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林记事

　　紫竹林的日子虽然安逸，但到底也太安逸了些。如我这般整日吃了睡睡了吃，渐渐也越来越无趣，连跟红孩儿斗嘴都嫌乏。白日里困顿，夜里便抖擞，一来二去，晚上便发起梦魇来。

　　而这些梦里，总有一个人反反复复地出现。

　　不知为何，我一直看不清他的长相。每次都是有一阵冷冽的香气袭来，然后便是白衣男子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每次每次，他都沉默的不发一语。可他的温度，却仿佛是刻在我记忆里的一块顽石。再怎么不去想、不去看，都能切切感受到他的温柔。

　　在梦中，我仿佛是认识他的，可一旦我要唤出他的名字时，心口就撕裂般的疼痛。这个人就像一道狠毒的咒语，徘徊在我的梦境中，迟迟不去。

　　而心口越疼，耳边的声音就越发清晰。

　　“自在。”

　　“自在。”

　　“自在！”

　　“自在！！”

　　仿佛有人打了我好几个耳光，激得我眼前一阵阵发黑，嘴里也有些血腥味反上来。我艰难地睁开眼睛，红衣少年正手足无措地跪在我榻前，眼圈发红地紧紧攥住我的手。看到我醒过来，喜地嘴一咧，竟哭了起来。

　　“类个臭小只刚柴竟然打我？”趁着自己嘴还没麻木到不能说话，一定要把这个问题强调出来。

　　“是。不是！那是我看大士您当时嘴唇都白了，冷汗一个劲儿地出，怎么叫都叫不醒，一时情急才打了您几下。”小孩儿委委屈屈地辩道。

　　“那还有，谁许你叫我名字的？”这茬也没忘。

　　“啊？我，我没有啊。大士的名讳，我再怎么不懂规矩，也不会胡乱喊叫的。”

　　“当真？”

　　“大士！”

　　不是红孩儿这臭小子，那又是谁敢这么大咧咧地叫我的名字呢？要知道自我来到中土，都不知有多久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称呼了。

　　沉思了一会儿，我突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

　　“对了，你今天有没有去南园查看如意笋？”

　　少年这时才松开我的手，眼圈红红，脸也红红的站起来，杵在榻旁。

　　“早起的时候大士就变成这幅模样了，我着急地不得了，现下还没顾上去看呢。”

　　“坏了！”我大叫一声，披衣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冲出门去。

　　日照高林，竹海深深，一切都似平常。可我胸中的不祥之感却越来越强。等赶到南园时，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果不其然，十天前才长出来的如意笋，早已被人用暴力挖开，空留一片残垣。

　　红孩儿这时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没等他开始大惊小怪，我就截住他话头正色道：“红孩儿，我问你，你在我身边呆了七百年，除了扫地，可曾参悟出什么？”

　　“菜里一定要多放点酱油，算吗？”少年小心翼翼地瞧着我的脸色。

　　算了，就知道是多此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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