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赋歌

　　“风扬哥!我来了!”童稚的孩子声里带有兴奋飞扬的味道，此时的原歌已经快步跨过院子，扭开银色的门把手。
　　“啊!!!!!”
　　“汪汪！”一只五六公斤重的小黄狗，鬃毛飒爽，气势汹汹扑过来张嘴就咬，尖利的小虎牙虽然没长大但也足够唬人的。原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小手紧紧地贴在裤缝上，连颤抖都被吓回去了。
　　“森格！”命令的声音里含着不开心的意味，“过来！”
　　小黄狗又冲着原歌示威性的汪了一声，然后就回到主人的身边，摇摇尾巴蹭着主人的裤管。
　　小原歌呆呆的，愣愣的，完全没缓过神来，目光就一直追随着小黄狗。
　　习风扬看着如此呆稚可爱的原歌，笑了。抬手招他，“过来，小鸽子。”声音很温柔，如夜晚静谧的月光。
　　原歌这才缓过神来，快速地跑过去，眼里还忌惮着那只小狼狗。
　　“风扬哥，吓死我了！真的吓死了！你家什么时候有这种小狗的？”
　　小黄狗喉咙里呜呜地叫着，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仿佛故意吓唬他一样，调皮的汪了一声，还作势咬咬他的裤管。
　　原歌这小孩吓坏了，猛地抱住习风扬，恨不得像猴子一样猴在人家身上，把脚也离开地。
　　“啊啊，我怕！我怕！你别让他咬我！”
　　小脸紧紧地埋在习风扬湖绿色的柔软毛衣里，仿佛这样，一切危险就可以消失一般。
　　当时他还是一个只有九岁的孩子，习风扬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这身高差还真是一个小弟弟和一个大大哥哥。
　　习风扬看着只到他胸口的原歌，温柔地拍拍他的头，“没事，森格逗你玩的，它以后都不会咬你。”
　　“真的？”小脑袋抬起来，大眼睛扑腾地眨了眨。
　　“嗯。”
　　“它这么凶猛，哪来的？”
　　“我小叔从西结谷草原带回来的小藏獒。”
　　“藏獒？”
　　“对。小歌，藏獒不是一般的狗，它比一般的狗更有勇气和智慧，更加重感情也很优良。”
　　“这么好？！那我可以抱它吗？”
　　习风扬蹲下身，吹一声口哨，“森格过来。”黄灿灿毛绒绒的小狗跑过来，亲昵的舔着主人伸出来的修长匀称的手指。
　　原歌不由自主地也蹲下身体，抬手想摸可是一想到它一开始的凶样，就犹豫了。就这样，他的小手就在半空中悬着。森格扭头看了他一眼，明亮珠黑的眼睛就研究着他，不凶巴巴也不友好，反正就是神神在在地看着你仿佛在说：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恩……有待研究。
　　原歌眨了眨眼睛，呵呵一笑，讪讪道，“我不摸它了，也不抱它了。”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习风扬说完还挑衅地眨眨眼睛。
　　“那你就等着瞧吧！哼！”原歌眯眯眼睛，最后一声是对小森格发出的，小样，我就不信凭我原歌的力量，不能让你乖乖投怀送抱？
　　“风扬哥？”
　　“嗯？”
　　“这小狗肯定不是女的！”
　　“为什么？”
　　“它不亲近我!我班女生可喜欢我了。”
　　“啊？！那他怎么亲近我？”
　　歪着小脑瓜想一想，“恩，鉴定完毕。它和你在一起时就是女的，和我在一起时就成男的了。”
　　习风扬被逗乐了，他每次被原歌逗得特开心的时候，都会宠溺地叫他小鸽子。
　　“小鸽子，什么逻辑!”
　　“特意逗你的！”原歌调皮一笑。
　　“风扬哥？”
　　“嗯？”
　　“你笑起来很好看。像什么呢？像温柔的王子，像温柔的天使。”
　　……
　　多年以后，路飏告诉他，其实像天使的是你，而我一直是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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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时节，北方的天空亮的尤其早，天空纯粹的像是一整片未经过人类雕琢鬼斧神工般的宝蓝水晶，上面嵌着美丽优雅的白色图案。6点钟，金黄的曙光已透过世间的每一个缝隙，在无垠的空气中形成美丽的丁达尔效应。
　　田野中还是一片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绿色，并没有高大的植株阻挡远方的地平线。站在苍茫的大地上，入目及远，真有野旷天低树之感，如果是晚上，那肯定有手可摘星辰的错觉。
　　渐次变远的地方会有几台采油机，小孩子们也叫磕头机，而最引人遐思的还是那通往远方的路。明明是很远很远的距离，却可以通过眼睛这样近的连接在一起。
　　藏獒森格长大了很多，身上棕黄色的毛发在阳光的照耀下真的要变成金灿灿的狮子色了，它在清晨的霞光中肆意的奔跑，高兴地啸叫着，跑累了，就会回去寻找两个因为打羽毛球打累而躺在草地上幸福流汗的主人。
　　“风扬哥，”原歌由仰望蓝天的角度侧过头看旁边的习风扬，然后目光落在他旁边遥远的东方。还没长开的漂亮圆眼睛由于躲避明亮的光线，微眯成日后美丽的凤眼。
　　“就在那片道上，我亲自看着我大姨家的大姐推着自行车驮着行李送我妈妈回山东。当时我和我外甥还有妹妹就站在这里向东看着。”
　　“我本来是和他们笑着的，”
　　“可是后来，笑着笑着，我就哭了……”
　　“因为……我忽然意识到，我妈妈就要离开我了，我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就要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的生活了。”
　　习风扬安静地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他知道这个平时性格孤僻沉默寡言的孩子需要人来理解和包容。张开五指，自然而然地握住他小小的手掌。就让理解和温度通过手掌，慢慢的传入到他幼小的心里去。
　　“风扬哥，东方又让我想起我也快该离开了。”
　　“嗯。”
　　清凉的鸟鸣划过天空，阳光已经上了一个新的高度。蓝天绿地上两个一大一小的孩子手牵着手安静美好的仰躺在地上，一只黄灿灿的藏獒惬意地蜷缩在两人中间，懒懒的枕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我回去会很没意思。又要重新寻找新的人。我觉得这里的生活很好。”声调里是无奈和无精打采。
　　“但是，风扬哥，我不会忘记你！我会想着回来的。我要来看你和东北的亲人。”此时的声调又恢复了高昂。
　　“好。我和森格会一起等你回来。”
　　“森格？哈哈，为什么要叫他森格？”
　　“森格在藏语中就是狮子的意思。”
　　“奥，原来他是狮子。”
　　“风扬哥，你看，它是小狮子，我是小鸽子，那你是什么？你是小疯子！哈哈哈哈哈哈……”
　　“小歌，你忘记习哥这个称呼了吗？”明明很沉稳很温和的声音可是却露出威胁的意味。
　　原歌紧紧掌心里握着的温暖手掌，讨好地一笑，“习哥，小弟造次了，不敢了……”

　　说什么不忘记？言语永远是行动上的矮子。漫长的时间和冷漠的距离完全可以葬送一段温暖的回忆。更何况生活的插曲何其多。
　　说着不会忘记的人依然会忘记，说着等你回来的人，依然会食言。到头来，最是真正铭心记住信守承诺的竟是一只沉默的藏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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