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困境

　　一、
　　张梦在教室里努力地记笔记。
　　虽然她那么地认真，可成绩总是上不去，她自己也很懊恼。
　　这是全年级最差一个班，充斥着所谓的“坏学生”。
　　其实，初一刚开学那时，张梦分数还不错的，但她确实不算聪明，一学期不如一学期，终于落到这个班里，正式被抛弃了。
　　父母都很失望，但她没有办法。

　　正在奋笔疾书，门突然被推开。
　　——又是教导主任进来训话。
　　耳朵里面断断续续听见声音：“希望你们能争点气，不要总扯别人后腿。看看我们的实验班，个个学习拔尖，那是社会栋梁之才，相比之下，你们就甘心做糟粕？”
　　“说得妙啊！”有些同学坐在那里用书遮住了脸，语带讽刺，甚至吹出口哨。但是，声音全是稍纵即逝，根本没法摸清谁在捣乱。
　　“你们……”教导主任用手指着他们，气得脸色发青，“你们真是没有一点可取之处！自以为是、不听劝导，并且目无尊长，出言不逊……学习一塌糊涂，道德也是如此低下，你们到底有什么用？啊？有什么用？”
　　“你、错、了。”班长一字一顿地说，“虽然我们分数不行，但绝不是毫无优点！很多地方，实验班的人比不上我们。”
　　“哦？”教导主任冷笑一声，“我还真要洗耳恭听。你说说看，究竟哪里比他们强？”
　　“就像……”班长沉吟片刻，说道，“就像，我们非常团结，实验班的人平时根本不说话，都是各干各的，只会念书做题，没有交流，根本就谈不上凝聚力。听过那句话没有，一个人是条龙，一群人是条虫！可是我们就不一样，大家全都是好哥们好姐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点他们就做不到！”
　　话音刚落，下面就传来此起彼伏的“班长我崇拜你”之类的声音。
　　“是吗？和睦友爱？”教导主任冷哼一声，“你们真的这么以为？那么，我很快就会让你们都了解到，自己引以为傲那些东西，根本不堪一击！”
　　“……？”
　　“你们将清楚地看到，这个班级就是废物！自己觉得好像优点不少，其实就是一无是处。”顿了一顿，教导主任又说，“对，在这个关键期，让你们全体能有个正确认知是非常必要的，否则永远都不上进。我会请示校长，让他帮助你们清醒清醒，这也是救你们。”

　　张梦愣愣看着一切，根本就不明白，将要发生什么。
　　教导主任没有再说多余的话，一转身，出去了。

　　二、
　　一晃几个星期过去，马上就要到了初二第二学期期末，张梦每天学习直到很晚，争取能有一个好一点的名次。
　　这天，校长忽然走进教室，旁边还跟着那教导主任。
　　“同学们静一下。”校长长得一脸温和，斯文白净，“有一件事我要通知一下，这次期末考试之前，我们班会进行个加试。”
　　“……什么意思？”
　　“这次不考课堂知识。”校长又说，“你们对于书本的掌握程度……说句实话，我们也很了解。所以，主要是想考察一下所有人的潜力。简单地说，看看是否足够聪明，上升空间还有多少。”
　　“……嗯？”
　　“我们将要进行一项重大改革。”校长笑了，“这次潜力测试，所有项目全部及格的同学们呢，将会直升本校高中。我想你们也很明白，凭着自己绝对无法考上，所以现在是个机会，不看中考成绩就可继续就读，初三过得悠闲，家长还会高兴。不过，我话说在前面，想要全部及格，非常不易。另外，为了奖励你们，前面十名将会单独组成一班，并由几个优秀教师进行辅导。我敢保证，通过这个变化，新班的同学们，即使考不上好高中，普通的绝对没问题，比现在要好上很多，你们现在中专都会很难。这么说吧，只有现在才能翻身。”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至于全部都不及格的同学们，对不起了，我反复地思考很久，觉得，对于你们来说，最好的方法是留级一年。所以，你们将会留级。”
　　“……！”
　　这一番话震惊全场。
　　“说句实话，不少同学每次考试全挂红灯，早该考虑留级重读提高成绩，如果这次这么简单还是不行……那就对不起了。”
　　“……”
　　“还有，为了帮助你们，后十名假期需要补习。而且，不仅仅是假期，开学之后，每天晚上放学之后，还有周六周日，都要加课。”
　　平时已经够累的了……
　　教室里气氛很压抑。

　　“好了。”校长说道，“关于赏罚，就到这里。现在开始第一科吧。”
　　“……这么快？！”
　　“对。”校长抱着胳膊，“现在发卷子吧。”

　　张梦接过卷子，发现偌大一张纸上，只有寥寥几行的字。
　　——就一道题。
　　张梦仔细读着。
　　题目是这样的：
　　【请在括号之内填上字母“A”或者字母“B”。
　　得分规则如下：
　　阅卷教师将会随机抽取任意两个学生的试卷。
　　如果两个人答案同为“A”，则两人分别得60分。
　　如果两个人答案同为“B”，则两人分别得30分。
　　如果一人选“A”，一人选“B”，则选“A”者得0分，选“B”者得100分。
　　此门考试，100满分，60及格。
　　请作答。】

　　“……”
　　这是什么……
　　张梦感到震惊。
　　“好了，”校长笑道，“题目都清楚吧？很简单，填字母A，或者填字母B，就可以了。”

