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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玖、寮生
平安时代，指从794年桓武天皇将首都从奈良移到平安京开始，到1192年源赖朝建立镰仓幕府一揽大权为止的这段时期。
平安时代的日本，是一个上下完全脱节的畸形社会，高层外表文治和平，内部却充满了肮脏的贵族权力斗争，虽然国家尚未真正统一，但统治日本的贵族公卿们却已经早早地腐朽了，唯一的文明城市就是当时被称作平安京的京都，其余地方都是老少边穷地区。
平安京天灾不断，底层人民人心惶惶，鬼神之乱甚嚣尘上，贵族们熟知阴阳道的各种禁忌，严格遵守其礼仪及法令，每逢出门均要挑日子挑方位，就连朝廷行事的吉凶也要依照这一原则。
正是这样的时代，阴阳师应运而生，这一时期的阴阳道不再是一种单纯的以禁忌和咒术为主的信仰，而是具有一定的政治意义了。
阴阳寮是国是中务省管辖下的六寮之一，负责观测天文、气象以及占卜、制定历法以及驱逐京城中作乱的妖怪平衡世间阴阳等，阴阳师也因此作为平安时代的“国家公务员”而活跃于政治舞台上。
说实在的，深知平安时代混乱的羽丘空是想着能不跟达官贵族扯上关系就绕着他们走，免得被卷入权利竞争的漩涡之中难以自保，好在她遇见的第一个人是安倍晴明。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羽丘空发现安倍晴明与她所了解的、历史书籍记载中的安倍晴明有很大出入，他对升官并不热衷，也不喜欢被阴阳寮的条条框框束缚着，这种性格的差异或许是由于年轻气盛，不变的是他开挂一般的能力与对阴阳术运用的炉火纯青。
比起书中记载的沉稳冷静版老年晴明，羽丘空还是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个会喜会怒还有点小欠揍的晴明更有人情味。
他并不像传说中那样是白狐之子，也没有多么离奇的身世，他只不过就是个在阴阳术方面恰巧被老天眷顾的普通人类而已，还因为太过出众而被他人孤立。
没错，安倍晴明被孤立了，在平安时代，在阴阳寮里，日|本史上最伟大的阴阳师，被其他阴阳生孤立了。
这是安倍晴明在一次驱魔中遇上同寮的阴阳生，羽丘空从他们那阴阳怪气的说话语调中发现的，那份尖酸刻薄的劲儿，与眼神中压根没打算掩饰的嫉妒，旁人听了都不舒服。
安倍晴明却只是笑了笑，牵过羽丘空便走，略过那个小团队时，还礼貌地侧身道了句“借过”，气得那群人脸都青了。
羽丘空回头去看时，他们一副图谋不轨的样子在窃窃私语，其中一人抬头对上了她的目光，便拍拍旁人让他们停住话头，佯装无事发生，还朝她露出一连串难看的笑容。
这种校园里经常出现的情节，没想到在一千年前也同样流行。
羽丘空撇下嘴，冲他们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翻了个大白眼，虽然以安倍晴明的性子不可能被“欺负”，但一个人的滋味肯定也不好受，这些小人的嘴脸怎么看怎么碍眼，她握紧了牵住自己的那只手，试图给他一点安慰。
“怎么？”安倍晴明揶揄地看过来，“被那些家伙的丑陋惊到所以忽然发现老师有多好了？你可该明白过去的自己是有多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吧？”
“……”羽丘空板着脸挣开他的手，不想再说话。
刚才有一瞬间想着他会心情低落的自己实在是太傻了，太失礼了，太小看安倍晴明这个人了，像他这般精明，只有他让别人气得牙痒痒的份，哪会有被算计的一天呢。
驱魔结束之后，原本以为他们会就这样直接回家的羽丘空，忽然因为安倍晴明心血来潮“跟着我完成了那么多次驱魔，空要不要尝试着单独行动啊？”的一句，被糊里糊涂地就带进了阴阳寮。
……停一停！停一停！晴明你认真的吗？她还是个小孩子诶！阴阳寮会接受这样的小孩子吗？不、不对，说到底让一个小孩子独自驱魔，本身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当安倍晴明微笑着指着阴阳头办公的屋子，示意她进去的时候，羽丘空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睁大了眼睛瞪着他表示自己的拒绝。
一番你来我往双方态度都很坚决的拉锯战之后，安倍晴明最终选择了退让，：“罢了罢了，你真是个没胆量的，”他哈哈笑着弹了一下女孩的额头，顺势在她脑门推了一把，“第一次进皇宫吧？自己随便逛逛去。”
羽丘空扁着嘴巴看着安倍晴明推门进去，心想他肯定从一开始就是逗她玩的。
还逛逛…你当皇宫是你家后花园啊？女孩皱了皱鼻子，忿忿地踢飞了脚边的石子。说的那么轻巧……逛逛……逛逛……
羽丘空一边在内心唾弃自己，一边步履轻快地在皇宫里跑跑跳跳，这儿也好看，那儿也有意思，活脱脱就是一出乡下姑娘进城。
路过一个庭院，羽丘空只瞥了几眼，就不由得被美景所吸引，驻足欣赏。
静穆、深邃、幽远的枯山水，几块山石前应后台，白砂一片，绿苔在青石上，白墙上婆娑着竹影，把墨绿的松针摆放在石板地上，聚散有致，一株红枫在竹林深处，井边石头包上了厚厚的茸样的青苔，细流潺潺从竹槽中流入井中，颜色深重的石井，水中浮着几片红叶。
虽然羽丘空对园林设计没有研究，但美的事物都是有所相似的，人只是看着，便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感到心旷神怡。
美人，更是如此。
