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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7 章
玉龙忽然变得特别乖,没有询问天璇的行踪,也不关心玉麟的消息,只是安静地卧床休养,安静地享用燕珍和珠儿为他精心烹制的饭菜,因为安心静养,饮食得当,他的胃痛明显有好转,每每问及他的病况,他也说一日比一日好,于是,大家都很开心他的变化,甚至于少杰都觉得有了希望,只有珠儿,隐隐总有不安的感觉,因为她发现,玉龙越来越沉默,就算珠儿陪他讲笑话,也都只是闭目倾听,有时见他精神委顿,他也只是淡淡地说累而已,偶而下床散步,也不过只在小院里走走,有时会握着玉箫呆坐,每每这时,珠儿总会有莫名的恐慌感,于是要求他吹奏一曲,他却推托,怎么也不肯吹,珠儿看到,那双含笑的眼睛里分明交织着痛苦。
珠儿几乎是坐卧不宁,跟少杰谈及自己的顾虑,少杰却笑她是太过紧张了,龙儿的身体明明越来越好,实在是应该高兴才对,还没说了几句,丁柔就来纠缠,少杰草草安慰她几句便同丁柔走了,气得珠儿冲着他的背影大喊:“重色轻友的家伙!”
于是她忍不住便到婶娘那里倾诉,燕珍听罢心里倒明白了几分,定是自己的心思被龙儿看出,这孩子心事重,又不肯说出来,只会苦自己,当下也不说破,只宽慰珠儿几句,珠儿走后,燕珍却再也沉不住气,也不管夜已深了,便去探望玉龙。
屋里依旧点着灯,玉龙似乎正睡着,头微微向里侧,呼吸清浅,脸色已缓和了许多,不象初见时那么难看,安睡的神情很恬静,昏暗的灯光勾勒出他清瘦的面部轮廓,线条优美而又利落,卷翘的长睫毛以及挺秀的鼻子都在脸上投下阴影,显得十分立体,唇色浅淡的让人心疼,燕珍不禁暗暗感叹:即便是病弱至此,他仍然美的惊心动魄。
燕珍暗暗叹了口气,怕吵醒他,就同少杰一起到外面,询问玉龙的状况。
少杰略有些迟疑,想了一下才回答:“本来以为他好多了,可是珠儿说他有些不对劲儿,我才留意,他的心痛似乎越来越严重。”
燕珍不禁皱起了眉,暗怪自己大意,早该跟这孩子谈谈才对,平白给他添了块心病,于是又问:“龙儿自己怎么说?”
“他……他只说无妨,因为前段时间太累了才会这样,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卧床静养。”
燕珍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明天还是请个郎中来看看吧。这孩子什么都不肯说,可别真出什么事才好。”
少杰还未说话,就听玉龙道:“珍姨,您来了?”
燕珍进屋,见玉龙已坐了起来,乌发披肩,昏黄的灯光下,趁得脸色苍白如雪,他此刻神情平静,含笑对燕珍道:“珍姨,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燕珍走过去,拉过他的手,却惊觉他的手冰凉刺骨,不禁吓了一跳,赶紧将被子拉过披在他身上
燕珍也不理他,让少杰去烧壶热水来,自己就在床前坐下。
玉龙神情少见的拘谨,眉尖似蹙非蹙,燕珍瞧在眼里忍不住心疼。
短暂的沉默,玉龙感觉自己的心先揪了起来,不禁暗暗叹息:“该来的躲也躲不掉,还是认命吧。”他只道燕珍是来跟他摊牌的,尽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事到临头之时,他仍然怕自己难以承受。
燕珍见他脸色更加苍白,额上竟已见汗,只道他又不舒服,赶紧询问,玉龙只觉得心象被攥住了一样,疼的呼吸困难,他使劲在胸口捶了几下,又深呼吸了几口,定了定神,才道:“珍姨,我没事,有话您就说吧。”
燕珍看得出他有一丝从没有过的慌乱,不禁长叹一声,道:“龙儿,我没想到你竟然早就看出了我的心事,所以一直也没跟你谈,对这件事,珍姨也很抱歉,出于我的私心,我的确是不希望你误了珠儿……”
“珍姨,我明白!”玉龙低声说道,他绝美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沮丧:“可是……”他用手揪住胸口的衣服,目光中交织着痛苦和期盼:“能再给我点时间吗?不用很久,只要一个月……不,不需要这么久,半个月就够了,我……我……”他呼吸有些急促,墨玉般的眸子里有一团焦灼的火焰在跳动:“虽然我也尝试疏远她,可是,一看到珠儿难过的样子,我就……珍姨,求你,我只要半个月,再让珠儿陪我半个月,我就会永远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他咬住颤抖的唇,黑眸蒙上了一团雾气,凄迷的眼神让人心碎。
“可怜的孩子!”燕珍泪如雨下,玉龙的话让她几乎崩溃,这惊才绝艳的少年真的就只有这几日的生命了吗?燕珍,你是何其狠心!差点就让他含恨终生!她紧紧地握住玉龙的手,痛苦的难以自持:“不要这样,孩子,珍姨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我早就改变心意了,是珠儿的父亲说服了我,现在,你水伯父、你姨丈还有我,我们都不反对珠儿跟你在一起!你……要有信心!为了珠儿,你也要努力!”
