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四同人-远尘

　　【一】
　　夏日独有的青草香味在阳光下飘散。
　　并不太强烈的阳光照在一把不知道用什么做成的琴上，把琴面上的繁乱花纹映的恰到好处，呈现出微微的金色。
　　琴声好像在很远的地方响起，细细碎碎的伴着空灵感，一个音符一个音符的上扬，慢慢缓缓的弹着，泛起琴弦轻轻回荡的轻响。然后一个音符又接着下一个，速度比方才略快了些，却未现急意。
　　一曲琴歌。
　　深紫色的头发在阳光下自然的散在他身上。
　　楼澈抬眼，一直半眯着的眼的目光缓缓朝琴声那边看去，不强烈的阳光却让他觉得有些刺眼，他继续抬手，突然很想感受下他深紫色长发的触感。
　　越过阳光里的微尘，发丝微微颤动。
　　在触及的瞬间，一直弹奏的琴声突然停止，以一声极其短促的音做了收尾，徒留下方才的回响。楼澈促然一惊，伸出去的手就那样停在半空中。

　　从黑暗中醒来，无疑的还是看见黑暗。
　　楼澈下意识的抓了抓身下的床单，意识还停留在刚才那个梦里。
　　青草的香味……空灵的琴音…以及深紫色的长发。
　　他突然觉得有些难堪，从床上坐了起来，瞥了眼外面依旧是黑暗的世界，不太亮的星星在夜空中安静的挂着，却没有月亮。
　　胡乱抓了两下头发，站起来，想去外面吹吹夜风醒醒神。
　　为什么……总会梦见那个人啊……
　　楼澈刚刚想完，推开木制的门，夜里的风果然带着些许凉意，把他额前的发吹乱了些，于是他赶紧又埋下头抓了两下，一抬头，却看见梦里那个人。
　　“……啊？弹琴的？”
　　那人露出几分笑意：“楼兄还没入睡么？”
　　“哼，本大爷怎么可能还没睡，只不过是睡了又醒了罢了。”
　　紫丞看着楼澈，眼里还是带着笑意：“原来如此，我带了你最喜欢的东西过来。”
　　楼澈立马拍了拍紫丞的肩，有些浑噩的头似乎马上就清醒了些：“我喜欢的东西？是熏风么？嘿…果然是挚友啊。“
　　“原本是想着楼兄你若睡了，就一个人把它喝完，没想到楼兄是醒着的，便顺路过来了。“
　　楼澈一听，果然有些不高兴：“喂！弹琴的，你把本大爷当什么啊？那么好的熏风，你怎么能一人独吞？“
　　紫丞还是笑，把手上的酒坛举到楼澈面前摇了摇，坛里的酒水撞击到坛壁上的清脆声，也是格外悦耳：“也是，酒什么的，与楼兄共饮才好啊。”
　　楼澈哼了一声，然后跳到屋顶上，示意在下面的紫丞也跟着他上来。
　　半夜不太亮的星星依旧在微微的闪烁，楼澈看着紫丞跟着自己也上到屋顶上来，嘴角无意识的勾了勾：“我说弹琴的，你倒是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本大爷可都睡了一觉了。”
　　紫丞把酒坛放在自己和楼澈中间，似乎有些苦恼：“近日琐事太多，反而静不下心来了。”
　　楼澈似乎跟着皱了皱眉：“反正吧，本大爷倒是一身自在。”
　　“楼兄似乎每天都过得很自在吧？”紫丞居然先喝了一口熏风，然后又把坛子递给了楼澈，在他耳边轻轻道。
　　两人隔得很近，带着熏风味的热气从耳朵边吹来，楼澈心里紧了下，有种莫名其妙的的感觉油然而生。
　　拿过他递过来的熏风坛子，急急忙忙的喝了一口，突然想自己要不要也在紫丞耳边吹那么一口带着熏风味的热气，只是不知道紫丞会不会和他刚才一样产生那种奇怪的感觉。
　　多半是……不会吧？
　　于是楼澈又举起坛子喝了一大口。
　　“楼兄这是想独吞这坛熏风么？“紫丞看着他笑起来。
　　楼澈一听，想马上放下坛子反驳，可是一急，嘴里的那口酒还没完全咽下去，便立马咳起来。
　　“弹琴……琴的…咳咳……你…咳！”
　　紫丞看着他突然咳起来，急忙帮着他拍了拍他的背：“楼兄你…还好吧？“
　　楼澈咳了一阵似乎缓了过来，随手抹了抹刚才咳出来的眼泪，对着紫丞喊：“弹琴的，你要干什么？“
　　紫丞显然也没反应过来，只是接着楼澈道：“怎么了？”
　　“你想趁机把我拍下屋顶摔死么？“楼澈顿了顿又咳了两声继续说：”本大爷不就多喝一口？真当我那么小气啊，弹琴的。“
　　“我也不过是说说，楼兄何必那样放在心上。“
　　楼澈听了，不知道为什么脸有些微微泛红，不过紫丞却没有看见，他只是举起坛子再喝了一口。有些走神的脸红着的楼澈，突然发现紫丞喝酒时对着坛口的那一处，正是自己刚才喝的那一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楼澈突然觉得脸有些烧，便转了身过去，正遇上迎来吹来的夜风。
