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月下清荷伊人醉舞
清晨,露珠儿在绿叶上玩耍,调皮地蹦跳,随着沟壑滑落下来。渐渐地,太阳升起来,那小珠儿也玩起捉迷藏,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墨剑阁的几个小丫鬟托着盛满新鲜露珠的玉瓶子踏过门栏,余光瞟向窗边伫立的紫衣公子,立即红了脸,赶紧放下手中玉瓶,恭敬地退了去。
“她们心跳怎变得如此快?”坐在房梁上的阿冽荡着赤脚,见到那一幕,不解地望向窗边紫衣的男子:“公子,她们都是怎么了?”
男子不曾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望向窗外,朱唇轻颤,淡淡吟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哎呀,公子的诗性又犯了!”见那江南才子模样,阿冽微微一笑,从房梁上飞下来。
少女话毕,咳喘立即从紫衣公子口中泌出来,阿冽一惊,赶紧跃到男子身边,轻拍他的背。
冰冷忽然从背上袭来,苍月微怔,墨色的瞳孔浮起戒备。
见他“仇视”的目光,阿冽赶紧收手,静默依旧:“阿冽知错。”她缓缓转身,迟疑几秒终是开口:“公子仍不信阿冽吗?”
苍月未回应,眼神不曾离开窗外,耳边却满是冰雪气息。
“不论公子怎样想,阿冽都会履行那个契约。”房间回荡着清冷的女子声,若是不知晓的人定以为那是闺中女孩儿的自艾自怜。
阿冽转过身,没有一丁点情绪,迈出门栏,独自坐在长廊上仰望着天空,刺眼的阳光洒落在瞳孔中,她未有一丝感觉,甚至还张大了眼睛,细细地打量那“耀眼”的火球儿。
有些乏了,阿冽突然想起身后的男子:“公子,什么时候回……”转过身时,才发觉屋内已没了公子的身影。
阿冽并未失落,而是起身,在庭院中来回走动,院中的花被她瞧了个遍,而后她才迈出院子去。
无意地散步,阿冽却发觉引来不少目光,一路上又听见极多的惊叹,不论是丫鬟、小厮,还有墨剑阁的弟子,总是向她投来惊讶的目光。
阿冽不知道那些人的目光到底是对她这个“异物”的鄙夷还是羡慕的追崇,她只知道自己并不在意,甚至极度的无所谓。
那些繁琐的话语总是高频率的出现耳畔,阿冽觉得无趣,便找了一条僻静巷子,孤身往里去。
她随意找了一处位子坐下,静静地打量四周,发觉不远处有两个墨剑阁弟子,而她的耳边响起的也终不再是只关于她的话语。
“听别人说,前些日‘锦瑟公子’也来了洛阳!”
“真的?‘锦瑟公子’不是应该留恋烟花之地的江南吗?怎会出现在洛阳!”
“谁说‘锦瑟公子’只喜欢留恋江南了?他只不过是喜欢风花雪月的生活而已!”
“哎,虽说‘锦瑟公子’乃四公子中性格最为温和之人,但常年留恋风月场所毕竟不是件好事,况且他还未及弱冠之年!”
“你懂什么,这叫‘人不风流枉少年’!再说他小小年纪便弹得一手好琴,又身怀绝世武功,此等惊世之才这世上百年都难见一个!”
“你说的也是,我倒不否认他的琴技,那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对了,我也听说前些日,他为了一名女子既与‘无情公子’在陌上花开大打出手!”
“大打出手?!”
“听说那女子是‘无情公子’身边的婢女,一头银发,一身白衣,简直惊为天人!”
“你说得不会是前天住进‘龙泉’的那位姑娘吧?”
“对对对!”
“惊为天人那是当然,我无意在阁主那里听说过,那姑娘可是世人毕生追求的女子!”
“难怪呀!”
“不过,我却觉得有几分奇怪!‘无情公子’和‘锦瑟公子’对于女子都只是露水姻缘,决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就兵戎相见!”
“照你若此说,那便是……!”
阿冽正听得出神,耳边却涌进异声,抬头望之,既是哥舒毓。
“不好好练功,在这嚼什么舌根子?!”哥舒毓双手叉腰,狠狠地瞪着两名弟子,气势凶猛如虎。
二人见状,忙起身,羞愧道:“哥舒小姐!”
“若是再偷懒,就罚你们每天去厨房干活!”
“弟子知错,还请小姐宽恕。”二人恭敬俯身道。
其中一人见哥舒毓转身离去便在另一弟子耳边嘀咕:“真是个母老虎,哪个男人娶了她真是到了八辈子霉!”
“你说什么?!”哥舒毓转过身来,怒火中烧地凝视那名弟子:“将刚刚的话再大声说一遍!”
“小姐,我没说什么!”