　　“囚徒困境……”就在张梦感到纳闷之时，旁边突然传来同桌声音。
　　——是周信。
　　要说起来，周信是很奇怪。
　　头脑非常灵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却在这个班混。听说，他对高考没有兴趣，另有其他打算，所以考试从来不去，自然落到这里，却完全不在意。
　　“囚徒困境？那是什么？”张梦问。
　　“经济学中博弈论的著名假设。”周信说，“经典的囚徒困境就是，甲乙两名嫌犯被逮捕，但无足够证据指控二人有罪。于是警方分开审讯嫌犯，并且提供相同选择，即，若两人都沉默，则都判监半年。若二人都坦白，则都判监两年。若一人认罪了，另一人却没有，那么，被同伴背叛的那人可就惨了，招供的人立即释放，不说的人囚禁十年。”
　　说到这里，周信问张梦，“你说该怎么办？”
　　“这……”张梦想了一下，“当然是都沉默最好吧？”
　　“表面看来是这样的。”周信优哉游哉靠在椅子背上，“但是，如果不去考虑集体，从个人角度想，如果对方沉默，那么只要你去背叛，就可以无罪了；如果对方招供，你却没有，就是十年刑期，倘若你也坦白，也就是说共同背叛，十年便可以降到两年了。对你来说，不管对方如何行动，背叛都是最佳选择。”
　　“不对……”张梦想了半天，费力地反驳道，“那样的话，两人刑期加在一起，要么十年，要么四年，明显不是最优方案……因为，全都沉默的话，加一起就一年。”
　　“是。”周信说，“然而……这问题是……”
　　到了这里，突然转过头来，直盯进张梦的眼睛里，“——你能忍住自私，并且相信他吗？”
　　“……啊？”
　　“首先需要你的友善，就是说，不背叛，其次……你要百分之百地相信他，达到这样两点，并不容易。”
　　“……”
　　周信开始转笔，似乎不想再谈。

　　就在这时，校长突然问道：“谁是学习委员？”
　　张梦“腾”地站起身来：“我是。”
　　张梦以前成绩不错，掉到了这个班之后，便被任命学习委员。
　　“你可以给大家分析一下这题。”校长还是温文尔雅，“给全班一点提示吧。”
　　“哦……”张梦拿起试卷，极力定了定神，尽量不去考虑周信的话，想要不受影响。
　　她说，“这个，要想及格，很简单的。只要……我们所有的人全都选A就可以了。这样，每个人都能得60分。如果大家胡乱选择，就会有很多人不及格。因此，我希望大家都能够选A，我们全班一起直升高中。”
　　“没错！”班长这时接到，“听到没有？全都选A。”
　　“是啊。”全班开始闹哄哄的，“这什么弱智题，全选A就得了。”

　　“好。”等到稍微安静下来，校长看看大家，说：“那么现在开始答题。谁都不能偷看别人，发现作弊立刻零分。”
　　张梦拔开笔帽，想都没想，刷刷两笔，填上了“A”。

　　“看来都写完了。”五分钟后，校长对着监考老师说道，“卷子全都收上来吧。”
　　“嗯。”
　　“十分钟后开始公布成绩。”
　　“……”

　　——十分钟后，校长站在讲桌前面。
　　他的面前，摆着一个纸箱，上面有一个口。
　　“为了显示公平，”校长说，“所有试卷放在箱子里面，我的确是随机抽取。现在，请刚才的学习委员走上台来，摇晃这个箱子，将顺序都打散。”
　　张梦忐忑地迈上了讲台，用力摇晃那个箱子，耳朵里能听见东西上下翻腾，足足过了有一分钟，她才停下手来。

　　回到座位，张梦说道：“这样应该……没问题吧。”
　　旁边周信笑了：“我敢跟你打赌……”
　　“嗯？”
　　“一定会有很多人选B。”
　　“我觉得不会的。”张梦摇头，“刚才都说好了，所有人都选A。”
　　周信不置可否。

　　校长开始抽取试卷。
　　拿出两张，看了一眼：
　　“赵红，60。钱橙，60。”
　　张梦松了口气。
　　那边校长继续念道：“孙黄，60。李绿，60。”
　　张梦对周信说：“你看？”
　　“张梦……”校长抬眼看着全班，嘴边现出一丝玩味，“0分。”
　　“什么……！”张梦完全不敢相信。
　　校长瞧了瞧另外的名字：“周蓝，100。”
　　“……”
　　一刹那间，所有人都看向周蓝，很多带着愤怒。
　　“不是……不是……”周蓝慌忙地为自己辩解，“我是刚才没有听清大家商量……太困……后来一看卷子，觉得，选A就是0分或者60分，选B就是30分或者100分，这明显要高一个等级嘛。后来，结束之后，别人才对我说，全都要选A的……是真的不知道！你们饶了我吧！”
　　“都别吵了。”校长打断大家，“时间不多，我们快点。吴靛，30。郑紫，30。”
　　“……”
　　“王黑，30，冯白，30。”
　　“怎么会是这样……”张梦无力地坐在那里。
　　“告诉你了，”周信说道，“只考虑自己的话呢，对方选A，自己选B就是100。对方选B，自己唯有同样选B才能避免一无所得，所以一定很多人会选择B。为了直升高中，为了新的班级……啧，校长还真是个老狐狸，只要分成两班，以后也见不着，背叛之时不用考虑将来的话，也就没有太多顾虑。”
　　“……”
　　过了好一会儿，校长终于念到最后一人：“周信，0分。”
　　“……咦！”张梦诧异地看向同桌。
　　他不是早看明白了？
　　“我无所谓。”周信撑着脑袋，“那些玩意我也不感兴趣。”
　　“……”
　　“陪你好了。”
　　“……”
　　“不然你也太可怜了。”

　　——最后，全班40人，60分的有10人，0分的5人，100分的5人，30分的20人。
　　也就是说，15人选择合作，而背叛者，却有25人之多……
　　屡次为班级出头的班长，一直相信着这个集体，却也得到0分。他用震惊的表情看着大家，眼神有点茫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令人难以置信。

