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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死不如赖活着
舒梦的病情在其后的几天并没有得到明显的改善,而莫老爹在几经失望之后,终于选在一个落日黄昏的时刻对医院和众天使表达了一腔深切的痛责。之后,他把儿子接回了家里。
老人本来灰白的头发,在舒梦住院的期间已经全白了;肩膀挎着,像是支撑不起全身的重量一般,后背也佝偻了起来。
他实在是已经很老的了,但是他还是把舒梦照顾得很好。
舒梦已经完全痴傻掉了,听不见,看不着。
老人喂饭,她就吃一口,老人有时忘了喂她喝水,哪怕水杯就在跟着,她也会一天不喝水。
大小便之类的事情也几乎全靠老人提点,老人把她扶进了洗手间,隔着门板喊,“孩子,你尿尿啊。”或者是喊,“孩子,你粑粑啊。”有好几次,老人在门外等了好半天,没听到声响,试探着打开门板一看,舒梦竟然还是在背对着门站着。每当这个时候,老人都要狠狠地抹一下眼睛,像是要把眼底心上那些令他酸涩得发疼的东西擦去。
舒梦前世是一个循规蹈矩的老派女人,在她三十余年的生命里,除了清水村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外,她的生活,除了丈夫孩子,就是工作。不看各种五花八门的杂志小说,不听各种稀奇古怪的传闻八卦。若是让知道自己的身体生活几乎完全被一个陌生的比自己年长十余岁的老男人所掌控,她可能会被刺激得昏死过去。
其实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几天还是几月。舒梦惊醒了,当时莫老头正一门心思给她搓着背呢。
这是很正常的,一个大活人,哪能长日不洗澡呢。舒梦痴呆了之后,莫老头只得亲自扶着儿子进了浴缸。一切本来都进行得很好,很愉快。
莫老头将剥得光溜溜的舒梦推搡着迈入浴缸的时候,温热的水漫过她的胸口,舒梦恍惚间有了一些返璞归真般的笑意,当时,莫老爹就乐得差点儿拎不着毛巾,眉眼儿一溜地舒展起来,久远的几乎已经快要被他遗忘的曲调也哼了出来,手上更不停顿,头发、脸、耳朵、脖子……当老爹粗短的手指轻柔地搓弄着舒梦嫩红的耳朵的时候,神游的梦舒更是大力地摇了一下脑袋。
老爹笑,“不爱我弄你,好,咱不弄。”捞起毛巾给儿子抹了一下脸,勾着脑袋,留神看他一眼,却仍是怔怔然的失魂模样,心中募然一空,又有些失魂落魄起来。
老人低下了头,他的手从舒梦的脖项往下,经过胸、腹,最后在肚脐处停了下来,然后绕半圈,到了舒梦的身后,从背、下腰,到达青年窄翘的臀部。
老人有些为难,虽然舒梦的这个身体的母亲死得早,从小就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儿子拉扯长大。他宽大的手掌几乎是摸着他一寸一寸地长大起来的,但是现在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主张,会害臊了,若是哪天他清醒了,知道了这事,少不得会有些羞臊。
但是,顾不得了,老人狠狠地掐断自己的思绪,衔着两眼老泪,利落地抓起毛巾,继续往下搓去。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啊”的一声尖叫。
莫老爹几疑是在梦中,犹不自信地继续又搓了一下,这时舒梦已经惊得跳了起来。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受了惊的舒梦死力抓着老人的手和毛巾,眼睛犹自惊慌四顾着。
“不,我不碰你,琪琪,你……醒了吗?”老人紧张地揪着毛巾,很想看看儿子清朗的眉眼,但是却又害怕受伤,这么多天来,他已经失望的太多了。
——虽然不希望就不会失望,但是他还是总忍不住慢慢地抬起了眼睛。
“哎——呀——呀——”舒梦像是大惊初醒一般,惊慌失措地跳起来到处找衣服,最后终于捞着了一块浴巾,胡乱地裹在了身上。这才抬眼看向莫老爹,然后又是一声惊叫,“你——你——”
老人见儿子乍然清醒本来是极为高兴,却被他接二连三的尖叫声给弄得手忙脚乱,有些语无伦次,紧张地问,“怎……怎么啦?”
撸着衣袖,捞着毛巾,在热气蒸腾中热出了一身汗的莫老汉惊警地圆睁着一双浑浊的老眼在这个安静的午后,对上了披着浴衣的儿子莫琪清朗透彻的明眸,初时两人都是一怔,像是凝固了一般,久久疑视。
末了,莫老爹心神一震,把毛巾放浴缸里一丢,说,“我出去,你自己洗。”
舒梦目送着老人出了浴室,并顺手锁上了门板,便像是泄了气的气偶一般,软软地倒在了浴缸里。
水是温的,有种软绵绵的舒服。舒梦心想,我已经死了,但是又活了,变成了男人,姓莫,单名一个琪。
如果舒梦在前世能够大发闲心地翻阅一下小说,或是好好地坐在家里看几天电视,她就会明白,她已经穿越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好死不如赖活着。男人就男人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吧。舒梦一边努力地安慰着自己,一边捞着毛巾搓澡。
出去的时候,老人还站在门口,眼睛睁得大大的,那模样就像是几十年未曾谋面的亲人一般。
莫琪心中一酸,“哇”的一声哭了,扑在了老人怀里。在前世,跟丈夫离异,被自己辛苦养大的儿子白眼相向,她都没有掉过一颗的眼泪,这时却像是开闸的河水一般“哗啦啦”的连绵不绝。
老人颤着手拍拍儿子的后背,“好孩子,不哭,醒了就好。”
莫琪哭了个够,站直了身子,又有些难为情起……前世是女人,偶尔哭哭鼻子还好,这时变成了男人,动不动就抹眼泪,实在很伤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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