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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来回首已三生(二)
天光微亮,晨曦透过纱窗泄入房间,照在床榻上相拥而卧的两个裸身男女的脸庞,带来微微的暖意。姚云天绒羽般浓密纤长的睫毛被晨光挠了一挠,轻轻颤动了一下,便悠悠醒转。许是因为前夜睡得晚兼体力消耗大,他那双美艳桃花眼先是迷茫而困顿的,犹如孩童纯净的眼眸,澄澈得触动人心。忽的他仿似忆起了什么,眸中有道明亮的光芒一闪而过,桃花美目瞬间神采奕奕,潋滟生辉。他侧头望向臂弯中背对着他沉睡的女子,脸上漾起了止不住的笑意。
他小心地移动身体,尽量不惊动到尚在熟睡的雪蝶滟,从榻上微微撑起身子,俯首看向那张安稳祥和、睡意深深的脸庞,然而目光却在触及到她面容的一瞬间顿住了。他盯着她显露出来的右边脸颊看了片刻,又伸出手去轻轻摸了两下。那里,原本横亘着的疤痕不见了,雪蝶滟右脸上的皮肤光滑细嫩得犹如剥了壳的鸡蛋,丝毫不见一丝伤疤存在的痕迹。
姚云天略一思索便了然了。他曾云游四方,足迹遍布天下,见多识广,南岭的秘术也略有修习。雪蝶滟脸上的疤痕应是通过秘术显现出来的,与其处子之身相关联,一旦处子之血流出体外,秘术便被解除,疤痕也会消失。
虽然不太明白这种秘术施展在雪蝶滟身上是何用意,不过,知晓雪蝶滟并没有毁容,他很高兴。疤痕一消,心病自除。他的滟滟从此便不再有任何瑕疵,是这世上最完美的女子,足以成为那高岭之雪,俯瞰苍生。
他微扬着嘴角细细俯看眼前的这幅绝世容颜。她的面庞被晨光镀上了一层金色,绒毛根根可见,长长的弯翘的睫毛在晨光中变得透明,让她看起来一改往日的淡薄疏冷,整个人都透出股暖洋洋的气息。
这样静好的时光,在熹微光影中专心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不必理会外界的权谋争斗、腥风血雨,姚云天觉得,一辈子若只剩下这一刻,也足矣。
正看得入神,被盯了半晌的人却是渐渐醒了。雪蝶滟眼帘微动,却没有睁眼,好像是感到冷,她下意识地往温暖的地方靠近,后移的身子便触碰到了姚云天炽热的胸膛。
但是,目下有一件事是很重要的,却偏偏被忽视了。那就是,他们两个人都是□□没有穿衣服的。这一靠,不仅是光裸的背部贴上了姚云天的胸口,就连那臀部……也贴上了姚云天某个敏感部位。
姚云天本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刚刚开了荤,被这么一碰,顿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那个地方迅速有了变化。然而不等他这口气吸完,混混沌沌的雪蝶滟立马便意识到了不对劲,身子几乎是反弹性地又向前一缩,拉开了与姚云天的距离。
不用回头看了,刚刚那一瞬的触感以及清醒过来的意识从身体各部分带来的讯息都告诉她现在是个什么境况,雪蝶滟冷然的脸上霎时染上一层从未有过的嫣红,红得透彻,红得鲜艳欲滴。
她蜷缩起身躯抓紧了身上覆的锦被,努力平稳着语调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姚云天怕她误会自己轻薄她,赶紧将事情从头到尾简单地说明了,同时着重强调自己是为了救她,迫不得已才用这种方法,希望她见谅。
雪蝶滟闻此沉默了许久,心中一阵一阵如潮的情绪汹涌而来,一下一下地拍打她,让她头脑纷乱不已。她固然相信姚云天的人品,并且在那样的情境之下要保全她的性命也顾不得其他,然而,在昏迷的时候就这么不清不白的失去了贞洁,从小被娘亲教导自尊自爱、守身如玉的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看着雪蝶滟半晌一语不发,姚云天心中有些急了。他自是问心无愧,也能理解作为女儿家雪蝶滟心里的纠结与挣扎。但是,他还是担忧害怕她真的会因此而憎恨他、疏远他。姚云天不禁在心中苦笑:就算当初如何坦荡得说无妨,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却还是会怯懦。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在乎她罢了……
雪蝶滟默然良久,终于有了动作,却是缓缓从锦被中探出手,抚上了右边的面颊。她指尖摩挲着那平坦光滑的皮肤,喃喃轻语:“我娘说,这是一份备给我将来夫君的新婚礼物,待他新婚之夜见到时,必定是极高兴的……
姚云天一怔,旋即明白她这是早已知晓自己脸上的疤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而细究贤敏郡主此举的深意,他也能够想通了:他那个早已逝世的未来岳母,当真是一位蕙质兰心、聪慧绝顶的女子。她是想通过这小小的伎俩,来为女儿寻得一个不介意她容貌、真心爱她的佳婿啊……
雪蝶滟顿了顿,微微侧头偏向姚云天的方向,虽没有看他,却明显是对他道:“你现在,觉得高兴吗?”
