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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首——师徒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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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洛苏亚给殷穆屏裹了伤送了吃食,闲着无聊溜到后园来玩,她正趴在水池边掰碎半块馒头喂鱼,忽然感觉背后有人落地,紧接着一只有力的臂膀搂住了她的身子,一只大手按住了她的脸颊,一张喷着热气的嘴巴贴在了她的脖颈间,唇齿在她脖子细嫩的肌肤上肆无忌惮地啃咬。赫洛苏亚吓得险些叫出声来,她的余光瞥见了那人的身影,下巴和脖子感受到了他两腮胡髯的剐蹭,她的惊惶恐惧中顿时更多一份疑惑——宋星展?怎么是他?
当初在碧琼院里,张琇琇服了被古笑誉下过失心蛊的茶点后,在古笑誉的控制下间接从宋星展嘴里套出了他对赫洛苏亚的真实感觉,赫洛苏亚也就是从那之后打定主意与这段孽缘恩断义绝,谁成想现在这冤家不请自来,还对自己这般亲热。宋星展并不理会赫洛苏亚的疑惑,一把把她按在水池旁的一丛翠竹上,嘴巴从脖子处上移,逼近了赫洛苏亚的嘴巴。就像当年,在福安镇郊外的山洞里,唇齿交叠……那时的赫洛苏亚一颗心醉在了那似水柔情里,如今的赫洛苏亚拼劲了被这吻冲得散乱的理智努力避让,她知道宋星展这一出绝非好意,他根本不喜欢自己,怎么可能这时冒险进来与自己亲热。可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可能挣得过宋星展的铁臂?她似乎还不忍心对他使巫者的法术,就那么凭自己的力道反抗。宋星展的舌头在她的口腔里扫荡,舔舐着她的牙床舌面,赫洛苏亚的避让似乎成了挑逗,他更加不知节制地进逼,两人的身子几乎把身后的竹子压断。赫洛苏亚听见他发出的那种,嗯,说得难听些,像公猪□□时狂躁的哼哼声,她反抗的呼声早已被他的嘴巴吞噬,赫洛苏亚感觉身子越来越软,这样下去她迟早要招架不住。她心里忽地想起殷穆屏在西北那一年教给她的一些技击手段,下意识抬起膝盖,对着宋星展的小腹狠命顶撞。
宋星展万没料到赫洛苏亚会来这么一手,被她结结实实地踢了个正着,虽说赫洛苏亚没什么力气,但这一下毕竟让宋星展松了嘴巴,赫洛苏亚急忙把头扭开,宋星展和她嘴里黏连的口液蹭到了她的脸颊上,滚烫又冰凉,“宋星展,你干什么!”她的嘴唇被吻得红肿,口腔里弥散着一股腥甜的血味——刚才的疯狂中宋星展咬破了她的舌尖——赫洛苏亚带着哭腔质问道。宋星展松了手,“我来干什么?我想你,你不知道吗?”“你想我?”赫洛苏亚用被攥得冰凉的四指贴在嘴唇上,试图给肿胀发烫的双唇降温,也试图使自己冷静下来,“我,我不是水性杨花,不知羞耻的胡马子吗?你想我这样的人干什么!”她说着这些曾经让她痛彻肺腑的言辞,眼泪扑簌簌地滚了下来。“我……赫洛苏亚你,你冷静。”宋星展解释道,“你不知道,我当着那个殷穆屏的面,说了些身不由己的话做激将法,你别当真,他……”“他,他什么!”赫洛苏亚后退一步反问道,“你口口声声说殷穆屏不是好人,我看他倒比你善良多了!”“那是装的……”“行了,别说了!”赫洛苏亚恨恨地打断了他的话,嘴里陌生的血腥味让她觉得恶心,她想起了在蓬莱,殷穆屏旧伤复发时屡屡吐血,他尝过多少次这种恶心的味道?她还记着这个男人披头散发趴在床沿上,脸色煞白地按着胸口,鲜血伴着让人心悸的咳嗽声顺着他嘴角一丝一丝淌下,看见自己在门口偷看勉强支起身子微笑,“姐,我没事……”她想到这些,眼泪又一次跌落,殷穆屏受的那些苦,为了谁,又是谁害的!