“不说是吧?”哥舒毓双手交臂,满脸傲气:“今天厨房最脏最累的活全交给你了!”说着嘴角浮起谄笑,不再理会身后求饶弟子,兴致勃勃地扬长而去。
阿冽知晓哥舒毓野蛮霸道的性格,也不愿与她正面交锋、生出事端,便起身回避。
哪知!
阿冽刚转身,耳边就响起一声恭敬的请安:“冽姑娘。”
阿冽微惊,这才发觉原来是平日里负责收拾‘龙泉’的丫头。
而那句声响,也正将哥舒毓的目光吸引去,见那不远出伫立着的银发少女,心中腾起焦躁,冷笑一声:“没先去找你麻烦,你倒是迫不及待地来招惹本小姐!”
渐近那银发少女,她脸上神色更为之傲然:“怎么?见本小姐来了,冽姑娘就要走了吗?”
阿冽转过身来,浅浅道:“哪里?阿冽只是转身回礼而已!”
“回礼?!”哥舒毓浅笑,抬头见到少女面容猛然一怔,但又立即恢复傲慢:“只不过个小丫头,也值得让阿冽姑娘回礼?!”说着,她倒想挖苦一番:“难怪阿冽姑娘住进‘龙泉’才几日,那名声便在‘墨剑阁’传得沸沸扬扬了!”
“哥舒小姐说笑了,阿冽根本无心搀和这凡尘之事!”
冰霜在紫瞳中绽放,哥舒毓从未在女子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气场,心中震荡起来,变得底气不足。而那银发的女子也正从她身边越过,静默而去。
哥舒毓迅速回神,傲气重回脸上,对着远去的白衣背影大嚷:“走着瞧,最后胜利的一定是本小姐!”气哼哼地转身,愤然拂袖而去。
……
月光下,碧玉一样的荷叶挺立在水中,连成一片,冰清玉洁的“少女”在那亲密无间的碧绿丛中漾起粉色裙裳,舞起窈窕身姿,伴着满池星辉,醉了容颜。
阿冽坐在池塘边,蜷着双腿,静静地望着夜中那些美丽的精灵。
对于这个世界,除了公子其它的都无所谓,而公子又一直未信任她,她只是个透明人,这世间的一切便都无了意义。
那么,还不如面对山川小河,绿树红花,如同雪莲里那般,静静地享受寂寞与孤独。
阿冽伸出葱白的手指,草丛中的萤火虫见状,扑朔着翅膀,在少女的指尖上停留,闪烁着莹莹的光辉。
突然间,冰霜容颜笑了,而那夜中的那些精灵们也醉了。
微微抬头,她耳边正好传来一阵悦耳琴声,恍惚间那琴声又化作一曲刚毅之乐,宛若高山流水,韵味十足。
阿冽闭目,竟不自觉地沉浸在那曲中,骨感而灵动的身躯应声而起,足尖轻跃,宛若蜻蜓点水,银发白衣飞旋,在那绿叶清荷中舞起曼妙身姿,宛若出尘的仙子,藏身在草木丛中的萤火虫也飞出来,绕着阿冽的身姿在夜中沉醉。
绝尘的琴音、皎洁的月光、满池的碧叶荷花、冰雪般的美人、荡气回肠的舞姿……那少女,并未舞出柔美娇羞之姿,也无显出小家碧玉之色,然而却有一种千帆过尽、岁月澄清之感,仿佛身处沧海之中,满眼只有波涛壮阔的碧海蓝天。
一曲终了,而少女也好似舞尽了人世繁华,只剩下无边寂静。
阿冽仍是闭目,闻着空中飘荡的荷花香,掠了掠额边的乱发,察觉不到风的柔和,只是闭目沉思那些无法碰触的温度。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色夺歌人脸,香乱舞衣风。名莲自可念,况复两心同。”
天籁般的声音涌入灵敏的耳朵,阿冽警觉地睁眼,打量夜色中那袭绯红,微讶:“安锦熙。”
月泽如雪,而岸上的少年绯红如血,双手交臂地站在岸边,亭台楼阁、草木丛林都羞愧地退去后方,成了衬托他的背景。
而,他仍是笑,妖冶得坦荡,魅惑得清晰,清波如水在深邃的眼中荡漾:“好一支舞!”
脑中闪过“陌上花开”的拌跤事件,紫眸立即凝起冰霜,警惕与戒备附在周身。
然而,少年却毫无警戒,脚尖一蹬,绯衣在风中旋转,如同一朵绽开的红莲。借着荷叶儿的浮力,身轻若燕。
绯衣男子微笑,将那荷塘上的冰雪美人拥在怀中,未待美人反应他的手便已勾上细瘦葱白的双腿,打横抱起,顽皮地浅笑:“真是轻呀!”
“登徒浪子!”扬眉撇唇,紫瞳中的星芒如同千万支弓上待发的冰箭,只待少女挥手,那袭绯衣便立即千穿百孔!
