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初冬

　　直觉告诉羽贺澪，电话里传出来的坏消息并不是什么恶作剧。
　　“发生什么事了？”好看的眉头皱在一起，羽贺倒是没有表现出焦急的态度，耐着性子问了一声，可是捏着裙角的手暴露了她此时的局促。
　　“一时半会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老大现在在学校的那个废弃体育馆，老大他不准我叫其他兄弟，我只能打电话给您了。”
　　“现在有没有人受伤？”
　　“这……这个。”
　　“是不是未树又伤人了？”
　　“不是……老大他没有还手，是……锦户那些人。”
　　听到那旁的话语，羽贺澪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刚才她在刻意装作平静的话，现在她连装也无法做到。
　　挂断电话，羽贺澪看了一眼黄濑，微微鞠了一躬开口，“黄濑君，你先回去吧，我这边还有一点事。”
　　“发生什么了吗小羽贺，你脸色很不好诶。”
　　那简短的几句话中，黄濑就算不能准确地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能让羽贺澪露出这种神情的事件必然不简单。认识羽贺这么久，黄濑大致能够明白羽贺澪是一个不管面对什么事都宠辱不惊的人，即使是生气，也不会露出一张你欠她八百万的臭脸来。
　　现在听到一句话脸色就一瞬间变得煞白，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去处理一下我弟弟的事情，你先回去吧。”
　　羽贺澪说着，转身就跑，眼疾手快的黄濑凉太忽然抓住了羽贺的手臂，“我和你一起去，多一个人的话到时候也会多一个办法。”
　　“谢谢你的关心，这件事我可以自己解决的，黄濑君还是先回去好了。”
　　“看着你露出这样的表情，我怎么可能一个人先走，小羽贺是我的朋友啊！”
　　直视着少女的脸，黄濑也是丝毫不退让，对羽贺一点也没有请求他帮助的想法，黄濑蓦地感到有点失落，那张帅气的脸上也显露出了稍显无奈的神情。
　　见他这么坚持，羽贺澪则是微微的叹了口气，转过身，抬起头对上黄濑的双眸：“正因为是朋友，所以我想在黄濑君面前表现出好的一面，我并不希望黄濑君知道一些不好的事，也不希望黄濑君因为曾经的我而失望。”

　　……越是这样说越是不能放任不管啊小羽贺。
　　傍晚的风稍凉，眼前栗发少女的高马尾被风扬得太过张狂，如此一来反而把她的表情衬得越发平静。漂亮的紫眸中倒映着黄濑的模样，少年左耳上的耳环因为有灯光闪过而折射出了亮光，周围走过的路人偶尔有向两人侧目的，在喧嚣的街道上，黄濑和羽贺两人之间的寂静反而显得诡异。
　　抬起手来放到羽贺的头上，黄濑忽然间就笑了出来。

　　——不论是怎样的你，我都想知道。
　　好的、
　　不好的、
　　让我出乎意料的，
　　每一个你都是我想要了解的啊。
　　当然，这种话黄濑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小羽贺都这样说了，我可没法忍住不在你面前耍帅哦，所以，不可以再拒绝我。”
　　“黄濑君……”
　　“如果就连你不好的一面都不能接受，那就不能算是朋友啦！事不宜迟，赶紧走吧。”
　　金发少年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明明他是用着如此柔和的语气在说话，可蕴藏在其中的坚定让羽贺澪都无法再开口拒绝。
　　不管是那次去吃午餐的事也好，还是晨练的事也罢，黄濑这种强硬的态度还真是让她感觉到有些吃不消。
　　不再说些什么，羽贺澪拿下黄濑搭在她头上的手，默默地朝着未树的学校走去，对黄濑凉太无论如何也要跟上来的行为，也只是默许。

　　*

　　未树所读的学校是在神奈川口碑不怎样的公立国中，这所学校唯一的优点大概只有格斗类社团在全国的赛季上屡屡露面了。
　　放学一段时间后的校园已经没有了多少人，当羽贺澪和黄濑凉太到时，只有少许人从里面结伴出来。
　　看了一眼门口那块边角已经被磨得发旧的校名牌，羽贺澪捏了一下书包带，继续向前走。
　　跟在身后的黄濑打量着和海常的装饰有些相距甚远的学校，加之在校园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生和穿得丝毫不规矩的少年们，更确定了黄濑凉太心中认为羽贺澪来找的人不是一个善茬的想法。
　　“小羽贺，学校里面出事老师会来制止吧？我们不先去找找学校的老师吗？”
　　“那也只是理想情况下，这所学校打架斗殴都是常见的了，老师也根本管不下来。”
　　“呜哇……真糟糕……”
　　“有我弟弟在应该没有问题。”
　　本想走进破旧的体育馆内，就听到了前方传来几道男声，没有几秒，就有五个人出现在了羽贺澪的眼前。
　　看清了几个人的脸，羽贺澪突然停下脚步，忽然拉住的黄濑的手，低着头又向里面走去，似乎不打算去理会这些人。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羽贺的姐姐啊，没能让你看到你弟弟的狼狈样真是可惜了。”打头的少年昂起脑袋，趾高气扬的说着。
　　羽贺澪显然没打算理他，拉着黄濑继续朝里面走去，路过几人的时候刚才说话的人忽然一手搭上了羽贺澪的肩膀，还是用着那副嘲讽的语气开口：“刚才还真是发生了特别感人的故事呢，你弟弟竟然说什么不还手是和姐姐约定好了，你们说好不好笑啊，羽贺澪，当时你乖乖答应我的话我也不至于记仇到现在嘛，虽然的确是我的原因害你男朋友和你分手，不过考虑一下一个男人在知道自己的女人为了她弟弟答应和别人上.床，肯定会受不了吧。”少年像是想到了好玩的东西，滔滔不绝地说着，还时不时地笑上两声。
　　对着这种无理取闹的神经病，羽贺澪丝毫没有放在眼里，微微抬眸，忽略黄濑叫了她名字的声音，笑了笑：“你这家伙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一，是我甩了我前男友；二，我前男友并不知道有你这个人存在；最后，我特别庆幸我当时答应了你那种恶心的要求，不然我一辈子也看不到我你被我弟弟揍成那么可怜的样子。”
　　侧过身直视着略微高出她一点的少年，羽贺澪淡定的反应确确实实让对方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少年咬牙切齿地看着羽贺澪，伸出手提起羽贺的衣领时，一只手就将他的手狠狠拍开了。

