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弃

　　离那天和徐琪深聊师兄师姐又过了几日，安知离终于在Professor专用的教室里见到了早已等候在那棕发绿眸沉默寡言的安东尼，一头耀眼红发蓝眸身材火辣的柯拉，金发碧眼大大的黑框眼镜遮住鼻翼少许雀斑的薇薇安。而Professor是准点踏进教室的。
　　近六十岁的人，一头浅褐色的头发保养得很好，没有老年者多有的大肚腩，身材匀称甚至可以说是削瘦的，个头在西方人中并不算高，大概176的样子，琥珀色的眼睛似乎没有焦距，透着疏淡和冷傲。如果不是饱经风霜的脸，深陷的眼窝，布满褶皱的双手，安知离几乎会以为那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
　　拿出笔记本和笔，打算认真听偶像上课的美梦，被那人一句“Today，we will go out！”打破，握笔的手被一旁的徐琪深拍了拍，微笑以示安慰：“外出学习可比课堂里简单的理论教学能学得更多。”安知离点头和他一同起身，却被红发美女柯拉捏住了下巴，“啧啧啧，这细皮嫩肉的，真想拿去实验室做小白鼠呢！”
　　“柯拉别闹。”身后的薇薇安不满蹙眉，抱歉地看向安知离，“你好，别介意，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叫安知离，也可以叫我Jane！”
　　薇薇安回以微笑挽着柯拉先走出教室，安东尼朝她点头致意，大概算是欢迎她的加入吧。六人分成两队出发，Professor和安知离坐徐琪深的车，另外三人坐柯拉的车。徐琪深去取车时，Professor突然附在她耳侧轻语：“没用就直接滚蛋，就算是K.推荐也是一样！”那人身上没有老年人腐朽将死的气味，反倒是有股似有似无的清香。安知离觉得自己的未来真是没有一丝光亮。
　　两辆车开往岩溪公园，下车后，安知离便见一片灌木丛被拉上警戒线，有警员在一旁拍照取证。从前只在电视电影中见过的情景如此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即将接触的是个怎样的世界呢？想想还是有些小激动的。
　　六人走过去，马上有FBI的特工上前与Professor交代案情。
　　“死者Bella Stock，女，十七岁，Strivers Magnet中学高三学生。一周之前失踪，今天被人发现尸体被丢弃在岩溪公园。死因是头部受到重创。”
　　“Allen，这样的案子需要你请我出马吗？”
　　FBI的特工艾伦无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起少女被杀案了。之前两起到现在仍然没有头绪，被上头硬生生封锁下来。这次的死者，她的母亲是华盛顿巡回法庭的联邦法官，斯托克法官已通过初次审核，有可能成为最高法院的候选人，可问题就在这。斯托克法官说她独自在办公室，可没有人能证明。上头格外重视这个案件，所以，莫特这次非你不可！”
　　Professor没有再理他，拉高警戒线走近尸体，其余五人亦跟着他进去了。虽说自己有些小激动，但看到一个十七岁的花季少女额头被砸出个大窟窿，绿色的草地被少女的血染成暗红，内心还是有些恐慌。除了安知离，其余几人该拍照拍照，该检查尸体检查尸体，该向警员询问向警员询问，叹口气，只能站在一旁记录他们的每一个要点，每一个思路，更能贴近他们一些，如他所说，做一个有用的人才能继续留在这。可安知离还是不自觉地看向那个人，他双手环胸低头疏淡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像是看一份数据报告，似乎是解读完了，桀骜含笑地问一旁的弟子：“柯拉，你有什么发现？”
　　“很不幸，昨晚下了场雨，许多线索被冲毁。目前唯一能确定的只有死者是从前方受到打击的，身上没有防卫性的伤口，足以证明死者可能认识凶手。就只有这些了，Professor。”
　　“分析地很不错！完全没有抓住重点！”声音清清淡淡，温文尔雅，“她应该有个秘密交往的男友，不过分手了。她和她的母亲似乎感情不和。她不止认识凶手，而且非常熟悉，非常要好。”
　　安知离有些不明白地看着那人，除了震惊还是震惊，看了这么多次的《神探福尔摩斯》仍然被眼前这个人眼中所见震惊。反倒是柯拉习以为常地反问：“哦？怎么看出来的？”
　　那人斜眼睨了眼柯拉，倨傲开口：“她左手的无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压痕，应该是近期戴戒指留下的痕迹。脚上板鞋鞋带的系法很奇怪，单边打蝴蝶结后再打一次单边的，这样打蝴蝶结就像是从小没有母亲教她系鞋带一样，她和她的母亲的感情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一个十七岁的花季少女，应该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可穿着一双旧得不能再旧的板鞋，土里土气的线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这样的装扮只有在非常熟悉、非常要好的人面前才不会介意。”
　　安知离突然没有任何话想问了，就那样直直望着他，一个人的观察力怎么可以这么敏锐！还在震撼中，又听那人说：“七、安东尼、柯拉、薇薇安，你们快毕业了，这案子就不用管了，把你们现在知道的跟她，”朝着安知离努了努下巴，“说清楚后就回去吧！”
