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之路同人）仰望星空

　　馬銘翼切著面前的牛排，有些食不下嚥。

　　今晚，他約了新認識的T臺模特共進燭光晚餐，地點選在了一間望得到海景的西餐廳，玫瑰、紅酒配上夜晚的海風，氣氛很是不錯，他都能感覺到小模特看他的眼神忽閃忽閃的。

　　直到他盤算著差不多可以要個聯繫方式的時候，輕柔的鋼琴聲響了起來，正是西餐廳的現場演唱時間，幽暗的光線裡看不清臺上人的臉龐，只聽得到一道女聲悠悠地唱起了Richard Marx 的《Right Here Waiting》。

　　經典情歌把夜晚靜謐的氛圍襯托得更加浪漫，馬銘翼也把握機會，不發一語地凝視起著對面的小模特，看得她的頭越來越低，臉上一片酡紅。

　　臺上的女歌手連續唱了幾首歌後便離開了，接班的是木吉他的演奏和另一位歌手沙啞低沉的歌聲。歌聲迴盪中，那名女歌手正準備離開，眼光一轉，卻是看見了窗戶旁的馬銘翼，於是走向了他坐著的那一桌。

　　「哈囉，馬銘翼，正好見到你，我就過來打個招呼。」她輕輕敲了敲桌子，滿眼戲謔。「你今晚又換了個飯友啊。」

　　小模特驚疑不定地轉頭看她，馬銘翼苦笑。

　　「怡帆美女，別拆我臺了吧？」

　　「說的也是，那你們繼續，別介意我。」顏怡帆點點頭，乾脆俐落地扭頭就走，沒兩步又回過頭淡淡地扔了句話：「哦，對了，我今天有遇到你哥，你哥喊你明晚回家吃飯。」

　　顏怡帆不帶半片雲彩地走了，留下馬銘翼以及他的牛排、紅酒與小模特……嗯，狠狠地用叉子戳著馬鈴薯的小模特。

　　＊

　　馬銘翼洗過澡後，把自己拋在床上，望著天花板長吁短嘆。

　　今天那個小模特，他當然是失手了，那倒不是他心情低落的理由，追求美女本來就是調劑生活的情趣而已，只是顏怡帆走後，小模特扁著嘴開始地探問起來，纏得他有些不耐煩，最終找了個理由匆匆送她回家，敗興而歸。

　　距離他退出演藝圈的時限只剩下兩年多，之後他就必須依照與父母的約定繼承家業，他不過就是想盡情享受自由的時間，好好玩一玩罷了。與美女相處，也是他豐滿自己人生經歷的一環，每一段追求的開始，他都帶著十二萬分的找猓硎艿氖沁^程，而非結果。感情於他而言，不過是合則來不合則去。

　　他喜歡具有美感的事物，尤其是美女。她們填補了他空餘的時間，看著那些美麗的臉龐上開心或眷戀的神情，可以讓他覺得生活不那麼枯燥，但他卻沒打算讓她們干預自己的生活。

　　女孩子是很可愛的生物，但較真起來就很令人頭疼了。

　　要是顏怡帆就不會這樣。馬銘翼不無遺憾地想，早知道他不如約顏怡帆吃飯，她不但也是個美女，還省心得多。

　　他倒不覺得顏怡帆的態度有什麼不對，她向他打招呼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況且他們的交情比起那些小模特、大模特們可深得多了。在他對未來的規劃裡，離開了五光十色的演藝圈後，他的身邊並不會再出現那些影星、名模們的身影，但是顏怡帆例外。

　　他給顏怡帆的定位是知心好友。與顏怡帆相處時，沒有感情上或來自家庭的各種壓力，他們又能夠信任彼此、談論一些家庭瑣事或是與普通朋友不能談的心事，生活中則互不干涉，他很喜歡這樣的相處方式。

　　馬銘翼倒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和顏怡帆再進一步發展，但他們的相處模式早已定型，關係親近卻不親暱，要踏近一步也實非易事。

　　何況，顏怡帆對他的態度也一直模稜兩可的，既是熱絡，卻又保持了一定的距離，雖讓他保有了足夠的空間和受尊重感，但同時也令他摸不清她的想法。

　　馬銘翼用棉被蒙住了臉，回想著今晚顏怡帆唱的歌。

　　顏怡帆看著他的目光總是了然的、沉靜的，她的眼神太過澄澈，有時甚至會讓他有點心慌。他並不喜歡這種被看透的感覺，但卻又為此感到有點安心和滿足的感覺。因為他在她面前無須努力隱藏，也不用刻意表達，她總會毫無保留地全部看穿，而後予以接納。