羽丘空敢断言庭园那头屋中的女子是她这辈子见过最美的人，当真是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即便服饰厚重，也能看出丰姿美艳，体态轻盈，嫣然一笑百媚生。
在这等尤物的对比下，她身边的少女却也并不逊色，与女子风情万种的美不同，她生得妍丽可爱，贤淑温良，明眸皓齿，更散发出一种豆蔻年华情窦初开的迷人气息。
两人交谈甚欢，一颦一笑，皆是娇姿。
这边羽丘空还没从两位美人身上移开目光，那边一个急匆匆的身影已经撞了上来。
羽丘空一不留神被撞得退开好些米，也幸亏她学过武底盘稳，否则以她这小身板给这么一撞，必定摔得人仰马翻。
“非常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小姑娘你没事吧？”青年慌忙地扶住她。
羽丘空下意识摇头……
……等等！他刚才叫她什么？！
羽丘空猛地回神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没错，是狩衣。然后又猛地抬头，盛势凌人地瞪着差点撞倒她的人：“你叫谁小姑娘？！”
说实话，羽丘空心里还是有些小开心的，虽然年纪小模糊了性别，但她明显长着一张女孩子的脸，穿上男子的狩衣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怀疑！
当然，她是以男子的身份拜入安倍门下的，要是真暴露了可就不止一点点麻烦了。
青年一愣，上学打量了一下羽丘空的装束之后恍然大悟，连连道歉：“实在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阁下是男子！但是……”青年露出焦急的神情来，“……可否让我先过去？”
看他很是一脸焦急，又碍于刚才撞上了人理亏而不得不等着的样子，羽丘空忽然在心里打起了坏主意，眼珠一转捂住胸口委屈地看着青年：“阁下撞伤了在下，就这样想离开吗？……啊好痛！”话还没说完，羽丘空就不知被谁弹了一下额头，吃痛地抱住脑袋蹲了下去。
青年又是一愣，抬眼看见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安倍晴明从容地收回手，注意到他的目光温和地一笑：“学生给您添麻烦了，殿下着急便先去吧。”
青年如临大赦，欣喜地向安倍晴明行了一礼：“多谢晴明殿。”说完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安倍晴明注视着青年的背影消失在长廊转角处，羽丘空用阴森的语调在他身后幽幽道：“老师你与那位‘殿下’关系很好嘛……”
安倍晴明无奈地瞥了她一眼，顺手用扇子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那位是源氏的公子，博雅殿下，他可是要去面见天皇，耽误了时辰你担负得起吗？”
羽丘空心虚地摸了摸脑袋：“希望老师下次对学生进行‘善意’提醒的时候……”她用拇指与食指比了个小小的长度，呲着一口白牙笑起来，“……可以稍微放轻一点力度。”
“很痛？”安倍晴明好笑地斜她一眼。
羽丘空又举起那只手，笑着晃了晃：“比平时重了一点点，一点点。”
“正好……”安倍晴明扬高了声调，手中的蝙蝠扇一合再次敲在了女孩头上，不过这次的力道相当之轻，带着长辈对后辈宠溺的笑意，“长点记性。”
羽丘空附和着连连点头，不知是否为错觉，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的目光从庭园扫过，那个清纯可爱的少女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这边，她笑得那么甜，眼睛那么亮，正是所有人梦中的模样。
“嗯？住在那个庭园中的少女？”进了自家院门之后羽丘空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安倍晴明一副很是意外的模样，“是说橘氏的公主吧？你今日见到她了？”
“远远一瞥，惊为天人。”羽丘空发自内心地感叹，“还有一位更是美到不似凡间物，倾国倾城便是这等美貌了。”
安倍晴明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那大概是陛下的宠妃，たまものまえ。”
“陛下？”羽丘空顿时露出吃了苍蝇一般的难受表情，“那样的美人配给发面馒头一样的天皇？比暴殄天物还要鲜花插在牛粪上……不我什么都没说。”
安倍晴明摇了摇头，没说话，只顾推门进屋。
羽丘空还站在原地，被自己脑补出来的画面恶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抬头忽然看见安倍晴明又倒退着出来了，奇怪地从他身后探头出去。
一个陌生的女子从屋内出来，比起惊艳了羽丘空的那两位，她的相貌并不算特别出众，却有着一股莫名的亲和力。
她脸上带笑，回视师徒二人的目光：“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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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出场了很多新人物……一个一个来介绍。
2017.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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