　　“搞成这种结果……”张梦非常懊恼地说，“大部分人都背叛了，这么多人都不及格，有很多30分，挺荒谬的。如果再来一次，就会选A了吧……”
　　“可惜。”周信笑了一声，“结果是更多人会背叛。”
　　“咦？”
　　“不……恐怕除了你我，所有人都会背叛。”
　　“为什么？”
　　“你知道约翰纳什吗？”
　　“不……”
　　“是个天才，有精神分裂症，对博弈论有着突出贡献。”周信说，“他提出了纳什均衡，就是，囚徒实验进行到了最后，会呈现出一个均衡态势，也就是——所有人都背叛。”
　　“哈？”
　　“没错，这个就是纳什均衡。虽然，对全体来说吧，这显然不是最佳的方案。但是，就像刚才说的，每个个体，从自己角度来考虑，都会倾向背叛，最后达到一个均衡。”
　　“……”
　　“看到教导主任了吗？”周信说，“我们班级分裂，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
　　“不过点子是校长出的吧，真是差劲。”

　　三、
　　“好了好了。”校长微笑着说，“十分钟后，开始下轮。”
　　“真是个坏心眼……”周信喃喃自语。
　　“嗯？”
　　“他想玩死我们。”
　　“什么意思？”
　　“如果目的是看一盘散沙，他已经达成了，为什么还要下一轮？”
　　“……哎？”
　　“因为内讧还是不够彻底。”
　　“……？”
　　“你想想看，”周信又说，“刚才，为何要念出分数呢。”
　　“是哦……”
　　“完全没有必要当场宣布，要么不说，要么等到考试全部结束。第二轮开始前来这么一出戏，是要干嘛？”
　　张梦试着猜测：“让我们全都知道，哪些人是背叛者？”
　　“没错。”周信说，“互相猜疑，互相内斗，这才精彩。”
　　“……”

　　“差不多了。”校长敲了一下黑板，“现在公布第二场的规则。”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
　　“这次也是非常简单。你们依然只有两个选择，是当‘大众’还是当‘小众’。10人一组。如果全部10人都选择要当‘大众’，那么每人得60分。如果其中一人选择当了‘小众’，则其他9人各得50分，他得100分。如果其中两人选择当了‘小众’，则其他8人各得40分，他们两人得90分。总之，选择‘小众’的人永远都比选择‘大众’的人高50分，而且，‘小众’每多一人，每个‘大众’就会相应降掉10分。”
　　“……”
　　“但是有个前提，就是，‘小众’只能是‘小众’，绝不能超过5个。如果有6人或者6人以上选择‘小众’，所有人都0分。100分满分，60分及格。”
　　“……”
　　“为了给你们个直观印象，我用一张图表表示。粗斜体表示选了‘小众’的人。”
　　说着，校长在黑板上划出了一张表：
　　-第1人-第2人-第3人-第4人-第5人-第6人-第7人-第8人-第9人-第10人
　　--60----60----60----60----60----60----60----60----60----60
　　--50----50----50----50----50----50----50----50----50----100
　　--40----40----40----40----40----40----40----40----90----90
　　--30----30----30----30----30----30----30----80----80----80
　　--20----20----20----20----20----20----70----70----70----70
　　--10----10----10----10----10----60----60----60----60----60
　　--0-----0-----0-----0-----0-----0-----0-----0-----0-----0
　　总分依次为：600,550,500,450,400,350,0

　　校长又说：“第一行，全都选择大众，每人60；第二行，第10人旬小众’，所以前9人分数都少了10分，而第10人比别人高出50；第三行，第9人第10人旬小众’，所以前8人又少10分，最后两人高出别人50……这最后一行呢……就是‘小众’人数达到6人，或者6人以上的情况，全都0分。”
　　环视了一下全班人，校长又看向了张梦：“学习委员，你来提出一下策略？”

　　“这……”张梦看着那张表格，说，“很显然地，谁都不去碰那‘小众’才是最佳策略。这样，10个人一共可以得600分。每多一个，队伍总分就会降掉50，要是超过一半，所有人都0分，得不偿失，所以，我认为，谁都不能去旬小众’，如果怀着侥幸心理，会吃大亏，因为别人也可能会这么想，每个人都必须严于律已，对集体负责任。”
　　“……没错。”班长再次附和张梦，“这个策略是最好的。”
　　但是，这次，他的语气之中，带了些不确定，再没有第一次时的那种肯定。
　　“说得好。”校长笑道，“那么现在，就请学号1至10的同学走上前来。”
　　张梦也在其中。

　　“我丑化说前头。”班里“恶霸”王强对着另外几人说道，“谁敢背后捅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非把你们修理一顿！”
　　“不要理他。”这时校长又说，“我有办法保护你们。”
　　“……”
　　“这次不会公布姓名。”
　　“这……”张梦握了握拳。
　　只能相信同伴们了。

　　片刻之后，张梦将“大众”的卡片丢进纸箱。
　　其他人也一一投入。
　　考官走上前来，将剩余的卡片正面朝下进行回收。
　　校长晃了晃箱子，然后打开，将所有卡片取出来。
　　“嗯……”校长一一扫了过去，“让我看看……”
　　张梦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哦？”校长失笑出声，“这一组全0分。”
　　“……！”
　　又来了……
　　背叛的人超过一半。
　　可是这次明明不一样了。
　　如果别人背叛，自己同样背叛只会雪上加霜。
　　这种情况之下，为什么会这样……

　　“混蛋……！”一人揪着旁边那人衣领，“我是记得……上一轮里你背叛了……没说错吧？！”
　　“你……你别胡来……！”
　　“所以这次，又是你吧？啊？”
　　“没有……！”对方慌忙说道，“真的没有！”
　　“尝到甜头，还上瘾了？”
　　“我选的是‘大众’！我上一门都及格了，没必要啊！”那人说道，“我觉得是，上轮吃亏的人，这次去背叛了！因为他们已经挂了一科，更加危险！他们觉得自己之前太傻，就变了！”
　　“喂……！”另外的人开始不满，“别把我们说的跟你一样！我一直都努力合作！上轮就是，这轮也是！……妈的！”
　　“……”张梦茫然地看着一切。

　　“都回去吧。”校长说道，“考试继续。”
　　“……”

