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

　　三

　　某一天他拿着两张火车票在我眼前眉开眼笑的晃荡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我问他票怎么弄来的，现在的火车票不是很难买到吗？他说找同事帮忙的。原来他同事里面还有这等能人。
　　忙忙碌碌的这两个月，已经完全忘记了还有这个事情，本来十一回去的时候，就跟医生说过年不会回去的了。即使后来他说的时候也没有当回事，他还真放心上，这不由让我对他有点刮目相看的感觉。看他小心翼翼的把票放好的样子，又觉得有点可笑，这个人做什么事情都会认真去做。
　　虽然火车要坐一天一夜，不过他能弄到坐票也算是很不错的了。我转过去看他，他睡着了。也是，现在已经是半夜两点了，这节车厢里的大多数人都睡着了，坐我对面的人口水还留了一身。车厢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火车自身的车轮和铁轨所发出的声音。车身摇摇晃晃的，他也不由自主的滑向了另一边，我抬手拉他靠到自己身边，从包里掏出一件外套给他盖上。
　　做完这些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自己干嘛呀做这些啊？看来自己是被他影响了，我会不会真的把那句‘大概不会吧’中的‘不’去掉吧……呵，即使去掉了又能怎么样呢？如果我把我现在想到的告诉他的话，他会是一个什么表情，大概是非常惊讶吧，想想就想笑。
　　因为在火车上一直没有睡，所以回到自己家到头就睡了。起来的时候却正巧看到厨房里的他被隔壁的小白猫吓得狼狈不堪的样子，厨房也乱了，菜叶啊，米啊之类的一些东西满桌满地。看到这样的我很放肆的笑起来，我还真不知道他是怕猫的，真是可爱。
　　后来收拾厨房的时候他跟我说他小时候被猫咬过，这可真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真让人想不到。我到是有点奇怪，家里怎么还有这么些个东西。
　　他说是去菜场买的。
　　我说他也真知道菜场在哪里哦。这才知道他是到处问人的，这个家伙的适应能力真好。

　　第二天我和他去了精神病院，医生看见我的时候很惊讶，我妈看见我的时候更是惊恐，躲在角落里抱着床柱大闹大叫：不要过来！还一边挥舞着手里的勺子。任谁说话都不管用，好不容易在医生打过镇定剂之后才慢慢睡去。
　　我看他样子，估计是被我妈闹的场面吓到了，之后就一直不说话。
　　抱歉，让你看到她那样子。我说。坐在餐桌那一边的他低着头，他的额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他摇头说对不起，重复了好些遍，我说，不是你的错。可是却好像触到了伤处，他忽然站起来，情绪有点失控：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事，还硬要你去看你妈妈，是我的错，对不起……
　　他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叹气，去拿过了热水的毛巾盖在他脸上，拍拍他的背问他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医生跟他说了什么？
　　他从捂着的毛巾下面发出闷闷的声音：医生说你很可怜，要我好好帮你。
　　这个医生真是多话，我心里不爽。
　　他还说了关于你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我记起了医生的老婆跟老妈是同事，很多事情都知道。医生大概也说了我爸虐待我妈的事，大概连我十五岁的时候杀了我爸的事情也说了，不然这个男人也不会用那种表情跟我道歉了。毕竟那时候的事闹得很大，很多人都知道了，想不提到都很难。
　　你对我失望了吗？我笑问。
　　他赶紧摇头说没有，真的没有！这家伙单纯的可以，还怕我不相信他的真诚，重复了很多遍‘真的’两个字，我在想是不是要说我对‘真的’两个字有点排斥啊，这两个字说多了反而让人觉得很假了。
　　可是他给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心里到是放心不少。他还是第一个让我觉得有点放心的人。而这次的年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安心的一次，也真的是要感谢他的。