姚云天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翘起来,他轻搂过雪蝶滟的肩膀,低声轻柔地在她耳边道:“高兴,我当然高兴,高兴得不得了。”语气是克制不得的激动和喜悦。
雪蝶滟听他这么说,也不由微微笑开了。她的手搭上了姚云天搂着她的臂膀,头向后仰,靠在了他胸口。两人这么默然不语地相拥着,许久许久。
彼时的两人,都想着时光若能在此刻停止,该有多好……
***
毕竟是不能一直赖在床上的。雪蝶滟身体尚需,姚云天先起身照顾她穿了衣服,给她收拾打理妥当之后才开始拾掇自己,然后便出门喊了人送热水和膳食。
姚云天亲自伺候雪蝶滟洗漱用膳,期间雪蝶滟几次推拒,想要自己来,被姚云天淡笑着拒绝,不容反抗得继续将她照顾周到。他虽是一介世家公子,贵族侯爵,但常年独身游走在外,饮食起居等都可自理,如今,照顾起她来好似也得心应手,毫无扭捏不适之处。
如此,待到两人都洗漱用膳完毕可以坐下来详细谈些正事的时候,已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此次姚云天并没有回到封地。朝堂风云诡谲、危机四伏,昊敬候恐怕朝不保夕,自是不敢再安坐封地之内,早已动身启程往京都方向赶,欲穷尽全力各方周旋。姚云天在半路上于他碰面,两父子就生死存亡之大事进行了一番商讨。
“父侯与我皆认为,当今圣上虽生性多疑,但多年来我们安分守己,与之一直相安无事。即便有忌讳之心,也不会像今次一般揪着这么个小事来大做文章,并且有越做越大之象。其中缘由,着实诡异。”姚云天摇着手中玉骨扇,沉着冷定,缓缓道来。
“令人诧异的是,此后不久,便不断有人暗地里偷偷登门拜访,所言不过都是一件事,就是可助父侯渡过此次难关。”这些人当中有一品大员,有富商大贾,甚至还有西域使节。他们来历各不相同,平时与昊敬候也无甚交集,却纷纷都在危难之时前来助以援手,真真是匪夷所思。而处于各种顾虑,在如此风口浪尖上,昊敬候姚钦既不好爽快答应,又不好断然拒绝,便只能私下通过各种渠道对这些人进行调查。
“我联络自己江湖上各处人脉,查到这些人虽然表面上没有丝毫联系,但暗中却有一个共同点。这个共同点相当隐秘,不过一旦发现,便很容易能知晓背后的答案了。”玉骨扇扇柄轻叩了几下桌沿,发出清脆的击响,雪蝶滟的思绪随着姚云天的讲述也一直在飞转,此时不由脱口问道:“如何?”
姚云天眼尾一扫,淡瞥了雪蝶滟一眼,眼神却是意味深长:“那就是——他们都和碎玉阁有联系。”
雪蝶滟心中一震。这么说来,萧凉他……
“没错,萧凉没死,这一点我从碧玦那证实了。他不仅没死,并且,正在展开一场反击。那些人,都是萧凉派来相助的。”
“没想到,萧凉给自己留了这么宽的一条后路。”雪蝶滟若有所思地呢喃,一时心绪有些复杂。
“至于他要反击的对象,”姚云天将扇子唰地一下打开,又摇了起来,看似依旧懒散随意,实则语气却渐渐冷凝,“我想你我都知道了,就是冷亦凡,你的表哥。”
当初碎玉阁被围剿时,姚云天其实一直在暗中关注着。在那些围剿碎玉阁的号称八百江湖勇士之中,竟然混有官兵和羽林军。那些混迹其中的官兵与羽林军都作不同的门派教众打扮,但是姚云天心思审慎入微,消息通道又广,加上对其有较为深厚的了解,也不难分辨出来。
朝廷与江湖虽算不上势同水火,但也绝不到互相干预、相携相帮的地步。为何在剿灭碎玉阁这样纯粹江湖活动的事件中朝廷会派出人马?姚云天就是在那时起了疑心。
从冷月山庄搬到涟山别庄的那一日,姚云天看到山庄内多出了许多面生的护卫,而那些护卫竟都是大内侍卫,个个身手不凡。为什么冷月山庄会跟朝廷大内有联系?即便其一直处于中立,但这样的事也实在太不寻常了。也许,在冷月山庄与朝廷之间有个人将它们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以达成什么目的,而这个人,最有可能,便是冷亦凡。
“因父亲身份,不便于此时落人把柄,便遣我进京负责联络各部官员、解决此次危机。在路上我遇到了带着冰清冰雪潜逃的碧玦,他把事情都告知与我了。萧凉现在在雪魄宫养伤,被冰心照顾着,我派人将他们三人都护送回了雪魄宫,然后赶来救你。此时估摸着他们还在路上,你暂且不必担心。”姚云天安慰地拍了拍雪蝶滟的手背,又沉吟了片刻,语声沉肃道:“现下很明显,冷亦凡与朝廷之间有协议,他统一武林不是为了独享霸权,而是想要将整个江湖交到朝廷的手里。”
雪蝶滟想起冷亦凡曾经对她说过,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了让她得到她应得的一切。和朝廷联手吗?难道他……是这么想的?
“滟滟,”见雪蝶滟陷入沉思,姚云天肃穆地开口道:“冷亦凡做下这许多孽,断断是不可饶恕的。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雪蝶滟眉目沉静,如同最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涟漪。她默然片刻,随即淡漠至极地启唇说道:“从他囚禁我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便再无情谊。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会徇私的。”
她说这话时语调平稳没有丝毫起伏,双眸冷淡静默,就像在提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连半句都不肯多说一般。
姚云天望着她的侧脸,却是在心下暗暗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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