　　这次，全班一共4组，竟然……都是0分……
　　“只要有一个人背叛了，合作者就会变不及格。”周信撑着脑袋，“一下相信另外9人，确实还是挺困难的。”
　　“可是……”
　　“啊……”周信就说，“看那表格，选择‘大众’，就要相信另外全部9人，才有可能及格。而选择‘小众’，那么，只要背叛者不超过一半，自己就可以通过了。即使5人背叛，背叛者也有60分，怎么看都更加合适。寄希望于别人合作，心存侥幸，想着背叛的人不会那么多吧？之前几组那么惨了，他们不会再那样了，我们这组应该可以有分，不至于有很多要搅局的人了。这样一来，依然还是一样。”
　　“……”
　　“哎……”周信叹了口气，“我们是完全被玩弄了啊……”

　　四、
　　“这第二轮到此为止。”校长又说，“非常非常精彩。”
　　“……”
　　“十分钟后开始第三轮吧。”
　　与上轮考试结束之后的人声鼎沸大不相同，这次教室异常安静。没人发生声音，整个空间充满压抑。流动的空气好像也粘稠起来，令人感到窒息。
　　“喂……”张梦问，“周信，你觉得……要留级的，会有多少？”
　　“一半？”
　　“……”
　　“我瞎猜的。”

　　“时间到了。”校长宣布。
　　每个学生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校长笑道：“这些考试真是太简单了，都是只有两个选项给你们选，没有填空，没有解答……全是选择题目，而且只有两个选项，easy。”
　　“……”
　　“好了，现在公布规则。”
　　“……”
　　“这是一个拍卖游戏。这回5人一组，一共8组。每组竞拍一张面值为50分的卡片。开始时候，作为竞拍启动资金，每人手里都有50分整，用来出价。每次加价最低5分。赢家只有一个，他的最终分数就是，50原始分数，加上赢的50，减去他的出价。但是，有一条规则是，其他所有的人，都必须支付自己最后喊出价格的一半，作为竞拍运营费用。满分100，60及格。”
　　“……什么意思？”
　　“举例来说，有ABCDE五个同组学生，经过几次‘加价’，最后A以30分的出价赢得了这张卡片，那么，A的最后分数就是，50原始分数+50赢得分数-30出价分数=70。B最后喊出的价格是20，但却没有赢得竞拍，那么B的分数就是50原始分数-20出价分数÷2=40，C最后喊出的价格是10，那么C的分数就是，50原始分数-10出价分数÷2=45。DE没有出价，所以还是50，明白了吗？”
　　“……”
　　“现在开始第一组吧。”

　　这次没让张梦分析。
　　而事实上，她有点懵。
　　她只知道，要想及格，就必须得赢得拍卖。
　　看了看第一组的人选——赵红，钱橙，孙黄，李绿，周蓝。
　　“这是一个陷阱。”旁边周信突然说道。
　　“……嗯？”
　　“你看着吧。”
　　“……”
　　怎么搞得高深莫测……

　　拍卖正式开始。
　　就像张梦想的那样，刚一上来，五个人就都抢拍了。
　　“5分。”
　　“10分。”
　　“15。”
　　“20。”
　　因为，要想及格，只有赢下。

　　然后，出价很快提到40。
　　喊出40这个数字的是周蓝。
　　她的嘴边现出得意的笑。
　　经过经心计算，以及快速抢得先机，他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其他的都不重要。
　　真正有用的就是喊出“40”这个数。
　　因为，如果加价到45，即使用45去赢得了那50，也还是不及格。
　　50+50-45=55，不到60。
　　因此，再往上加，没有意义。
　　大家恐怕会放弃了。
　　应该就此尘埃落定了吧。

　　另外几个人明显犹豫了。
　　现在，即使赢了，也没用了。

　　“可是……”
　　没错，即使是不及格，能拿一点就是一点。
　　出价45，拿回50，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李绿举起了手：“45。”

　　“什么……？”周蓝吃了一惊，不过，稍微一想就能明白，虽然不会及格，但是她想即使赚到5分也好。
　　那么……
　　周蓝根本没有多想，再次报价：“50。”

　　“……”
　　这回，就是50换50了。
　　根本没有得到好处。
　　啧……

　　“哦，对了。”校长这时忽然开口，“我插一句，刚才忘了说了，即使50分的原始分数用光，也可以继续加价的。”
　　“嗯？”
　　“这个不设上限。打个比方，如果最后80成交，那么，赢家的分数是：50+50-80=20，同时另一个人最后出价70，则他的分数是：50-70÷2=15分。明白了吗？哦，还有，你们不用担心，随便加价，这个考试允许负分出现。”
　　“……什么？”
　　另一人道：“……负分？”
　　“啊，对。”校长又道，“不需要太担心，已经及格的还是及格，只会影响总分而已。”
　　“……”
　　“我说完了，你们继续。”

　　一开始是沉默。
　　毕竟，再往上加，就是赔了。
　　用比50更多的分数去交换50分，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没有想到，李绿再次举起了手：“55。”
　　“你疯了吗！”周蓝瞪着李绿。
　　李绿却没说话。

　　“她……”张梦结结巴巴地问周信，“她要干吗？”
　　“还没看出来？”周信说，“这就是陷阱。”
　　“陷阱？”
　　“嗯。”
　　“这话怎么讲呢？”
　　“你想，”周信又道，“对于李绿来讲，上次叫了45，如果此时放弃，就是直接赔掉45的一半，22.5，什么都得不到。”
　　“嗯……”
　　“继续下去的话，可以损失少点。”
　　“……”
　　“打个比方，如果现在李绿以55分拿下50分的卡片，就是只赔5分，而非22.5。所以他会选择加价。”
　　“……”
　　“但是周蓝也会这么想的。刚才叫了50，现在退出，亏掉一半，白扔25，损失太大。”
　　话音未落，周蓝便喊：“60。”
　　“……”
　　按照这个意思，如果能以60拿下，就是只赔10分。不喊60的话，却要丢掉更多。
　　那边竞价还在继续。
　　“65。”
　　“70。”
　　“75。”
　　“80。”