　　……雖然因為太熟了，她對他的態度也常常不是很客氣。

　　馬銘翼悶在棉被裡笑了笑。

　　世上能有一人知你懂你，畢竟是平生難逢的成就。這樣的感情很複雜也很矛盾，並不是喜歡、愛或是感動那麼單純而直接的表述所能形容的。

　　總之，他們之間維持著很舒服的距離，舒適得讓馬銘翼放棄思考打破現狀之後的可能性，把未來的事情通通留待未來再去考慮。

　　馬銘翼沒發現自己的思緒早就跑題了，兀自想東想西，在被窩裡翻來覆去，直到夜深才終於沉沉睡去。

　　＊

　　顏怡帆和馬銘翼確實稱得上極熟，她不僅是和馬銘翼混得好而已，和他家人的關係也很不錯，經常上他們家作客。

　　她受邀前往時，多半是陪歐媽媽看看電視，有時也會帶著一些食材上門，然後鑽進廚房裡陪歐媽媽做菜，直到吃飯時間才出來。馬銘翼雖然是邀請顏怡帆的人，卻往往反而被冷落到一旁，不免有些委屈，只可惜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家老媽搶走了自己的紅顏知己，還是自己的紅顏知己搶走了自家老媽。

　　「媽，我不是你親兒子嗎……」這是某天他不死心地湊到了廚房門口說的話。

　　歐媽媽塞了塊糖醋排骨到他嘴裡：「乖啊別煩，去外面等著吃飯。」

　　「怡帆美女……」

　　「還想來口白飯嗎？」

　　馬銘翼只好寂寞如雪地去客廳看爸爸打拳。

　　至於馬銘翼的哥哥更不消說，顏怡帆和歐辰本來就是認識的，自從有了馬銘翼這層關係後，歐辰與她交談的意願明顯又增加了不少，有時甚至會把馬銘翼小時候的黑歷史出賣給顏怡帆。

　　日子長了，馬銘翼便不時被父母問起和顏怡帆間的進展，而他也只能雙手一攤，表示他們只是朋友，自己是屬於眾多美女們的，然後被歐爸爸拿拖鞋砸得抱頭鼠竄。

　　其實馬銘翼還年輕，對於他成家立業的事情，歐家父母並不急於一時，甚至私心希望等他退圈了，再找個身家背景不錯、人也穩重的姑娘給他，也就是顏怡帆得他們的緣，和馬銘翼處得看起來也不錯，才上心了點。

　　對此，歐辰也發表過評論，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句話──他和顏怡帆合作、見面的機會不少，又是能近距離看著他們兩個的人，還是挺有發言權的。