“珍姨!”玉龙颤抖着呼唤一声,便扑到了燕珍怀里,燕珍紧紧地搂住他,轻拍他不停颤抖的身体,柔声道:“想哭就哭吧,孩子,你忍得太辛苦了!”
怀中的少年再也控制不住泪水,他终于可以象别的孩子一样在亲人怀里痛哭一场,哪怕只有无声的眼泪。
少杰回来时,玉龙泪痕未干,人却已昏睡过去,毕竟他实在是太虚弱了,这样大的情绪起伏不是他能承受的起的,一直紧绷着的精神一旦放松,便再也支持不住,晕在了燕珍怀里。
将玉龙安置好,送燕珍到院门口,少杰始终没有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燕珍也不解释,其实大家都清楚,眼前的少年的确是不久于世了,一想到这个,谁会不心痛,谁会不伤心呢!
还是玉麟先到了,显然是一路急赶,他明显瘦了一圈,风尘仆仆,还没到红叶镇时,塞罕姑娘已不能独自骑马了,玉麟不敢耽搁,将她缚在自己背上共乘一骑,快马加鞭往碧水山庄赶,一到红叶镇,便已有人在接应了,等到了庄上,塞罕虽然还没昏迷,但精神已是不济,脸上隐隐笼罩着一层黑气,话也几乎不能说了。
玉麟紧紧握着她的手,不停地安慰她,她却是目光坚定地望着玉麟,意思是不用担心,她可以挺过去。
玉龙看到这样的情形,心里有几分感动,更佩服这姑娘的坚强,虽然自己现在的状况实在不妙,但看上去塞罕已不能再耽搁,直接让人把她抬进了密室。玉麟和少杰跟着进了密室,其他人在外面把守。
察看了脉象,发现塞罕所中的慢性毒药已开始发作,已散入了四肢百骸之中,情形十分紧迫,玉龙拿匕首在塞罕左手中指尖切开一个小口,顿时带着腥臭味的黑血便流了出来,他小心的用匕首尖接了一滴嗅了嗅,这才喂塞罕吃了几颗解毒的药丸,只消片刻,塞罕的脸色便缓和了起来,黑气也变淡了,玉麟高兴地问:“这样就没事了吗?塞罕,你觉得怎么样?”
塞罕虽然虚弱,但似乎已舒服了许多,微笑着点头,道:“我好多了。”
玉龙却在旁摇头:“还不行,我只是暂时抑制住了毒性而已,真要完全解除,还需要运功把内腑的毒逼出来才行。”
少杰急道:“要用内功吗?那我来吧!”
玉龙还是摇头:“你一个人不行!”
玉麟赶紧道:“还有我!”
玉龙摆了摆手,道:“不要争了,哥,你这一路舟车劳顿,还是我跟少杰来吧。”
“可是你的身体……” 少杰一想到他上次给燕珍疗伤诱发了血咒,险些丢了性命,急得脸色都变了,要知道,正是因为那一次蛊毒伤他太重,才造成了他身体状况的急剧恶化,以至于到现在已近油尽灯枯,若再来一次,只怕便真的会搭上性命。
“我有数。”玉龙见两人都是一脸紧张,便安慰道:“其实这回没什么危险,我只起个引导作用而已,以少杰一个人的功力足够了。”
二人见他口气轻松,不由半信半疑,毕竟他俩都不通医理,虽然习武之人运气行功都不在话下,但至于塞罕的毒到底散在哪里,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探知,所以一时竟难以决断。
塞罕忍不住插话道:“其实我自己动功逼毒就可以。”
这话很出乎意料,少杰禁不住有些好奇:“姑娘也习过内功?”