　　“他们两个也很痛苦。”周信说道，“但是没法抽身。”
　　“……”
　　“在这节骨眼上放弃，就太不值得了，那样只是平白无故赔分进去，必须赢了竞拍，用那50，才能挽回一些。”
　　“……”
　　“这个时候，已经是双输了。但是，他们还在越输越多。”
　　“……”
　　“这就是陷阱。”周信说，“曾有学者在哈佛等学府竞拍1美元，但是，倒数第二个喊出了价格的人也必须支付自己最后尝试的数字，结果你猜是怎么样，每次，他都将1美元拍到60块钱以上。”
　　“……”
　　“这个游戏五人一组，另外四人都要赔分，总会有人激进冒险，不顾一切想赌赌看。这就是五人一组的原因吧。”

　　最后，李绿赢了。
　　成交价是95。
　　李绿最后得分是：50分+50分-95分=5分
　　周蓝最后喊了90，所以他的最后得分是：50分-90÷2=5分
　　其他人也分别扣掉相应分数，无一及格。

　　——到了第个二组，有个人一上来便喊出：“40分。”
　　众人都很惊讶。
　　竟然直接越过5分到35分这个区间……
　　接着那人便说：“你们再喊也不可能会及格了，让我拿走好吗？”
　　“……”
　　“这样你们也不会损失！”
　　“……”
　　“你们刚才也看到了，如果两人轮番竞价，一定是个双输结局！”
　　“哈，”另一人道，“哪会让你就此得逞？”
　　“……什么？”
　　“我都已经不能及格，你也别想称心如意！”
　　“你不会吧……？”
　　对面那人没再搭理，直接举手：“45。”
　　这一轮，那50分，同样又被卖到高价。
　　全组无人通过。

　　“周信……”张梦问道，“该怎么办？”
　　“这很难啊……”周信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四个人放弃，其中一人得到奖励，否则很难有人占到便宜。”
　　“……”

　　又结束了两组考试，结果还是一样。
　　“学习委员。”校长忽然叫起张梦，“你来布置一下策略？”
　　“我……”张梦握了握拳，“我觉得，每组应该有四人放弃。”
　　“……什么？！”
　　“否则全都占不着好。”
　　“那怎么决定谁及格？”
　　张梦想了一想，说：“就……我们全班都不要想别的事了，同心合力一起及格行不行呢。已经有某一门通过的同学们，就放弃掉，然后帮助别人至少一科过线，否则，就要有人留级，这个后果太严重了。”
　　“前面两科全挂的人多了！”有人嚷道，“第一门就15人通过了！第二门全不行！这里还剩25个眼巴巴地等着要过！”
　　“不是……”张梦费力地说，“至少……先想办法上岸几个……剩下的人，后面还有两轮，我们再想办法，用相同的方式，让他们也变得安全。”
　　“……”
　　“这次……”张梦又说，“就石头剪子布来决定……”
　　“……”
　　“难道还有更好的方法？”
　　“……”

　　全班似乎都默认的张梦的建议了。
　　班长最后一锤定音：“……那就这么定了。”
　　虽然，对着结果，他感到很难去期待些什么。

　　果然，最后操作之时，又出现了问题。
　　第五组选出“获胜者”之后，那个人还战战兢兢不敢相信。
　　之后，用很小的声音说：“那……那我就竞价了……5分……”
　　“对，就是这样。”其他人都说道，“然后大家都不说话，这场游戏就结束了。”
　　没有想到，就在这时，另一个人却突然道：“10分。”
　　张梦一看，这是班里面的“刺头”、“恶霸”王强，认识很多混混，谁都不敢惹他。
　　一开始内定的“获胜者”惊呆了。
　　“……你干什么！”旁边有人怒斥，“都说好了！”
　　“我觉得不放心。”王强笑了笑，说，“虽然在第一轮，我得了100分，但是难说最后两轮是什么样，万一落到倒数十名，那就惨了，我可不想补课。”
　　“……”
　　“我告诉你，现在放弃，让我赢了。”王强继续说，“我第一轮得了100，绝对比你更有资本。如果你跟我竞价，我可以陪你玩到很后面，就算我在100这个价位放弃，50-100÷2，最后这轮得0分，我的总分也还有100，也不用太着急。可你就不同了，如果105成交，你的分数就是50+50-105，倒扣5分，你第一轮吃了鸭蛋，三轮下来，总分竟是负5，基本铁定最后十名，现在投降还有可能成功上岸，你想想吧，要不要让给我。”
　　对着这个无赖，一开始内定的“获胜者”双手直抖，显然非常不甘，但他早已习惯对着这人屈服，根本不敢反抗，几次张口，但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挣扎了好一阵，最后终于低下头去。
　　王强很张狂地笑了一声。
　　这一组里也有班长。
　　“喂，”班长看着所有一切，试图阻止王强，“我们不要这样。”
　　话没说完就被王强打断：“你给我闭上嘴！”
　　班长看着王强，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彻底放弃发言。
　　经过了这几轮的考试，他没有一开始那么地坚定了。
　　他甚至开始觉得对着他们抱有幻想非常地好笑。
　　是的，以前的自己，非常地好笑。
　　天真地认为大家可以同甘共苦，然而现实摆在眼前，将他的梦无情击碎。
　　是的，他也该醒醒了。

　　第六组，背叛者再一次出现了。
　　这次是另一个从没有及格过的同学。
　　“我……”他说，“我一定得及格一回……不然就要留级……”
　　“……”
　　“石头剪子布什么东西的……”他说，“太扯了吧，他第一轮的总分30，而我却是0分。”
　　“……”
　　“我绝对要及格一门，不要留级！我是全都豁出去了，我才不管负多少分，都已经是0了……补课之类，我根本不在乎，不就多上学吗……所以我要跟你拼到最后，如果你不想被拖下水，就别跟我抢这个了……抱着你三轮一共将近80的分数走吧，将近80，不会成为最后十名，争取后两轮及格就行了……否则，逼我的话，绝对会去补课。总之，劝你早点放弃，让我通过这门……不然咱俩都没有好。”
　　“……”
　　于是计划又失败了……