　　「顏怡帆看起來挺順眼的，難怪小翼喜歡她。但以現在的情況看來，她大概看不上小翼。」他說。

　　馬銘翼不幹了。

　　「我又沒說我喜歡她……等等，你們不要全都用這種憐憫的眼神看我！」

　　＊

　　不過，歐辰的話也沒說錯，以馬銘翼現在花名在外的狀態，要追到顏怡帆確實是不可能的事情。

　　馬銘翼向顏怡帆提過不少情史，也被顏怡帆撞見過不少次和其他女孩子約會的場面，尷尬是沒有，但她每次都是平淡地一揭而過，從不多提，事後還少不得冷落他好一陣子。

　　他曾經問過顏怡帆對他怎麼看，顏怡帆瞥了他一眼，直截了當：「我沒興趣和其他女人搶男人，沒的遭罪。」

　　馬銘翼聞言，捧著心口蹬蹬蹬倒退了三步，聲音都在顫抖：「怡帆美女，我們的友情只值這樣嗎？妳好殘忍啊……」

　　顏怡帆挑眉，非常真湛粗！膏牛怯幸稽c。可惜我沒打算改，要不你改改吧？」

　　「我沒見過的美女還那麼多，這麼早改了，人生不是失去色彩了嗎？就像妳也是我人生中的一道風景啊！」馬銘翼連連搖頭。

　　「那就對了。」記憶中，顏怡帆當時偏過了頭：「不改也沒什麼，就維持這樣吧。」

　　＊

　　記憶與現實重合，馬銘翼感覺到眼前的燈光暗了下來。

　　他正在慈善晚會的現場，開場節目是歐辰和顏怡帆的情歌對唱。舞臺上的燈光亮起時，穿著魚尾小禮服的顏怡帆挽著一襲正裝的歐辰的手緩緩登臺。

　　馬銘翼再次聽見了顏怡帆唱歌。她柔和的歌聲和歐辰醇厚的嗓音交疊在一起，纏綿而悠遠，隨著樂音流淌不息，令眾人盡皆屏息。

　　她挺直了背，昂起曲線優美的頸項，和歐辰對視著，儼然能與他分庭抗禮，熠熠發光的姿態如同懸掛在夜幕上的星子，光芒清冷而恆定，靈動卻不可觸及。而他在臺下凝視著她，彷彿駐足於地仰望星空。

　　馬銘翼很受撼動，他忽然發現，顏怡帆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超越了他的想像，也許還能走到更高之處，而自己不過是個俗人，貪戀尋常相處的平淡，從未考慮能走到哪一步。

　　一曲結束，歐辰領著顏怡帆下臺，臺下掌聲久久不散。馬銘翼斂了心神，腆著臉湊了過去。「怡帆妳真是才藝雙全啊，這樣一看我都快要愛上妳了，不如我們等等一起喝杯咖啡？」

　　「我覺得你搭訕的方法很失敗。」歐辰點評。

　　顏怡帆噗哧一笑，轉身從旁邊吧台上弄了杯咖啡打發他。「喏，Caffè Latte。你還是專心在晚會上吧，省得歐叔扒了你的皮。」

　　一杯咖啡的時間過後，燈光再度暗了下來，到了跳舞的時間。馬銘翼伸出了手，顏怡帆自然地搭上，他們順著音樂踏入舞池。

　　馬銘翼一手扶在顏怡帆的腰上，與她對視，腳上順應節拍踏著熟練優雅的舞步，心裡浮動的思緒慢慢沉澱下來。

　　在這一刻，他能夠牢牢地掌握住顏怡帆，但片刻後她將會推開他。顏怡帆對他而言，從來都充滿了挑戰性。

　　他認知中的顏怡帆是個非常有主見的人，雖然對於演藝事業很熱衷，但想法卻很實際保守，不好高蜻h，她的目光投向的是更遠的地方，從不執著於當下的得失。她的時間多數用於工作和充實自己，他和她在一起時總有新話題，從不無聊。

　　他知道的顏怡帆很好強、很固執，從不對人示弱。從認識到現在，她一直都在他身邊，但不曾向他提出任何要求或對他抱有期待，他們相處起來是那麼地輕鬆愜意。

　　就算離開了演藝圈後，有她在一起，生活想必也是多采多姿的吧。只是，他會和顏怡帆一直維持這樣的關係嗎？顏怡帆又是怎麼想的呢？馬銘翼猜不出。

　　是時候定下來了──忽然就有這麼個念頭闖入他腦海之中，若不把握，是不是會追悔莫及？

　　馬銘翼出神地想著，渾然不覺一支舞已經結束了，呆呆地佇立著。直到顏怡帆伸手拉他，他才回過神來，反過來一把抓住顏怡帆的手。

　　「怡帆，我喜歡妳。」他說。

　　＊

　　馬銘翼當眾告白的事情成了一條不大不小的新聞，大家都沒當真。

　　知道是自己前科累累，信用不佳，馬銘翼收斂了不少，開始專心與顏怡帆周旋，只是爭取信任的工作進展十分有限，努力了幾次都像打在棉花裡一般，無從施力。

　　顏怡帆和他相處一如往常，率性自然，只是一提到感情方面的話題便油鹽不進，馬銘翼實在有點苦惱。他送禮物，她就收下然後回送；他約吃飯，她就挑個人聲鼎沸的餐廳，和他Go Dutch──經過上次小模特的經驗，他也實在沒膽約她吃燭光晚餐；他約周日約會，她竟然拉著他一起上美容院，美其名曰你努力看美女、我努力變美女，各取其利。

　　馬銘翼使盡了追女孩子的渾身解數，但顏怡帆卻擺明了不吃那套，要是把她逼緊了，她還能很溫和地幫他回憶一下他的哪些手段已經在哪些人身上用過了。

　　他深深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饒是如此，起碼他和顏怡帆的關係是挺不錯的，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馬銘翼苦中作樂地想。長期下來他也大概摸出了門道，自己不是沒戲唱，只是還沒通過考驗，要是真的沒機會，哪輪得到他獻殷勤，顏怡帆早就玩上人間蒸發了。