　　跟他在一起，很安心。我不知道这种安心是好还是不好，它会不会转变成其他的东西，但是这多少让我有点头疼。
　　今天下班的时候，看见他正和一个女子上出租车，他有打电话来说今天晚上有聚会。忽然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才觉得自己真的是要把那句话里的‘不’字去掉了，如果他的心情还没有变的话……
　　算了……
　　在这个城市已经有一年了，当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城市，慢慢的习惯这个城市的同时，我还是在想着怎么样回去原来那里。
　　晚上我跟他说我可能喜欢上他了的时候，他很惊讶，半天没反应过来。我也根本没想等他反应过来给我答复什么的，只不过是忽然想到就说了，然后跟他说我在这个城市里大概待到十月份的时候，就要回去原来的地方，想要自己开个店自己创业。虽然最后一句话是开玩笑的，但还是说了：你要不要来帮我呢？
　　他笑起来，像个孩子一样的笑，然后说：你真是狡猾，你都已经说了，我还能拒绝吗？
　　不知道他是指我的玩笑话还是我说喜欢他那句话。
　　可不可以再说一遍？他抑制不住的欣喜。
　　啊？什么再说一遍？问你要不要来帮我吗？我装傻。
　　是最前面那句。他盯着我。
　　如果我再重复一遍的话，那不是真的被他的父母说中了吗？我很确定我这样做不对，但是心里还是觉得如果不这样的话可能最后是自己后悔，我还记得原来跟他说过的要他好好的生活的那些话，现在想来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我前面说过什么吗？我想我还是不要告诉他比较好。他也应该能够清楚我转变的意思了，只不过可能会郁闷有很长时间了，不过以后……果然，他的神色就暗淡下来。

　　良久，他都不曾开口。
　　我起身去倒咖啡。却忽然被他抓住了手，他认真的语气，让我不禁想起很久之前，他说他以前的情人打电话给他要复合的样子，天壤之别。认识他的时间也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了，只觉得他对待感情问题总是很唯唯诺诺的，可能是真的爱了的缘故……
　　我听到了，你说的话！你再敷衍过去也没有用，我相信我的耳朵。
　　可是这样的态度坚决，我真算是没有想到了，算我失策。但是即使这样说了，即使是确定听到了你会怎么做呢？
　　啊，是吗？那然后呢？我这么说，如果是他肯定又是摇头说不知道了吧，果然，唉！真让人泄气啊，这个家伙……但是我又再期待什么呢？难道还想让他把早先说的那句话再重复一遍吗？那必定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了，在我这样的态度下。
　　但是！我不想和以前一样放弃！
　　恩？
　　你既然说了就要负责！
　　负责？他这话让我不懂了，这能负责吗？不过他很积极，这反而让我松了口气，果然我还是期待他能够再说一遍的。但是我又得怎么回应呢？难道还像以前一样说吗？大概也是一样说不出口了的。
　　好吧，我负责。如果你愿意跟我走的话。
　　我像拍小狗脑袋一样拍拍他的头，他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吧。我再说：如果你不相信你的耳朵的话就当我没说哦。
　　相信！他毫不犹豫的点头：只是觉得有点担心，觉得这样的好事会出现在我身上吗？我真的就能够抓住你吗？因为你很难懂，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会有点……
　　呵呵，我是那样的吗？

　　他的母亲又来了。
　　当然这一次就一个人。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就是他父亲心脏病住院，他母亲希望他去看看。他去了，虽然他给了电话说回家住几天，可一住竟是好几个月。
　　很长时间都没有联系。
　　期间我也有打电话给他，只问了一下他怎么样了，最后却被他妈妈打断了。听语气情况似乎不太好。
　　从这之后忽然间好像又回归了自己原来的生活，这样一直持续到我要离开这个城市。而在这之前我们却一直没有再见面，整四个月。我收拾了所有的东西，不要的统统给了房东，把他的东西都打包，叫人送回他家去，还让好心的房东把房子留到这个月底之后在重新出租。
　　然后留下一封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我走了，祝，幸福。
　　不过他可能也不会看到这个，毕竟他在这段时间里即使有钥匙也根本不会出现在那个房子里的。就这样吧！不过让人意外的是，他竟然知道我回去的班车，后来才知道我在同事面前说漏嘴了，他直接打电话到公司辗转很多人才问到。
　　不觉让人有点佩服。
　　劈头就问我一句：你的电话号码不用了吗？
　　恩，不在这个城市，当然就扔了。我笑说，看得出来他很不高兴，表情好像在说：你想把我也像它一样扔掉吗？只不过因为在人多的车站他才没有开口说出来。
　　那我走了，再见！
　　我伸出手，想说最后握个手，但他却抓住了不放。他低着头有些颤抖，很不安，很着急。虽然这些我都看得出，但我并没有动作，更没有说安慰他的话。
　　放手吧，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进去了。
　　不！
　　他说这个字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不！我不放！请你……请你也不要放手好吗？
　　我想，如果我不回答的话……好，我等你，等你来找我！我这样笑着说，他一怔，却露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安心笑容，我想，这个笑容会刻在我心里一辈子。
　　他是个傻瓜呀！呵……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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