塞罕点头:“没错,我在恒山清心师太门下习武十年,是她老人家唯一的俗家弟子。”
“我刚才把脉之时已经察觉你体内有一股真气在跟那毒对抗,其实如果你不会内功,那毒倒没有这么快就发作,是你的真气流转加速了毒素运行。”
“啊?”塞罕有些懊恼,道:“我还以为运功压制住毒会好一些,没想到起了反作用。”
“这不是你的错,是因为你中的毒叫‘千里逍遥散’,是一种极缓慢的毒药,能让你千里逍遥而不自觉,但你在动功调息或逼毒之时,却在无形中带动和促进了它在血液中的流转及沉淀,从而加速了毒发。”
“那你怎么还要帮她运功逼毒呢?那不是更起了反作用?”玉麟紧张的满头大汗,脸都白了。
“哥,看你急的,”玉龙笑道:“我已将她体内的毒解了,只是还需将沉淀在她体内的毒素排出,所以得运功才能逼出来。这不需要多深的功力,塞罕姑娘如果觉得可以支持,那就简单多了。”说了这许多话,有些眩晕,他微微闭了闭眼睛,少杰和玉麟赶紧问:“怎么了?”
“没事,我歇会儿。”他坐下来,自己先小心地运功一周天,这才对塞罕道:“我将一成功力注入你丹田,你将真气与我的汇合,跟着我走就行,不过这个过程可能会有麻痛之类很不舒服的感觉,你可千万坚持住,中间绝不能松懈,更不能停!”
塞罕点头,就要起来,玉麟不放心,握住她的手,一脸担忧地问:“真的能行吗?这可不是逞强的时候。”
“没事儿,”塞罕嫣然一笑,道:“你可别小瞧我。”
玉麟和少杰都是悬着一颗心,但见玉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得在旁小心看着,准备随时应付突发的变故。
二人一前一后盘膝坐好,玉龙让塞罕将指尖有刀口的手垂下,下面接了一小盆清水,他将双手贴到塞罕背心,轻声道:“收敛心神,准备开始了。”
密室里静得可怕,少杰和玉麟提着心盯着塞罕指尖浓稠的黑血成串地滴到水盆里,连大气都不敢出,眼看着她脸上的黑气已渐渐消散,变的苍白起来,玉龙更是脸色煞白,汗水蒸腾,白衣尽湿,不过除了眉尖轻蹙,他的表情却很平静,并没有十分勉强的神色。其实整个过程进行的比想象的要快的多,但对于焦灼等候的人来讲时间却象是停滞了,短短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塞罕指尖的黑血已变成了鲜红,玉龙轻轻说了句:“收。”
在旁守侯的二人象是早就商量好的,一人一个,分别扶住了玉龙和塞罕,同声问:“怎么样了?”
塞罕靠在玉麟怀里,虽然有些虚弱,精神却很好,俏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情,道:“真是多亏了玉龙,我的毒已经完全清除了,他还帮我疏通调匀了真气,此刻通体舒畅,实在是受益匪浅!”
玉龙的情形显然不理想,他几乎是瘫软在少杰怀里,疲惫的动都动不了,半天才发出了声音:“塞罕姑娘失血过多,需要慢慢调养……”
“你怎么样?”少杰和玉麟仍是异口同声,
玉龙无力地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声音更低:“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玉麟仍不放心,还待细问,少杰已将玉龙背了起来,道:“看来是没有惊动血咒,他现在太虚弱了,我带他去休息,你也送塞罕姑娘去休息吧。
昏昏沉沉地睡了不知道多久,玉龙费力地睁开了眼睛,显然是白天,明媚的阳光照进了屋里,他微眯了眼睛适应了一下这强烈的光线,耳边已听到有人轻声呼唤:“少宫主,你醒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一听到这声音,玉龙不禁眉头一皱,那双原本还有些迷蒙的黑眸瞬间清明起来,目光迅速扫视一圈,见屋内并没有第三人,这才沉声问:“沈大哥,你怎么来了?”