　　黄濑凉太把羽贺澪护到身后，棕褐色的双眸紧盯着那个少年，脸上不像平时一样总是笑颜相待，正经的神色反倒让羽贺生出几许担忧。
　　她可从未见过这样的黄濑凉太。
　　平时的黄濑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就算是被欺负也不会多在意，现在露出这种认真的神情，羽贺澪心里忽然变得没底起来。
　　越是看起来脾气好的人其实越不能惹吧。
　　拉了一下黄濑，羽贺澪摇摇头示意他别冲动，这种时候，她并不想和别人起什么冲突。
　　刹那间，易拉罐被踢发出的响声突然传来，伴随着这一声的就是从体育馆内飞出来的东西，只见那玩意快速地朝着那个少年身上砸去，对方往后一躲，勉强避免了易拉罐的攻击。

　　“锦户，只要你敢动我姐一根毫毛，我绝对打得你以后见我就想逃跑。”男生处在变声期有些低哑的声线把话中的内容一字一句地表达出来，从体育馆里面走出来的羽贺未树双手揣在裤兜里，紫色的眼眸扫过被他称为锦户的人，沾着鲜血和灰层的脸上闪过一抹笑意，颇为凌乱的栗色碎发让这个平时看起来清秀的少年多了一种戾气。
　　“未树……”轻声唤着弟弟的名字，羽贺澪看着右边脸满是血迹的羽贺未树，少年身上的制服也有一定程度的破损，一些地方甚至还有着脚印。
　　“呀咧呀咧，我原本是不想揍人的，但是听到你刚才的那些话，我忽然改变想法了。”
　　“羽贺，就凭你这样的身体你能做些什么？”锦户还是那种自视甚高的语气，不但仗着自己人多甚至还为身体状况良好得意起来。
　　“也是，我大概也撑不了多久了，你们五个人一起上我好一口气解决。”
　　“未树！”
　　“姐，看来我今天还是不能遵守和你的约定了。”捏着拳头走上来的少年对着羽贺澪微微一笑，像是在安慰，“喂，金毛君，你把姐拉远一点，我怕会误伤你们两人。”
　　突然被提到的黄濑有些发愣，在心里消化了一下羽贺未树对自己的称呼，确定了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我是黄濑啊黄濑！”强调归强调，黄濑凉太一只手护着羽贺澪往后退了几步，羽贺未树走上前两步，锦户一皱眉，捏着拳头就向未树挥来。轻而易举地避过，未树抓住对方的手臂，抬脚向腹部踢去，一个过肩摔就把锦户给摔到了地上。
　　“都说了叫你们一起上，我可不是来和你们一对一陪练的。”

　　羽贺未树，国中二年级时成为当地不良少年头目。剩下的四个人也深知和羽贺未树实力上的差距，哪怕是觉得丢脸，也都赶紧逃掉了。
　　活动了一下全身上下没有哪点不疼的身体，羽贺未树在原地踉跄了两步，最后还是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未树，”从黄濑凉太身后跑到未树身边，羽贺澪蹲下.身半抱起那个栗发少年，在看到弟弟嘴角上的淤青和额头上可怕的伤口时，鼻头忽然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就掉了下来，“笨……笨蛋！之前为什么不还手！”
　　“不是说好了吗，我不会再打架了。虽然最后还是没能遵守这个约定。”
　　“那种约定怎样都好，你这家伙，真的是笨蛋吗！”泪水像决堤的河水一般不停地从眼中涌出，划过脸颊滴在未树的脸上，羽贺澪收紧手把未树抱紧怀中，低着头放声大哭起来，好似积压在心中的情绪一时间爆发，在此刻，她只能用哭来表达着自己所有的情绪。
　　冰凉的指尖抚过脸颊，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羽贺未树用手摩挲着姐姐的脸庞，轻声说道：“姐，对不起，我又让你哭了。”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今年年初，栗发少年曾经的话语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回响：
　　——姐，对不起，我错了。
　　——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哭，也绝对绝对不会再做让姐姐伤心的事。
　　——所以，别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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