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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痛饮从来别有肠
当晚,长风镖局在垂云楼定了三桌,上下人等共庆新人加入。
正在上菜时,酒楼的小二上来告诉郭旭,有胭脂酒坊的人送了三坛酒,正在楼下候着。郭旭给大家打个招呼,下楼去看。
来的是胭脂酒坊的二叔。
二叔看见郭旭忙上来见礼,郭旭微笑回应。
二叔说:“今天镖局进新人,姑娘让送三坛胭脂桃花酿。”
郭旭看到车上的三坛酒,连酒坛都是特别在景德镇定制的,可见胭脂对此酒的珍爱,不由感动:“此酒酿制不易,胭脂太大方了。”
二叔说:“春天里,只酿了五坛,一坛酒成时大少和姑娘喝了。一坛大少六月时来喝过半坛。这三坛姑娘让一并送给大少。”
郭旭听了,不由想起往事。
春天,他和胭脂初遇,和胭脂一起酿了桃花酿,酒成时,两人竟喝了整整一坛。那一日,天蓝得如一块碧玉,落花如雨,胭脂醉了,郭旭也醉了。
再后来……
郭旭收回自己的思绪,不再去想。
郭旭问道:“胭脂最近好吗?”
二叔讶然:“大少不知道吗?姑娘出门了,只说有事,没说去哪。出门前还去找过你。这酒是姑娘走时留下话让送的。”
郭旭道:“几时出门的?”
二叔道:“八月初六。”
郭旭一算,正是上次在垂云楼相见的次日。难怪那次胭脂仿佛有心事。可能她是来道别,但不知道为什么,最终没说。
郭旭道:“封平呢?回来了吗?”
封平前段时间回乡办了点事,郭旭才有此一问。
二叔道:“今日刚回来。”
郭旭面前已出现一幅封平一回来就去胭脂酒坊却伊人不见失望下独自喝闷酒的场面。
二叔道:“大少有空多来酒坊,姑娘和封爷都是大少的朋友。那半坛桃花酿姑娘一直没舍得喝,还给大少留着呢。”
郭旭被说得脸上有点发烫,忙应道:“一定。”
回到楼上,菜已上齐,大家一起哄饮,甚为热闹。那胭脂桃花酿郭旭却偷偷留下了一坛。
今次新加入镖局的四人性格各异。林远最为居长,武功仅次于楚歌。曾在南昌的镇南镖局当过总镖头,心思细密,很会做人,在酒桌上面面俱到。孙镗走的是刚猛的路子,性格也很耿直,罗汉拳、七星拳练的甚为扎实,来时还带着铁棍,想来享誉天下的少林棍术应是孙镗的压箱底的功夫,实力不可小觑。雷奇师从于楚青主。楚青主是江南武林的泰山北斗,以郭旭此时的武功绝非楚青主的敌手。幸亏这武林之中这一号人物也就是三五之数,而且大都隐迹江湖,难觅其踪。这雷奇并非入室弟子,但因个人勤奋,也学到一些真功夫。雷奇也最年轻。楚歌当然是其中最独特的一个,武功之高,郭旭自问并没有摸透。酒桌上也人情捻熟,不卑不亢,与人不远不近,若即若离。因着演武台上突出的表现,俨然已成为众镖师之首。
采玉、铁衣与商六也甚是开心。铁衣尤其和孙镗投契,喝到酣处,两人胶到一起有说有笑。商六爷对楚歌特别感兴趣,两人也谈得热络。
采玉在这壁也徐徐的和郭旭说说这次选镖师的事。
采玉今天一袭丁香紫带银色暗花的罗裙,头上一只累丝金凤,外加多喝了两杯,在她素日文慧聪雅的气质上加了几丝流动的霞光。郭旭看采玉有些不甚酒力,扶着采玉来到栏干处,凭几而坐,喝点茶,吹吹风,以解酒气。采玉本因头晕歪着,此时见郭旭拿眼看着她笑,不由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郭旭道:“你今天很像一朵喝醉的紫菊。”
采玉闻言更羞了,自己摸摸脸:“紫红紫红的,是不是很丑。”
郭旭把晾好的茶递给采玉:“紫色本有点清冷,现今暖意袭人。”
采玉喃喃道:“就是嘴甜。”
郭旭腆着脸道:“我还很知道疼人呢。”说着把银色的披风替采玉披着:“小心楼头的风吹了肩膀。”采玉被他的厚脸皮呛得无奈的笑了。采玉站起来看向夜空。
正是“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的美景。郭旭看着已上中天的月亮说:“这月亮明明更像女人的眉毛,哪里像弓,不通。哪有这么美的弓。”
采玉不搭理他的醉话,转移话题说:“你和楚歌交手,能认出他的武功家数吗?”