　　安知离站在那记录着四人和她说的发现，和他们say goodbye后稍稍整理一下思路，跟着Professor上了那个FBI特工艾伦的车。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象，轻声问身旁的人：“我们去哪里？”
　　“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得到答案。
　　“啊？Jane。”
　　“中文名！”那人似乎有些生气。
　　“安知离。安心的安，知道的知，离别的离。”
　　“呵，话真多！”对话间车已经停下，“走，下车看看亲爱的斯托克法官。”
　　一栋别致的别墅，走进别墅内部更是精致，一位金发碧眼的妇人早已坐在沙发上等候。艾伦走上前对斯托克法官介绍身后的人，“Professor Lightman和他的学生。这位是Bella Stock的母亲，斯托克法官。”
　　妇人微笑点头，“艾伦探员告诉我，你们可以帮我抓住凶手。”
　　坐在斯托克法官对面的沙发后，Professor缓缓开口：“是的，夫人。那么，和我们谈谈Bella吧。”
　　“好吧。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FBI了，你们还想知道些什么？”
　　“告诉我们，你们在一起最幸福的时候，像是家庭旅行、生日宴会之类的。”
　　“我不明白为何要说这些？”
　　“好吧，夫人。换种说法，当得知她去世时，你是什么感觉？”
　　“啊，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你有小孩吗，Professor Lightman？”
　　“抱歉，没有，夫人。”
　　“那你可能无法想象我的感受。”
　　安知离补充地问斯托克法官：“那Bella在家有什么麻烦吗？”
　　斯托克很诧异地看着安知离，急忙否认：“当然没有。她是人人都期望有的，完美的女儿。她是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经常得A，她是那么的特别。请找出是谁下的狠手！”
　　回去的路上，安知离隐隐觉得那个法官有些许奇怪，却不知道奇怪的点在哪里，思考中已经喃喃出声。
　　“哦！你倒是说说，奇怪在哪里？”
　　那人靠近了她一些，身上的清香又萦绕在她的鼻尖。
　　“一个母亲这样说她的女儿很奇怪，经常得A，班上成绩最好，孩子死了，谁还会去关心那个！最奇怪的一点是，她的表情。抱歉，我说不出那种奇怪。”
　　他眯眼看她半晌，琥珀色的眼眸似猫般慵懒，抿唇，“你比我想得聪明。OK，你可以留下来！”
　　他拿出ipad打开一个视频，递给安知离，“这是在1994年，苏珊史密斯的两个孩子失踪后被录下的，一个母亲的悲伤讲述，多么伤感啊！她告诉警察自己被劫车了，但后来，她向警察承认她把她的两个孩子捆到车座上，然后把他们推下河。现在，把声音关了再看，感觉怎么样？”
　　安知离皱眉摇头，“糟透了。当她说这些悲伤的话时，脸上没有相应的表情，就好像在读一张购物清单一样。”
　　莫特笑了笑，“呵呵，读购物清单嘛，不错的比喻。对的，额头上没有任何显示，眼睛附近也没有。现在，再回想一下那位法官。”
　　“她和她看起来好像差不多，法官好像也没有什么表情。所以，她的嫌疑无法洗去，而且更大了。”
　　“现在，还不能很快下结论。不是还有另外两起案子嘛！”莫特曲指敲打着自己的膝盖，转而问艾伦：“艾伦，去看看前两个死者吧！”
　　“好的。”
　　车子驶进警署，三人走进太平间，白布下是两具正值花季的少女，死状惨烈。
　　“第一位死者Abby，女，十七岁，Strivers Magnet中学高三学生。三周前被邻居发现死于别墅前的垃圾桶里。死因是胸口致命一刀，双眼被挖，手心手背皆被刀划花。死后，腹部被捅了数刀。
　　第二位死者Eve，女，十七岁，Strivers Magnet中学高三学生。二周前被好友发现死于学校小树林。死因是下腹数刀失血过多，脸被划花。”
　　安知离看去，尸体已被清洗干净，留下依旧触目惊心的伤口。空洞的眼窝，满脸枝桠般的刀痕，有些肉是向外翻的，就像是用刀剜的，当时的她们是怎么样的，有些不想去想了，胃里有东西在翻腾，一闭眼，仿佛就可以看见两个少女临死前的挣扎，恐慌不安。
　　“安知离，说说，有什么发现？”
　　那人清清淡淡的声音伴着身上特有的清香传来，像是一枚定心丸，缓缓睁开眼，一个念头闪现过脑海，“除去致命伤，其余的伤更像是在泄愤。脸、眼睛、手，都是女孩子爱美注重保养的地方，全部毁坏，看上去，”突然顿住看向莫特，收到对方“继续说”的眼神示意继续着自己的猜测分析，“像是另一个女孩嫉妒她们所拥有的，所以把那些全部毁坏。我猜测这两起案件的凶手是同年龄段的女性。”
　　“哦，看来留下你是个正确的决定呢！”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挑战的期盼，言语中带着一如既往的不羁，“亲爱的，那就让我们开始为可爱的罪犯画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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