　　或許是馬銘翼鍥而不捨的攻勢終於產生了作用，在某次他捧著一大束紅玫瑰出現在電視台門口迎接顏怡帆後，顏怡帆終於鬆口了。

　　「你快把那束花收起來，很丟人。」她認真地說。「收起來一切好說。」

　　……至於顏怡帆答應的理由到底是什麼，馬銘翼覺得自己還是不要深究比較好。

　　＊

　　由於顏怡帆嚴正地表明了約會應該節儉低調，不願意上五星級酒店，也不願意與馬銘翼在外共進燭光晚餐的意願，他們第一次稱得上正式的約會，地點選在了顏怡帆家裡。

　　當天，馬銘翼在約定的時間準時抵達，雖然他自認已經做了萬全的心理準備，能應付見到的各種場面，但進到顏怡帆家餐廳的那一瞬間，他還是深深地震驚了。

　　餐廳裡一片黑暗，但餐桌上卻燃著一對龍鳳燭，顯眼異常。

　　「我特地為你準備了你喜歡的燭光晚餐，可惜家裡只剩這種蠟燭了，你不介意吧？」顏怡帆從廚房裡端出了一個盤子，放在桌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不介意……」馬銘翼吶吶地道，看向了顏怡帆放在桌上的盤子，臉色卻是一變。「怡帆，這個──」

　　「你注意到啦？我上周末剛向艾莉絲學會了道地口味的仰望星空派，所以就試做看看。」顏怡帆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她一手支頤，壓抑著笑意。「要是你把這個派吃了，我就考慮讓你追。怎麼樣？」

　　仰望星空派本是英國漁村為了紀念在暴風雨中下海拯救漁民的英雄而做的一種鹹派，派裡的材料放了培根、洋蔥、鵪鶉蛋和沙丁魚，口感扎實。取其意境，擺放食材時會讓魚頭露出派皮表面，猶如游魚昂首探出湖面，遙望繁星，富有浪漫氣息。

　　只是面前的鹹派實在與浪漫一詞相去甚遠。搖曳的火光映照下，派皮外死不瞑目的六顆沙丁魚頭齊齊對著馬銘翼，盯得他背上一片發麻。

　　艾莉絲，我記住妳了。這麼血腥的東西能吃嗎？馬銘翼腹誹。他沒想到最後一關考驗竟然在這裡，但都走到這一步了豈能輕言放棄！

　　「怡帆，妳的手藝一向很好，而且妳親手做東西給我吃，我高興都來不及了，當然是要吃。」他扯出一個笑容，用慷慨赴義的架式為自己切了一塊派。

　　咬下沙丁魚的一刻，看著顏怡帆臉上的盈盈笑意，馬銘翼突然有了兔死狐悲之感。他終於知道，當初自己站在臺下，被顏怡帆散發的光芒迷得失神時，心理的複雜感是什麼了……

　　「快給我水──」

　　＊

　　馬銘翼在退出演藝圈前的最後一支廣告宣傳當天，開了一場的記者會，公開感謝至今以來關照他的所有人，並說明自己將繼承家業。

　　T臺模特的職業生涯本就不長，眾人對於他退圈的消息並不驚訝，他們關注的重點反而是在他與顏怡帆的感情方面。這兩年來，馬銘翼浪子回頭的表現可是有目共睹，稱得上是圈內一大奇景。

　　顏怡帆也陪同馬銘翼參加了那次的記者會，她回應採訪的內容，被完整地刊載到了當天的晚報上。

　　「問我為什麼能和馬銘翼在一起這麼久？我們在交往前就已經是無話不談的朋友了。正因為我太清楚他的這些情史，反而沒辦法往愛情這方面發展──想當初他的前女友還是我的大學同學呢！我會答應他，是因為看見了他的真眨椅覀円埠苓m合彼此，但能一路走過來，還是因為我們都很努力在經營這段感情的緣故。目前我們都打算專心在事業上，所以還沒有更進一步的規劃，不過以後有了也不會告訴你們的。」

　　＊

　　醫院的中庭，一對男女正牽手漫步。

　　「今天晚上我買材料去你家陪你媽一起做飯吧，想吃什麼？」

　　「除了沙丁魚，什麼都好。」

　　-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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