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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要削离的记忆
这个叫清水的村落,村子的中央是新修的水泥马路,而环绕村子的却是一片浓密的新生林,造林期大概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到如今三十多年过去,小树苗长成了撑天大树,成了村子远近闻名的一景。
在村落西南的一角,月亮斜斜地挂在树梢上,冷着眼照着这一片古幽的土地。村子里一片安宁,正是夜深人静,好梦正酣的时候。只一个屋子里亮出了灯光,溶溶的灯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窗,最后消融在一片雪芒的月色里。一个女人靠窗坐着,灯光照在她已不年轻的脸上。依稀仿佛仍有着少年时美好的容貌。女人看起来不超过四十岁,但是大半的头发已经花白,脸色黯黄,皱纹深而浓密。她的手拳缩着放在胸口,指骨粗大,粗硬的纹肌显示出女人平日辛勤的劳作,
她穿着一件浅蓝的卡其布外套,脚上穿过一双过时的旧皮鞋,虽然整个人看起来很安静,但又总有些似有似无的颓废的意味悄无声息地四处逸散。
她叫舒梦,今年三十六岁。毕业于全国最高学府土木工程系,硕士。从事建筑设计十余年,获得多项国内外奖章,深受内业好评。只要她愿意,本可以过上富裕的生活,但是在过去的三年,她却一直在这个边陲小镇里挣扎在温饱线上。
她低着头,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右手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虽然因为岁月的磨砺而显出了暗淡的色泽,却仍能坚定不移的提醒着她过去的一切——结过婚,又离了,还有过一个儿子。
那是前夫肖磊的前妻留下来的孩子,她一直都知道肖磊是再婚,但却是直到他把孩子推到她怀里,她才惊梦般地意识到自己竟然成了后妈。那时她跟肖磊正是热恋的时候,只觉得他很可爱。十岁的孩子,有着绒绒的短短的头发,略微有些黄,皮肤却极白皙,眼睛大而黑,便是恼怒地瞪着人的时候也是水汪汪的。
她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他们甚至已经有了些讨好的味道。十多年前,丈夫工作不如意。而她还只是一个刚从学校里出来在社会大熔炉里拼力挣扎的小职员,工资少得可怜。生活自然没有什么享受可言,她自己很是省吃俭用。衣服就那么两套,还必须在上班时替换着穿;虽然有一套价格不菲的化妆品,但是一年也舍不得用几回,后来过了期,也还被继续留着发挥余热。上班时,午餐总是一块干面包将就过去,却在下班后尽力地整出荤素搭配美好的三菜一汤,将丈夫和孩子照顾得体贴又周到。
她虽然自己舍不得添置新衣,但看见男装和童装有时髦好看的衣服,却总也忍不住多看几眼,或者干脆把它们打包回家。
肖磊英俊潇洒,孩子也是玉雪可爱,两人吃得好,穿得又不赖,自然更是容颜出众,风采迷人。而相反的,舒梦为了节约开支而不得不更加的苛待自己。辛苦工作的同时,营养还跟不上,身体自然又瘦又弱,三十岁不到,就面黄肌瘦得像个中年妇人了。
她本来比丈夫尚小了十来岁,但别人却再也不看不出这种年龄的悬殊,只是感觉她苍桑的厉害。
两口子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对于孩子的教育自然不敢懈怠,费尽心力地送他去最好的学校念书,用最好的文具和参考书籍,便是体育用品也都是尽着名牌的买,生怕买次了,孩子在学校被人看扁了受欺负。
孩子一直都很争气,书念得很好,就连长相也跟他父亲当年一样出色,她一直都深感安慰。
直到那一天,那噩梦的一天,即便是三年后的今天,舒梦一想起来仍是觉得不寒而栗。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一句话可以伤人如此之深。
那是她结婚十二年后的一天,孩子二十二岁,他站在父亲的背后冷冷地看着她,说,“你的假仁假义,让我觉得恶心。真好,现在我终于不用再看着你,不用再忍受你恶心的慈悲了。”
她当时便惊得呆怔了,感觉结婚十二载的丈夫翩然离去也没有的深沉又尖锐的疼痛使得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她当时便觉得两眼发黑脚下无力,勉力支撑着不想当着两人的面摔倒,她颤颤危危地靠着床沿坐了下来,沉默得有些痴呆地看着两人收拾衣服物件关门离去。
她其实一直都很想要一个女儿,乖巧听话漂亮的女儿,但是考虑到继子的感受,她放弃了。现在,她寥落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觉得骨子里都是阴冷的寂寞。
如果有一个孩子,自己亲生的,谁也抢不走的,无论男女,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屋子很凌乱,到处都是衣物和纸屑,一个藏青色的行李包鼓鼓的撑着肚子躲在角落里,舒梦缓缓地走了过去,在行礼袋上面拍了拍,然后从侧袋里掏出一副画来。
那是一张未完成的人物素描,寥寥的几笔勾勒出一个男人的轮廓,眉眼浅淡,看起来十足的书生意韵。舒梦抬起手指,在男人脸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将画像撕成了两半,打开窗户,丢了出去。
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那个人从她的生活里不管不顾地离开,已经三年了。她想,是时候了,是时候,将他忘记,开始新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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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开坑,努力地想要写得更好,并顺利完结,希望亲们指点帮助。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