阿冽怒视那袭绯红,狠绝在心中凝成一把利剑,苍白的手直往男子的颈劈去,然而那刻,耳边却响起天籁般的声音:“轻的都刺痛了我的心。”
阿冽一愣,手僵硬在空中,而那绯衣男子也微笑地将那不安分的手重放入她的怀中,温柔如月光:“要为锦熙整理青丝吗?”说罢,细细打量怀中愣着的她,浅笑,玉指也落在少女挺翘的鼻子上:“小傻瓜,就这样乖乖的呆着!”
月光下,荷塘上,绯红如血、白衣胜雪,如同一首旷古绝今的舞、曲汇成一场盛世繁华。
阿冽细细凝视那笑靥如花的少年,紫瞳渐渐迷惑起来。
他,一袭绯衣,琴技旷古绝今,武功了得,年纪轻轻,世人眼中“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锦瑟公子,自她出现在陌上花开以后,他的名声便是响彻在洛阳的大街小巷,连三岁孩子口中都是关于他的顺口溜。
就算她一直足不出户,耳边也仍是响彻着墨剑阁弟子对他的敬仰与追崇。
其实,连阿冽也不否认见到他时便被那绝世般的风华震讶,甚至对于那句“风华绝代,譬若妖仙,仙人临世,天下第一”的传言也未反驳。
然而,对于那个风尘中辗转的他,阿冽在心中也浮起些许疑惑:那花季般的少年,怎会拥有一颗沧桑而落寞的心?
安锦熙如捧着珍宝般将少女挽在怀中,足尖轻点,飞身碧绿丛中,大有“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之韵味。
阿冽仍是注视着那个少年,迷惑在紫瞳中慢慢漾开——她冷落冰霜,而他竟毫无寒意,脸上依旧笑容俊美且自然。
安锦熙落地,脚下从容,缓缓将少女放于草地,灵动地宛若那夏夜中的萤火虫,俯下身躯又将她葱白的脚托于手掌,从背后掏出一双荷花图样的绣花鞋,温柔地套上苍白的玉足:“如此美丽的一双脚,可要好好的爱护了!”说着也起身,眼中跳跃着流光溢彩,欲揭下她面上轻纱:“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怎要带上这遮丑之物?”
阿冽看着那双沐浴过无数风花雪夜的深邃眸子,只觉他身体里蕴藏着邪魅且神秘的气息,清冷在樱唇上绽放:“你究竟多少年龄?”
安锦熙暮然顿住,直起身子,转身往前方走出几步:“阿冽姑娘是觉得锦熙辗转红尘,沾染了一身胭脂味,而不像你家公子那般清洁高雅?”暮然,回眸一笑:“就算如此,锦熙也不会觉得比你家公子卑微!”
“‘锦瑟公子’已是受世人万般敬仰与追崇,又何必与我家公子进行比较?!”
安锦熙迈动脚下步伐,绯衣在草地上轻轻浮动,他托起少女尖翘的下巴:“可在锦熙心中,阿冽姑娘的心意才是最为重要的!”
阿冽凝视着他妩媚笑颜:“‘锦瑟公子’说笑罢了!”目光无意间瞟到绯衣男子背上的琴袋,仿佛有魔力般吸引了她的目光,疑惑在心中跳跃,欲扯下那背上琴袋一探究竟。
深邃的瞳孔掠过一丝精光,绯衣在风中蹁跹,安锦熙一个灵敏回旋便避过少女伸来的玉手,依旧唯美浅笑:“阿冽姑娘怎突然间便学会了投怀送抱?”
然而,在与绯衣擦身的那刹,阿冽触到琴袋中的那神秘之物,虽不是绝对肯定那东西便是她猜想之物,但那刻她也暮然明白:原来,美丽与危险仅仅相隔一线!
……
“阿冽!”
空气中突然迷漫起冷漠气息,对峙的二人楞了一下,立即恢复最初神色。
安锦熙微笑着打量那迎面而来的紫衣公子,戏谑在嘴角蔓延:“看来,本公子也该走了!”说罢,绯衣腾空,高傲骄狂到只留给草地上二人仰视的目光,而他也仍是唯美微笑、俊朗如斯:“阿冽姑娘,锦熙它日再来会你!”
墨色的瞳孔立即腾起怒意:“想走?”嘴角浮起微微谄笑:“别以为会轻而易举!”
而,九天之上,绯红在空中旋转,三千发丝飞扬,眼中却蕴藏着宝剑般的凌厉锋锐。
阿冽见紫衣男子欲要上前迎敌,赶紧拦住:“公子,让他走罢。”
苍月暮然顿住,鹰隼般的眸子不怒自威,冷冽气息空前绝后:“原来,你们间的交情已如此深厚?”
绯衣已不见,而空气却满是冰雪气息,阿冽只是静默地看着他,冷艳在脸上一点点漾开:“阿冽一切只为了公子。”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