　　第七组，背叛者是女生。
　　她和张梦一起落到这里，学习甚至更加刻苦，一直想要离开这个班级。
　　她前两轮成绩总分30，进前十名有点勉强。
　　那女生好像很紧张：“我……我……我还是想考个好学校……所以，真的不甘心这轮只得50……”
　　这回对方没有放弃，两人争执许久，最后无人通过。

　　接着，就是最后一组……
　　其中包括张梦周信。
　　其中两人已经确定不会留级，剩下的是张梦、周信，还有另外一人。
　　抽签的结果是……张梦。
　　“……”大家都沉默了。
　　竟然是张梦吗……
　　“……不用了。”张梦看着结果，闭了闭眼，突然说，“我放弃。”
　　“……嗯？”周信看着张梦。
　　“主意是我提的，如果是我获益，会让大家很怀疑吧。”张梦说，“我还是想证明，我们可以合作。”
　　“……”
　　“我依然坚信着，只要团结起来，就能突破难关。”
　　“……”
　　“所以，为了让你们相信我，我决定退出了。”
　　“明白了。”周信看着另外几人，“不知道你们怎么想。”
　　“……”
　　“这样的话……”周信说道，“我也放弃。”
　　“……！”
　　“你知道的，”周信接道，“我无所谓。”
　　“那么……”张梦看着另外那人，“就决定是你了。”
　　“嗯……”
　　周信说：“我不希望有人辜负我们两个，尤其是张梦。”
　　“……”
　　说完，周信看着已经及格那两个人，笑道：“如果你们有谁搅局，那我也会加入。”
　　“……”
　　“就像刚才说的，我根本无所谓。”
　　“……”
　　“准备好了，那开始吧。”

　　预定的获胜者长吸了一口气：“5分。”
　　本轮考官点了点头。
　　然后，过了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没有人再说话。
　　“恭喜。”考官说道，“成交价格……5分。”
　　“成……成功了？”张梦简直有点不敢相信。
　　“嗯。”周信回答。
　　“……太好了！”张梦一把搂住四个同伴，又蹦又跳，“我们成了！我们成了！”
　　“……好疼。”周信轻轻地推开她。
　　这回，终于有个人通过了……用5分换了50分，总分95。

　　“那么……”校长插道，“十五分钟之后，将开始下一轮。”

　　五、
　　第四轮还是开始了。
　　所有学生脸上都出现了茫然。
　　他们不知道这种折磨还要持续多久。
　　——简直就像噩梦一样。
　　依然还是校长公布规则：“这一次呢，两人一组。我手里有4块牌子，各25分，一共100。也就是说，两人分这100。每人都有‘平分’和‘独吞’两个选择，自己决定策略之后，写好答案交给考官。规则如下：如果两人都旬平分’，那么每人得到两块25分的牌子，如果两人都旬独吞’，那么两人全都空手而回，如果一人选择‘平分’一人选择‘独吞’，那么选择‘独吞’的人得到全部4块牌子，选择‘平分’的人没有任何东西。最后，两人将牌交到我这，我来统计分数。100满分，50及格。”
　　“……”
　　“但是，确定答案之前，每人都有一分钟的陈述时间，这在期间，你们可以表明真诚，争取达到合作结果。”
　　“……”
　　“第一组开始吧。”

　　“我先来吧。”赵红说道，“那个，显而易见，我们都应选择‘平分’……在第一轮考试当中，我就选择了A，你也选择了A，我们合作非常成功……在第二轮考试当中，我也没有背叛，相信你也是吧……在第三轮考试当中，张梦说要团结，所以我没说话，而你也是这样……所以，我认为啊，我可以相信你，你也可以相信我。”
　　钱橙接着说道：“是的，如果是你的话，绝对没有问题~”

　　“好了。”考官这时插话，“把选择交给我。”
　　然后，看看手里的纸片，说：“可惜。”
　　“……？”
　　“谁都不能得到牌子。”
　　“……！”
　　那两个人都诧异地望着对方。
　　“我……”赵红最先开口解释，“我实在是怕了……对不起啊……”
　　钱橙摇了摇头：“算了，我又何尝不是？”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周信小声说道。
　　“为什么……”
　　“很明显啊。”周信又说，“如果对方选择‘独吞’，那你怎么做都会一无所获。如果对方选择‘平分’，那么，你旬独吞’就可以多得到50分。第一轮她俩没明白，现在才看透了。”
　　“……”
　　“没办法呢……”

　　就像周信说的，之后几组，从没有出现过两个人都“平分”的情况。
　　至少一人背叛——
　　最让张梦惊讶的是班长。
　　班长他竟选了“独吞”……
　　班长，一直以来，对这班级的凝聚力深信不疑。否则，那天，他也不会对着教导主任说出那样的话。
　　这考试一开始，他也是积极地组织着。
　　作为班长帮助张梦，号召大家团结起来，共同度过这个难关。
　　但是，第一轮，他成了受害者，得到的是失望。
　　第二轮，虽然有些不安，但是还是想要试着相信。那一次，他再次成为了受害者……
　　第三轮，他苦苦地挣扎，然而残酷的事实却让他彻底放弃了幻想……
　　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之前投入感情越多，之后内心厌恶越深。
　　终于，怀着对这班级的失望，还有对同学的不信任，班长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

　　很快，到了周信。
　　“你看着吧。”周信说。
　　“啊？”
　　“想让两人平分分数，只有一个方法。”
　　“……？”
　　“就是以恶治恶。”
　　“……？”
　　“上一轮里，最后我们成功，也只不过因为我的恐吓。”
　　“……”
　　“依靠你的天真，是团结不了的。”
　　“……”
　　“我过去了。”
　　真是麻烦……周信心想，看她上轮那样，自己也得做点什么了啊……