郭旭想了半天摇摇头。
采玉道:“我从小跟着镖局走过的地方不算少,颇了解如今的武术流派,却没见过这样的武功。甚至我怀疑从有明以来就不曾有过这样的武功。”
郭旭说:“他的武功确实很古朴。但江湖上能人异士辈出,我们所见的不及十一,也没什么奇怪的。”
采玉说:“他的来历虽然神秘,直觉上,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郭旭说:“胭脂见过他,也很有好感。你也是。看来女人还是爱美男子。他比我帅吗?”
郭旭说着,临月而立,做出很潇洒的姿态:“喏,看一看,我是不是更美。”
采玉都笑喷了:“他可没有你这样惫赖。”
这样言笑晏晏,已到酉时,郭旭招呼着众人都回了镖局,自己却不回去:该去看看封平了。
胭脂酒坊还没关门,但只有一个酒客:封平。一灯如豆,灯光掩映下的封平是那么孤独。
郭旭走过去坐在封平的对面。封平显然已醉了,平日冷厉的眼此刻一片涣散,抬眼看见郭旭嗤一声笑了:“为什么醉了都能看见你这张讨厌的脸。”
郭旭温言道:“因为你其实很喜欢这张脸的主人。”
封平又笑了:“我认识的人数你脸皮厚。”
郭旭道:“那你为什么认识我十年了还不和我断交?”
封平道:“呵呵,因为和你断交这世上将再无封平的朋友。”
封平的眼睛终于亮起来了,笑容也暖起来了。
封平给郭旭也倒了一碗酒:“这酒不是胭脂桃花酿,但也是好酒。”
郭旭一饮而尽:“原来你是为这酒生我的气。”
封平仰天大笑几声道:“第一坛是你,第二坛还是你,剩下三坛一并都是你。我封平算什么。”
郭旭边倒酒边随意的说:“都是我,你能怎样?”
封平怒哼一声:“郭旭!”
郭旭道:“你敢对胭脂表明心意吗?你敢去争取胭脂的心吗?你只知道尊重她,等待她的决定,一味宠着她。女人要的是尊重吗?”
封平低吼一声,右手拍桌子,桌上一双筷子疾刺向郭旭,距离太近,郭旭不敢用手来接,只能旋身躲避。这边一张条凳已经挟劲风劈面而来。郭旭飞身后闪,左脚在条凳上轻点,条凳回到原处,郭旭已站到了一张酒桌之上,郭旭淡然道:“我知道你久已看我不顺眼,今天终于找到机会出气了。”
封平道:“我气还没消!”一个箭步抢上酒桌,郭旭轻推一掌,这一掌似轻实重,竟迫得封平退回原处。郭旭笑道:“你想拆了胭脂酒坊,胭脂回来你如何交代?”
封平道:“今夜谁弄坏胭脂一样东西,谁心甘情愿为胭脂当酒保一个月。”
郭旭道:“好。”
郭旭跃下酒桌,还未站稳,封平已一拳劈来,郭旭终于正面回应,拍出一掌,气劲交击,两人各退一步。迅即闪电般击出十余招。一连串招数端的是行云流水,兔起鹘落间没有一丝阻滞。十余招后,突然,人影倏分,郭旭退到酒桌旁,笑道:“这酒保,你是当定了。”衣袖轻拂,桌上六七个酒碗竟然飞起直向封平面门扫去。封平道:“未必!”一掌虚拍,酒碗竟突转方向,向郭旭身上砸去。郭旭伸出双手,以极快的速度在每个酒碗上轻点一指,酒碗上的劲气已消,竟依次跌落桌上,高高的摞了起来。
封平奇道:“这是什么名堂?”
郭旭拍拍袖上尘土:“不过是从弹琴悟来的指法。”
两人相视一笑。
这时躲在门后的二叔才走出来。
封平笑对二叔说:“二叔,受惊了。”
二叔叹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呢!”唉声叹气的收拾着。
两人像顽皮的孩子似的嘻嘻一笑,勾肩搭背的走出了酒坊。
街上夜风一吹,两人回复了冷静。封平推开郭旭:“你好肥!”
郭旭道:“瞎说。”
长街无人,仿若只为二人而设。
郭旭道:“我们从认识到如今打过多少次架了。”
封平道:“数不清了。”
郭旭道:“你还气我吗?”
封平道:“虽然你很可气。但我气不起来。”
顿了一顿,道:“其实我气你,并不只为胭脂。我知道,我确实不够主动,可是我不想主动。也许,我守着胭脂,不只为胭脂,也为自己。”
郭旭道:“我明白。胭脂桃花酿我留了一坛,但我不会送你。送你你也不会接受。”
封平回头看着郭旭:“能否拥有胭脂我并不十分在意,我只想守护她,直到我不能守护。其实在我心里,你和胭脂是一样的。”
说完这句,封平大步走了。郭旭停在原地,看着封平的背影。
三人都不肯往前走,也不愿往后退。到底会怎样!如此困局,只能让人长叹。
回镖局的路上,经过一家酒铺,眼风扫处看见一袭蓝衣的楚歌也是换了一个地方在喝酒。男人寂寞处比女人更要深沉。当下,郭旭并不打搅,径自回了镖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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