沈笑儒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心里不由一阵温暖,赶紧回答:“你放心,我已经向总坛递交了申请文书,因为实在不放心你的身体,所以就假托来找你们,昨天才到,正赶上你为救那蒙古姑娘虚脱了,少雄他们倒没有起疑。”
玉龙慢慢坐起来,靠在床头,向屋外张望了一下,盘算了一下时辰,才问:“昨天?原来我睡了这么久,那塞罕姑娘怎么样了?”
沈笑儒怕他着凉,赶紧给他披上衣服,道:“那姑娘没什么事了,虽然失血多,但她身体底子极好,已经不碍事了,倒是你自己,虚脱至此,要不是我正巧赶来,怕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能怎么样?不就是多睡几天呗!”玉龙对自己的身体实在是无奈,口气中不免有些自嘲的意味。
“多睡几天?”沈笑儒苦笑:“我的少宫主,你唬别人也就罢了,我可是你师兄……”
“岂止是师兄,沈大哥可算是我的入门师。”玉龙认认真真地说道。
沈笑儒微微红了脸,道:“那倒是不敢当。”
玉龙看着他拘谨的样子,忽然又想起刘纯来,要是纯哥在,只怕又要得理不饶人地唠叨个没完吧,一想到原本老学究一样的刘纯被自己逼得越来越象只斗鸡,他几乎要笑出来,一抬头见沈笑儒正奇怪地看他,怕他误会,赶紧解释道:“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沈大哥,我就想起刘太医来。”
沈笑儒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想必那刘太医不会象我这般无趣。”
“沈大哥可不是无趣之人,纯哥原本也跟你一样拘谨沉稳,硬生生被我这病逼的暴躁起来,呵,再无趣的大夫遇上我这病人,只怕也不会无趣了。”他慢慢抻了下筋骨,又道:“整天躺着,骨头都快化了,陪我走走吧。”
沈笑儒却坚决地摇头:“不行,少宫主,你必需卧床静养……”
“好吧,”不等他说完,玉龙便听话地点头:“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很自觉地在卧床静养,希望能在天璇前辈来时达到一个最佳状态。”
“难道你还要跟她比武吗?”沈笑儒有些胆战心惊,不知道这病入膏肓地少宫主还要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我必须先帮珠儿把天璇前辈要她做的事解决了,如果还有时间跟体力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再跟她斗一斗,毕竟我们云宫不能总是受制于人。”
“云宫不只有你一人!”沈笑儒一想到他的身体况,不禁对他的自不量力十分痛心疾首,也顾不得一向恪守的本份,竟有些疾言厉色了:“龙儿,你再这样胡闹下去可真的是没有时间了!”
“就算我卧床休养,又能多活几天呢?”玉龙并不介意他的态度,唇角含笑凝望着沈笑儒,似乎真的是在等他的答案。
“龙儿!”沈笑儒轻声斥喝,他实在不愿意相信心目中惊才绝艳的少宫主真的要象流星一样殒灭,可是,事实上他跟玉龙一样清楚,如果再解不了血咒,那可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他低声叹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玉龙并不真的期待他能给自己一个想听的答案,他从来不愿意苛求别人,于是拍了拍沈笑儒的肩,问:“知不知道那天璇前辈现在何处?”
“听说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估计再有两三天就到了。少宫主,那天璇前辈到底要来做什么?”沈笑儒对这件事十分纳闷,这老太婆神神秘秘的非要到碧水寒潭,也不知道究竟要干什么,只是云宫受制于师祖遗训,只能由她摆布,实在让人不甘心。
“我也猜不透,据说是要找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惜我上次没能跟她斗上五十招,否则就可以摆脱她的桎梏了。”一想起那次跟天璇比武,玉龙便觉得遗憾,若单论武功,别说五十招,就算五百招那也没问题,甚至于他有把握两三百招之内必能找到天璇的破绽,可惜身体太不争气了,原本应该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竟然连一个老人家都不如,一想到这里他就禁不住沮丧。
那场比武早就轰动了武林,没有人相信一个毛头小子竟敢跟海外三仙叫板,虽然那场比试因玉龙的不支而中断,不过那天璇老太婆对这少年却是赞不绝口,甚至一度想要说服宫主白云天希望将玉龙收归门下,最终因为玉龙是云宫继承人这才无奈做罢,沈笑儒当然也知道玉龙因此诱发了血咒,几乎丧命,所以他才对玉龙想继续那场比武而忧心忡忡,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薛神农的消息,不知道师父在苗疆有没有收获,还赶不赶得及最后的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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