　　周信走上前去，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好了。”考官说道，“两人开始分别陈述。”
　　周信突然诡异一笑：“那我说了，我会选择‘独吞’。”
　　“……什么？！”
　　“重复一遍，我会选择‘独吞’。”
　　“你脑子坏掉了？！”
　　“没有。”周信说道，“但是我答应你，等我拿到4块牌子之后，我会分你两块。”
　　“……”
　　“所以……请你选择‘平分’。让我拿走全部，我绝对会分你。”周信说，“你只能相信我，唯有选择‘平分’，才有可能及格，你之前都是0分吧？如果你也选择‘独吞’，那谁也别想得到任何东西，铁定空手而归。”
　　“……”
　　“明白了吗？”
　　“……这样真的可以？”
　　“当然。”周信又道，“否则考官为何不直接给予分数？采用发牌形式，之后自己拿去登记，就是因为可以私下交换。他想更加灵活一点，就看我们怎么表现。”
　　“……”
　　“我没有说错吧？”周信看着考官。
　　考官点了下头。
　　周信又看向了对方。
　　“既然这样，”他还在挣扎着，“何不都旬平分’？”
　　“不，”周信根本懒得解释，“我会选择‘独吞’。”
　　“那我怎么能相信你？”
　　“我会分你。”
　　“那就都旬平分’！！！”
　　“不。”
　　全班都笑起来。
　　除了那个对手。
　　周信就是这两句话。
　　其他什么都不多说。

　　最后，周信果然选了‘独吞’。
　　而那个人，虽然无比懊恼，也只能选“平分”。
　　周信拿过4块牌子，扔到桌子上面两块。
　　牌子落在桌子，发出清脆响声。
　　对方一把抓在两块牌子，紧紧握在手里，生怕出现变故。
　　然后周信转身离开，走向校长那边。
　　这是本轮来第一次，两个人都及格。

　　——周信之后，所有人几乎全都采取相同策略。
　　总有一人先发制人，然后另外一人被迫服从……
　　结果却是多种多样。
　　大部分人依照约定分出一半。
　　毕竟，背叛的人未必极端自私，他们只是害怕被人辜负。
　　却也有人言而无信。
　　也有的人，明确告知对方，只会分出一块牌子，也就是，25分。对手恨得牙直痒痒，却也没有办法。

　　很快，轮到张梦。
　　张梦同样抢得先机。
　　对方似乎吃了一惊。
　　但是，张梦比开始成熟了，她再不会有勇无谋做无用功。
　　与之前同样的，对方只能选择“平分”，因为不想一无所获。
　　但是，当考官掀开了牌子时，所有人都看见，张梦的选择却是——
　　“平分。”
　　同样是“平分”。
　　对方瞪大了眼睛。
　　半晌之后，用难以置信并且难掩欣喜的语气说：“你怎么……你怎么……你怎么……？”
　　“啊，”张梦说，“因为……你会选择‘平分’，是因为相信我，认为我会分你……所以……可能是我固执，但我真的希望看到……两个‘平分’能够出现……这种状态不是我的空想而已……”
　　“……”
　　“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张梦说，“我就是要校长看看，这并不是多难的事。”
　　“……”
　　“为什么一定要背叛呢？”张梦说，“我们明明可以做到。”

　　张梦回来之后，游戏继续进行——
　　这时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场景。
　　她竟发现，后面又有好几个人，虽然说会选择“独吞”，但在最后掀开之时，显示出的却是“平分”字样。
　　“张梦，”他们说道，“我们……之前觉得你很幼稚，但是现在我们感到……如果校长认为，我们是在做梦，那，就圆了这个梦给他看！”
　　原来——这个班级没有那么令人绝望。
　　有意害人的终究只是少数。
　　只要，大家能够稍微确定对方行动，绝大部分还是愿意共同对敌。
　　就像这轮考试一样……
　　那么，也许，可以更加信任对方一些？

　　六、
　　“好了。”第四轮结束后，校长又说，“我们终于来到了本场考试尾声。”
　　顿了一顿，又道：“也就是说——最后一轮。”
　　“……”

　　“我觉得……”张梦说，“还有一些人从未及格过……”
　　“嗯。”周信接道，“12个。”
　　“咦？”张梦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算一下不就行了吗？”
　　“难道你记得每一轮的结果？”
　　“这有什么难的？”
　　“……”

　　“下面公布规则。”校长说道，“是个付出与收益的游戏。在这场考试里，全班每人在纸条上写上一个‘赞助分数’，这个就是你的贡献，最高出100。然后考官收取所有纸条。如果，最后全班总和高于1600，那么，全班每人入账100。最后，你的分数就是，这100分，减去你一开始的那个‘赞助分数’。——打个比方，你一开始填写上了‘40’。最后全班贡献总和超过1600，你的分数就是，100-40=60。如果，最后全班总和没有超过1600……那么非但没有收益，还要自己背负‘赞助分数’，就是负分。满分100,50及格。”
　　“……”又来了……
　　“我给你们分析一下。”校长又说，“这个考试，最理想的状态就是，你出0分，却得到100。最惨的情况那就是自己出了100，却得到0分，最终得分-100，一定得要仔细斟酌。”
　　“……”
　　“给你们十分钟考虑，之后收取纸条。”

　　校长没叫张梦分析。
　　张梦坐在那里，犹豫许久，手心都出了汗，握着笔感觉滑滑的。
　　“想说什么你就站起来说。”旁边周信有点看不过眼。
　　“……”
　　“你想的是对的。”周信说，“曾有学者做过类似实验，从来没有凑到那个数字。”
　　张梦看了一眼周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再不做点什么不行……
　　绝对不行——
　　这样下去的话——

