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落

　　江中一轮明月，江畔寥寥数家水寨。目光之所及，一条灯火通明的喧闹大道沿着江边曲折前行，大道两侧的店家琳琅满目，七彩霞灯争奇斗彩。遥目远眺，密密麻麻的灯火灯仿佛一条披着金甲的长龙从九天银河虬曲直下。
　　一位约摸二十五岁上下的白衣男子背着一把古琴，从一条小道中走出来，立刻被街上的喧闹包围。集市道路的两旁悬挂着长串的红灯，街中尽是各种各样贩卖小物件的小贩，各色人穿梭其间。
　　“喂，这位公子，来看看我这块上好的玉玦！”听一小贩嚷道。
　　“这位公子，可有心上人？买一把梳子送她吧！”另一位也不闲着。
　　其他小贩的声音也此起彼伏：
　　“哎，姑娘，看看我家的胭脂，包您满意……”
　　“哟！瞧这位姑娘，长得美貌无双，来我这儿看看这铜镜……”
　　白衣男子目不转睛地往前走，双脚快速交替，步履轻健，足下生风，丝毫不顾周遭小贩的推阻，脚下一定一转就轻松绕过挡道的路人，速度丝毫不为之所阻，仿佛周遭的嘈杂与空无一人的荒野并无二致。
　　忽然间，白衣男子停下脚步，立足侧耳倾听，可是这样吵闹的夜市上他怎么能听到其他的声音呢？但见男子忽然间双肩一抖，身上那件雪白的衣服翩翩落下，他三下五除二地将之脱掉揣入怀中，露出一套纯黑色的长衫，紧接着只见那穿黑衣的身影一动，便在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就在男子消失的路边是一家富丽堂皇的门面的大门，门匾黑底金字，上面写着“玉楼宴罢”四个大字，朝里望去，原来是一家格调雅致的酒馆。酒馆有两层，二楼有几间隔间。从馆子的富丽的外表看来，寻常人家怕是吃不起这馆子的酒菜。馆内客人皆是衣着不凡，气质悠闲，多是些贵客。
　　此时酒馆门前走来一男子，只见他俊才飘逸，样貌英俊，瓜子脸，柳叶眉，皮肤白皙，两片薄唇透着些许儒雅，身形娴雅，信步踱入这家馆子，瞧那身形，不是先前那白衣男子是谁？他刚进门就轻轻抬手随意地挥了挥。这家店的小儿见有客人，赶忙小步跑过来迎接，见到这男子忽的眼前一亮，笑容立刻在脸上蔓延开来，高声道：
　　“哟！琴公子大驾光临！小店不胜荣幸啊！”一边说一边点头哈腰，朝店里喊道：“掌柜的，琴公子到了！”
　　听得里面应了一声，就见一个身着绣满金钱图样黑色锦袍的低矮胖子抱拳小步跑了过来：
　　“呵！琴公子您今天气色不错啊！琴公子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啊，快快请坐！公子想吃些什么？”一边说一边将他安排到一间雅座。邻座的几位衣着贵气，满身的珠光宝气，一眼就可以认出这几人的身份不低。
　　那男子坐定之后摆了摆手，示意掌柜凑过来听。
　　掌柜赶紧弯下腰，听男子到：
　　“掌柜，见到叶姑娘没有？”
　　掌柜闻此，脸上显出一丝尴尬。道：“在下今晚不曾见过叶姑娘。”
　　他好像放心了一般，舒了一口气，解下背上的古琴放在一边的茶几上，随即道：“那就好。给我来一壶陈酿的杏花酒，再来一碟花生。”
　　掌柜应了一声，退下了。
　　这位琴公子悠闲地坐着，酒菜端上来没多久，邻座的一位客人便站起来。
　　此人虎背熊腰，身形魁梧，约摸五十岁年纪，身着一件贵气的青色锦袍，腰带上镶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翡翠，晶莹剔透。此人国字脸，浓眉，目如铜铃，眼光炯炯有神，手中一碟瓜子仁，有一步没一步地朝他移过来。
　　琴公子不知是真没注意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看也不看这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瓜子，一边小口饮酒。
　　那人直走到琴公子的桌边，琴公子依旧是那副表情，看也不看他。
　　那人抱拳道：“琴公子，石珂有礼了。”
　　琴公子“嗯”了一声，就没音了。
　　“琴公子，久仰大名，可否为在下演奏一曲？在下愿予八十两黄金换得琴公子一曲《杏花落》如何？”
　　琴公子好似没有听见似的，斜眼看着竹窗外热闹的街头。
　　石珂脸色沉了沉，为了掩饰尴尬，他重新说了一遍道：“琴公子，请问可否为在下演奏一首《杏花落》？”
　　可这位琴公子却依然没把他放在眼里，一边饮酒，一边注意着窗外。
　　石珂此时可是无比尴尬，进一步，就碰了琴公子的钉子，要是不吭不声地坐回去，岂不是要在其他显贵面前失了面子？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刚要开口，就被后面的人高声打断：
　　“琴公子，我们石大人敬你是京城第一乐师，才这般连番邀请你，你可别不识抬举，你可知道石大人是谁？”
　　琴公子好像被他们叨扰得无比烦闷，不耐烦地收回目光，声音不高不低地道：“石珂一个谋臣而已。不就是岐帝的点子鸡吗？鸡生蛋，你生点子，鸡能一天一个蛋，你能一天一个点子吗？有什么可说的！”
　　“你！！”石珂气的脸一直红到脖子根，这石珂，原是歧国皇帝面前当红的谋臣，歧国由一个小小的封国到现在发展到现在的强盛，石珂在之中可是做了不少的事。因此石珂在朝中的地位尚在元老之上，可谓无人不尊，无人不敬，此刻被一位小小的乐师出言污蔑，怕是怒到了极点：“你小子，竟敢——”气得他一句话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石珂三步走上前来，一把将琴公子的桌子掀翻在地。酒杯菜碟叮叮当当地摔碎了一地。
　　外面大街上喧闹声依旧。
　　琴公子握着手中的酒杯，看了看地上的酒壶菜碟的残骸，喝了一口酒，提高声音道：“掌柜！上菜！上酒”
　　掌柜的声音远远地传来：“琴公子稍等，这就来！”
　　石珂气得脸色铁青，双拳紧紧攥着，浑身微微颤抖。正欲发作，但转念一想：若我与此等市井小民相斗，岂不隳了我的名声？他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和他同桌吃饭的其他人连忙起身挽留：
　　“石大人，石大人……”
　　“石大人请快息怒……”
　　“这等草民犯不上与之较真……”
　　一人急忙道：“要不，咱们换家馆子，这里好不晦气！”
　　其他人连连赞同，于是一行人就这么簇拥着石珂起身，未几便消失在外面熙攘的街上。
　　这些人刚走，掌柜就端着酒壶走了出来。看见地上酒杯碎片，脸色蓦地一沉。
　　“公子，这是……”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尽管上菜就是。”
　　掌柜眼角瞥见空空如也的邻座，心中也明白了大半，连忙道：“好，琴公子，小的这就给您重新安排坐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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