　　“弹、弹琴的，起风了。”楼澈便没来头的说了一句。
　　“此处并非炎热之地，夜晚有夜风也是正常之事。”
　　“……我觉得有些冷，弹琴的…你慢慢喝，本大爷先下去了。“
　　“楼兄，你这是连最爱的熏风都不喝了么？“
　　听到紫丞说这句话的时候，楼澈已经从屋顶下来了，他咧了咧嘴，微微仰头朝上面喊：“喂，弹琴的，本大爷是觉得有些困了，那么熏风就爽快的都给你了。“走了几步，楼澈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重新仰起头又说了句：”我说弹琴的你也快点喝，明天还要离开这里赶路啊。“
　　在房顶的紫丞看了眼下面的楼澈，好像在想些什么。
　　结果后来，楼澈一直惦记着那坛他没有喝完的酒。
　　路上有事没事就提醒紫丞：“弹琴的，你可欠本大爷半坛酒啊。”
　　紫丞也只是笑笑，本来想反过来提醒楼澈那坛酒本就是自己请他喝的，结果话到了嘴边，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个好字。
　　因为能定下了承诺的话总是好的，免得以后总是一人独酌。
　　结果每次两人一起喝酒的时候，谁都忘了这个承诺。
　　直到很多年后，楼澈代他进了盘古之源，也不知道何时才可以出来。紫丞一个人在月陵渊的断桥上喝酒，吹着微凉的风，突然又想到了。
　　他还记得那时依旧是率性而为的楼澈，在结伴而行的一众人当中突然转过头来，身后那束长发不知道又不小心打在了哪个同伴的头上，阳光把他的笑容照得有些刺眼，于是他对自己说：“弹琴的，你可欠本大爷半坛酒啊。”
　　那时候自己还始终介意者神魔之事，虽然渐渐的开始相信楼澈，却还没有完全对他打开心房。如今回想起来，自己还真是……
　　紫丞站起身来，从断桥上望了望已经不同于往日的月陵渊，拿起那坛刚喝了一半的熏风，把它和往年藏的熏风放在一起。
　　又是一年。
　　不过却和往年不一样，紫丞淡淡的笑了笑。
　　也好，待你从盘古之源回来，也终可以喝到这半坛熏风了。

　　【二】
　　永安殿。
　　紫丞从牢中走到永安殿，瞥了眼殿外，云有些淡。
　　似乎上次看见如此淡的云的时候，是刚和楼澈正式相遇不久，那时楼澈还使劲嚷嚷着要去百花楼。
　　那个明明什么都不知道的仙人非要……去什么百花楼，后来还放下话说自己什么抛下他一个人去享受了……
　　若是他知道百花楼到底是什么地方的话，咳，其实他那样天天把美人之词放在嘴上的人应该还是会去的吧。
　　紫丞抿了抿嘴，暗道自己居然这这种紧要关头想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虽然从大牢里出来了，还是小心点比较好，再怎样说……
　　“弹琴的……？”
　　紫丞刚刚先前走了几步，突然又听见了楼澈的声音，想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去。
　　葭萌关一事，不可能让他不介意。
　　紫丞看着对面的一众人，楼澈显得似乎有些激动。
　　“楼兄今日又为何前来？”
　　楼澈一听，似乎愣了愣，随后又马上用挺大声的声音喊道，像是…掩饰着什么似的：“这、这——当然是来救你！”
　　…………
　　“喂！你不要误会！本仙人可是从来不做倒贴的事！谁叫你那么笨，居然随随便便就让人给抓了！这样本仙人多没面子！亏本仙人还把你当最大的对手呢！”
　　“弹琴的！你、你还听不懂吗？本大爷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会出手的！救你是因为、因为你是本仙人的朋友！”
　　紫丞看着楼澈激动的激动的喊道，脸上还有几分红晕，心里微微有几分震惊。
　　仙魔不同路，真的能有朋友一说？
　　紫丞心里莫名的有些混乱，不经意间抬眼又看了看外面，方才空中的淡云却浓了几分。
　　…………
　　雨苍山。
　　雨苍山的风有些凉，桥边一棵好不容易长到那么高的树的叶子也被纷纷吹下来，落在紫丞旁边。
　　四处看了看，还是没有找到绪的踪影。
　　倒是……看见了不远处的楼澈。
　　“楼兄……”紫丞开口。
　　楼澈似乎难得的皱了皱眉：“弹琴的，我们是朋友吧？哪，无论如何，答应本大爷一件事。”
　　又是……什么朋友。
　　…………