　　想到这里，张梦“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校长看着她，倒也没阻止。

　　“我……我有些话想说。”
　　全班都静静地听着。
　　张梦一颗心砰砰地跳着，过去那么多年，她感到自己从未像今天这样重要。
　　“这个考试……”张梦说道，“要想避免全灭，就必须过1600。”
　　“……”
　　“感觉到了没有？和第二轮很像。”
　　“……”
　　“当时我们是失败了……难道还不能吸取教训吗？如果依然只想自己，那种结果就会重现。”
　　“……”
　　“大家应该都很清楚，只要每人都出40，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
　　“这真的很难吗？”张梦有点激动，“这真的很难吗？之前四轮也全都是……只要我们团结起来，这些考试无比简单！然而到底是为什么，我们全班会这样惨？大家凭心而论，有什么困难的？难过代数了吗？难过几何了吗？难过英语了吗？难过语文了吗？那到底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一科都没通过？！”
　　所有的人都沉默着。
　　“看看周围这些人吧。”张梦说，“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们不是一直这样说吗？同甘共苦，这是缘分，被别人看不起，却一同努力着。不知你们注意到了没有，现在，我们还有12个人，从来没及格过。也就是说，如果总分没法凑到1600，他们12个人，就要被迫留级。”
　　“……”
　　“因为如此荒谬的考试而留级了。”
　　每个人都低着头。
　　“他们都是兄弟姐妹！这12人当中，可能有你们的好友，无话不谈的哥们、闺蜜，甚至，有的会成为你一辈子的至交，未来几十年里，有喜悦就分享，有困难就出现。现在，你们忍心毁了他们？同时也毁了美好的关系？如果最后被迫留级，也许，他们从今开始，会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
　　“……”
　　“现在，已经不可能有人直升高中了，第二轮我们全灭了。能去争的，就是前面十名单开一班，以及避免成为最后十名天天补习。诱惑真的那么大吗？值得为了这个让12个你的同学降到下一年级？眼下这个最为紧迫，先过这个难关，证明了集体的力量，之后那些问题，只要我们凝聚起来，个个都能攻破……！但前提是，我们不能倒在这里！”
　　大家眼神有点变了。
　　“合作起来没那么难。第三轮里，最后一组，我们不就团结了吗？还有第四轮里，有那么多次，都是双方同旬平分’，那些就已经说明了，我们是可以合作的。那么现在，就是再次展现的时候了。”
　　张梦显得异常坚定。
　　剩下的人看着张梦，眼睛竟然很亮。
　　正午的阳光中，地板被镀上了一片金黄。
　　之前完全没注意到，今天居然艳阳高照。
　　在这时候，教室里面，竟然出现了久违的希望。

　　“所以，”张梦说道，“这一轮，请你们，都填上——40分。”
　　这时周信插了一句：“要不要写50？50及格，既然最后可以得到100,以防万一，大家都多放点。”
　　“不……”张梦闭了闭眼，“我想，还是……40。每个人都是40分。这样，每个人都肩负重任，没有谁能心存侥幸，这是我的看法。大家……我想说的就是……如果你背叛了，全班就会因为你一个人而陷入非常不幸的境地……”
　　顿了一顿，张梦深吸了一口气，说：“但是，我相信你们所有人。”
　　“……”
　　“看到教导主任了吗，他在等着看好戏呢，之前我们信誓旦旦地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转眼便是土崩瓦解，现实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他心里在这样说。但是……套用上轮同学的话……如果他认为我们是在做梦，那我们就圆了这个梦给他看看。”
　　“没错。”渐渐地，有人开始附和，最后声音越来越大。
　　每个人都念着40这个数字，说给别人听，同时也说给自己听。
　　班长愣愣地看着纸条。
　　真的可以……再次……相信一回？
　　上一轮里，他背叛了。
　　可是他并没有得到一点开心。
　　他心里很明白，他最希望能达到的，依然还是全班团结。
　　……那么，在这时刻，重新做回那样的梦？
　　赌赌看看，这个班级，是否可以……凤凰一般，涅槃重生？

　　十几分钟之后，开始统计结果。
　　校长一张一张地翻过去：“40……40……40……40……”
　　所有的都是40分……
　　到了最后，似乎有点惊讶，抬头看了一眼周信：“最后这张……100。”
　　周信还是撑着脑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过了！！！”
　　“过了！！！”
　　班长脱下上衣抛到空中，男生纷纷效仿，全都扯下外套，奋力扔上讲台，教导主任慌忙闪到一边。
　　“班长，”有人说道，“你一副要哭的样子啊！”
　　“谁会哭啊！”
　　真是……班长心想，好像，还真的有点想哭啊。
　　他到底是没有看错这群同学。
　　虽然中间有过波折，连他自己都动摇过。
　　但是，果然，大家都是最可爱的。

　　“我们全都及格了啊！！！”
　　大家这样喊着，全都从座位上站起来，挥舞着拳头，用力捶着桌子。
　　女生们都开心地笑，就在原地跳个不停。
　　不管旁边是谁，全都搂着抱着。
　　张梦揪着周信，周信一副“真没办法”的懒模样。
　　然后，不知是谁开始唱歌，全班同学加入进去，声音和在一起，排山倒海一般，相信整栋楼都听得见。

　　然后，过了一会，校长打断了全班同学：“……恭喜你们。”
　　“切！”
　　“就如你们所见，没有人会降级。”
　　有的人便骂道：“笨蛋！”
　　还有人喊：“傻瓜！”
　　“然后，为了奖励你们全班……”校长说道，“取消前十名和后十名的奖励。下个学期开始初三，学校会分配最好的老师教你们全班，希望你们不负众望，有个好的成绩。还有——没有人会额外补课，此事到此为止。”
　　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
　　一时之间教室竟然鸦雀无声。
　　“已经快到午休，希望你们过得尽兴。”说罢，校长拉开了门。

　　“校长……校长……”教导主任跟着后边，“这……这……”
　　“怎么了？”
　　“这……”教导主任头上青筋暴起，“这……”
　　“不是挺好的吗？”校长笑道，“是个好结局呢。”
　　“不是……”
　　“搞得连我都认真起来了。”校长看看窗外，“差点相信真的会有留级。”
　　“……”
　　“都快忘了是逗他们的。”校长继续向办公室走去，“我可没有资格做这种事。”
　　“……”
　　外面洒满金色阳光，整个大地都被镀上一片金黄。
　　果然是个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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