可可接到苏星柏的电话。
　　“还记不记得我们读书时有位莫老师，教我们历史的那位？”
　　“莫芳琦莫老师？对我们很好，当然记得。”
　　苏星柏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沉重：“莫老师得了cancer，可能不久于人世了。”
　　“怎么会这样……莫老师现在在哪里？”
　　“圣玛丽医院，我想约你一起去探望她。”
　　“这样，我们三点在医院碰面。你来得及吗？”
　　“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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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玛丽医院里。
　　病床上的女人气若游丝。因为瘦弱，显得病号服特别宽大。
　　多次的化疗头发已经掉光。她戴了一顶淡紫色的绒帽，更显得面色枯黄。
　　任何人都看得出，生命正一点点从她身上抽离。
　　但她见了苏星柏和姚可可，眼里还是有了一丝光芒。
　　“是你们……”
　　两人不约而同挂了笑：“莫老师，你还记得我们？”
　　莫芳琪微微一笑：“苏星柏，姚可可。”
　　苏星柏对姚可可笑道：“我就说了莫老师一定记得我们，看来当时给莫老师添了不少麻烦，所以至今难忘。”
　　姚可可笑道：“我记得Michael是最喜欢莫老师的。有次上课提到一句话——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是非。Michael马上就说，这个明镜不就是莫老师嘛。”
　　莫芳琪的老公唐明恍然道：“我知道芳琪有个忠实粉丝，原来就是你。”
　　莫芳琪看着两人，欣慰道：“你们在一起……很好……”
　　柏可二人对视一眼，他搂了她：“等我们结婚那天，莫老师你一定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莫芳琪微笑道：“可可，穿上婚纱一定很美……”
　　唐明握住她几乎可见淡蓝色静脉的手，柔声道：“你也一样美。我还记得当年见到你穿上婚纱的模样，我就对自己说，唐明，你娶到的是天下最美最好的老婆，你一定要用毕生来珍惜！”
　　他的眼里充满柔情，仿佛看着的是他年轻的、美丽的新娘。
　　那一刻莫芳琪容光焕发，美丽无比。
　　爱情的力量，永远是那么奇妙！
　　一个人如果爱过，或者被爱过。那么他的人生还会有什么遗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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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星柏和姚可可出了医院，心情都颇为沉重。
　　苏星柏见姚可可情绪低落，强打起精神来：“人生本来就是这样，生老病死、聚散离合，谁也逃不开。所以不必太难过。”
　　姚可可叹道：“我记得我们的毕业的时候，莫老师还和我们把酒言欢，通宵畅谈。这才过了几年，就病成这样。人生未必太无常了些。
　　“但莫老师还是很幸福的。你看她病成这样，她老公始终不离不弃，一直在她身边细心照顾她。我想莫老师就算将来不在了，也是含笑而去的。”他见到姚可可眼圈发红，疑惑道：“怎么了？”
　　“我只是想到我妈咪……我告诉过你我妈咪是病逝的，但没告诉你那时她还在坐牢。”姚可可凄然一笑：“莫老师至少还有家人的陪伴，还有不离不弃的老公在身边，但我妈咪呢？无名无分地跟了我爹地，被这个男人栽赃顶了罪。还大着肚子坐牢，最后孤伶伶地离开这个世界。我不知道她走的时候，会有多少怨恨，多少不甘。”
　　姚可可从未对他说起这一段往事，他也无法想象这样的情景会给她带来怎样的伤痛。
　　他只觉得内心的坚硬，慢慢变得柔软。
　　他柔声道：“虽然没能见到最后一面，但她一定知道她最亲的两个人都还记挂着她。再说都已经过去了，你妈咪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为她难过。”
　　姚可可声音哽咽：“其实我一直都好恨她，是她选择了这样一个负心的男人才让我过这样的生活。我记得第一次探监的时候，妹婆指着一个很苍老很陌生的女人让我叫她妈咪。我不肯叫，我觉得妈咪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一直很抗拒去监狱，直到妈咪死了，我才惊觉，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好后悔当时为什么没多去看看她，但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
　　苏星柏捧起她冰凉的手：“我想你妈咪一定能理解你的心情，她绝对不会怪你！再说我们谁没有做过后悔的事呢？如果……如果当初我没有怪你，没有拒绝你探监，现在我们是否会在一起呢？”
　　她轻轻一颤，抬起头来。
　　苏星柏的眼中，充满了一种无法诉说的渴求。
　　当年的家变，已经使得他陷入崩溃边缘。温馨美满的家庭支离破碎。骤然从富家子到一文不名，这种大起大落足以使人发疯。
　　是她拯救了他，给了他求生的意志。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去，不然她怎么办？
　　只是没想到用生命去呵护的人，在他最需要的时候背弃了他。
　　刚入狱的时候他的确恨她。但后来他渐渐发现，她的自私和背弃都不算什么，都不影响对她那种要命的想念。
　　这时姚可可已经放弃探监了，他在漫长的煎熬中已经麻木。那种绝望的痛苦已经成了习惯。
　　出狱后他完全丧失了斗志，行尸走肉般活着。
　　直到街上的那次偶遇，她和韦世乐衣着光鲜地在坐在车里。
　　直到他见到她去买鸡蛋仔。
　　直到在时钟酒店看到她逃离的背影。
　　直到看到账户上的五十万，他再也忍不住了。
　　“我要钱债肉偿，我当叫鸡！”
　　他向她发泄这压抑已久的愤怒，但她眼神温柔地看着他，再轻抚他乱糟糟的头发时，他沦陷在这种柔情中。
　　这时韦世乐来找他。
　　“你是想将来可可和你一起坐监，还是一起亡命天涯？”
　　这句话让他坚定了远离姚可可的决心。
　　江湖的险恶，他如何不知。可可命运坎坷，平淡幸福的生活才是对她最好的。但这种生活，是自己绝对给不起的。
　　只是妹婆生忌那天又遇见她，还连累她被追杀。
　　“我不拍你恨我，我只怕你横死街头，我值得你用命来恨我吗？”
　　“值，无论生与死！”
　　这句话他脱口而出，但他想的不是恨，而是爱！
　　在审讯室她的不请自来，甚至没有去顾忌韦世乐的感受。
　　一次次的相遇，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关心、担忧和温情，敲击着他的心，让他防不胜防。
　　他觉得内心就如快要决堤的江水，汹涌欲流。
　　“我承认当时恨过你，但再恨也敌不过对你的想念。我想远离你，却不断遇上你。我不想扰乱你的生活，你却扰乱了我的生活。我才知道我从来就没有放下过你。可可，我不要你和韦世乐在一起。我同样能给你幸福，给你安全感！”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拉入怀里：“回到我身边，我们重新开始！”

《雨过天青云破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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