　　“弹琴的，我知道你行事一向清楚自己的计划、自己的目的，但是既然今日我们都是朋友不就该是什么都一起品尝、一起承担吗？”
　　“我，我——弹琴的！难道本大爷真的，真的不够资格做你的朋友吗？。”
　　“本大爷先不管你现在怎么想的，总之，本大爷和你当朋友是当定了！”
　　对于紫丞的沉默或是零星的几个字的回应，楼澈则是大段大段的说着，身后那束长发被雨苍山的风微微吹起，吹落的落叶正好从两人中间落下，歪歪的打了几个旋儿后才圆满的落了地。
　　其实楼澈说的也没错，自己…缺少没有交过什么朋友。
　　而目前为了魔族大业，更没有闲心去交什么朋友。
　　望着楼澈殷勤的模样，紫丞心里却有几分难以说清的情绪，近段时间相处下来，的确发现他是一个热心肠不计小过的人。
　　尽管他是真的仙魔不分，但是不管他对仙魔之事看得再怎样淡薄，他的身份仍是一个仙，一个不折不扣无法改变的仙人身份。而与自己的魔族，是完完全全的一个对立面。
　　如此说来，他与楼澈是怎么样都……
　　“弹琴的，你还在想什么？本大爷都说了，你就是我的朋友，不管发生什么事，本大爷都会为你出头把你当做真正的好朋友的！”此刻的楼澈又显得激动起来，额发的起伏有些挡住了他的眼，方才在紫丞思考的时候他自己先另一边走了几步。现在距离和紫丞有些远，使得紫丞也无法看清楼澈脸上有没有与往时一样的红晕。
　　“…………朋友…么？”紫丞低声。
　　没想到又往前走的楼澈居然突然回过头来，似乎是听见了紫丞的低语：“喂，我说弹琴的，你纠结那么久，都不愿做我的朋友，难道说……你是想做我的那个？“
　　“什么？“紫丞一惊。
　　“这个……“楼澈顿了顿，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呐，你想到什么去了，是做敌人啊。”
　　紫丞咳了咳，心想还是继续去找绪好了。
　　……
　　盘古之源。
　　四处蔓延着一种无法诉说的感觉，紫丞四周的人都显得格外的不安，而他心里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如果……这样就是结束。
　　如果……这便可以解救芸芸众生。
　　其实对他而已，只是回到了生命的最初，这样就可以完成他一直的使命。
　　又何尝不好。
　　其他人似乎都很安静，只有楼澈在那里吵吵闹闹。
　　紫丞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笑，而在这紧张的气氛里却谁也没有注意。
　　又是楼澈啊，只不过是把他归到了最初，楼兄你又何必说什么杀了我呢。
　　如果这样说，这样的死是我的使命，而楼兄你要做的也就是帮我完成这个使命罢了。
　　紫丞抬眼，看着对面不甘心的楼澈。
　　没想到对面的那人突然放开了一直皱着的眉头，恢复了如同往日的笑：“弹琴的，每次什么好处都让你占尽，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这个地方既然这么舒服，也该换本大爷躺躺看了。“
　　什么？
　　“也没什么！嘿嘿，当魔的感觉挺不错的啊！弹琴的，你曾经问我，为何要对你那么好？说实在话，有时候连我自己也想不透，虽然我未看过帝台的记忆，但是我想，若我前世真是天神帝台，一定觉得很对不起你吧！”
　　紫丞方下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刚准备止住楼澈说上两句，楼澈却很随意的一脚把一帮的刑天踢进了盘古之源，然后自己走进去。
　　其实楼澈不可能不知道，这么一进去，有可能便是千年万年，甚至生死不定。
　　只是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同紫丞说过。
　　所谓朋友，就是要永远一起承担，一起负责啊。
　　尽管，现在他与那个人的情谊已经超出了所谓的朋友啊。
　　楼澈笑笑，却再也没有回头。
　　……
　　很多年后，紫丞在等待未归的楼澈的时候，想到那个人曾经三番五次的想与自己成为朋友，其实他真的很想问：
　　“呐，楼兄，究竟怎么样才是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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