她的绿眼睛带着一丝愤恨睁大抬起,却看见宋星展明亮如星辰的眸子在对面闪着真诚的光,“赫洛苏亚,咱们间肯定有不少误会。”他的手轻轻划过赫洛苏亚脸颊,“往后,我一定一一和你说清。我爱的人永远是你,你要相信我。”赫洛苏亚怔怔地望着那对曾经让自己迷得神魂颠倒的眼眸,它们依旧盛满了柔情和光彩,只是,赫洛苏亚轻轻一眨眼,已然看穿这粉饰柔情背后的虚伪和杀机。她不可能再信这个人了。但她心底毕竟和此人有过那样一段纠葛,决然忘情,似乎也非易事。
见赫洛苏亚犹豫,语气少有缓和,宋星展明白了,这个女人心底里还是有自己的,此时别说使巫术杀他了,估计连喊人什么的也不会。想到这宋星展放心了许多,他此番冒险前来,当然知晓巡抚府邸内必然伏有高手,这么做虽然危险,但如若真能把赫洛苏亚这个“大杀器”拉过来,自己不仅仅是大功一件,王爷那边成事的几率又高了几分,冒险当然值得。他缓缓伸手揽住赫洛苏亚的肩背,见她没再激烈地抵抗,更大胆了几分,“跟我走吧赫洛苏亚。”他的手捉住了正在给自己嘴唇降温的赫洛苏亚的手,“殷穆屏他们和王爷对着干,没有胜算的。我不想让你跟这些人陪葬,特意来找你的。”“宋星展。”赫洛苏亚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不要再骗我了,你说的这些人,是我的朋友。而你……”赫洛苏亚挣了一把,却没能脱开,她继续说,“现在是我们的敌人了。”
“敌人?哈哈,哈哈哈……”宋星展自顾自地冷笑几声,手却一直抓住赫洛苏亚不放,“也随你,不过,我可好心告诉你一声,你那个好朋友殷穆屏,可活不了多久了,到时候生离死别,你最好有个准备。”“彻内掌早就治好了。”赫洛苏亚努力把自己的声音也冷下去。“不……”宋星展摇了摇头,“说了你也不信,罢了,不说也罢。”他故弄玄虚一番又道,“赫洛苏亚,你当真不和我一起走?”他的眼眸里已然流露出一丝杀意。
“如果她不从,不留活口。”高采菱的言语清晰地浮出宋星展的脑海,“这样的人,不能为我们所用,也万万不能流落到对方手里!”“殿下……那女子当真如此要紧?”他问过之后,高采菱隔着面纱,嘴角浮出一丝嘲弄的冷笑。
“我不走我呃……”赫洛苏亚的话说了一半,蓦地停了,她整个人软趴趴地瘫倒在宋星展怀里,宋星展就势把她搂住,心道,“殿下所谓的厉害角色,还是当年那个不会武功的人啊。”对着后颈劈一掌就晕的主儿,宋星展真看不出她哪里那么厉害。也罢,既然上头认准的货,就活着带回去好了,随便给一刀太可惜了,反正现在没人……“谁!”猛地听到谢无双弄出的声响,宋星展拔刀在手喝问……
赫洛苏亚记住的事就到她拒绝和宋星展离开为止,再之后,她发现自己躺在床铺之上,灯火如豆,暖黄幽光。对面人影投在墙上是狭长一缕,微微颤动。赫洛苏亚抿了抿干涩的唇,肿胀似乎消了些,再看看自己衣衫完整,室内陈设也是衙署客房的布置,她心下稍安,知道自己被救了。对面是……古笑誉?真是古笑誉,正把头埋在膝盖里打瞌睡的古笑誉,她穿着一身墨绿底子的绣花衫裙,油光光的发辫耷拉在背后。“哎姐姐你醒了?”可能是赫洛苏亚爬起身时弄出的声响把她吵醒了,古笑誉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我……到底出什么事了……”赫洛苏亚掀开被子坐起来。“听殷穆屏那家伙说,那个什么宋猩猩的把你打晕了。”古笑誉说着指了指赫洛苏亚脖颈间的几个淤紫的吻痕,“他是中了僵尸邪毒吗,还要咬你的脖子吸血?”也不知道她是真不通男女之事还是戏谑赫洛苏亚,赫洛苏亚脸一红,抹了抹脖子不再说话,好半天忽地想起了什么,“殷穆屏呢?”“他啊,又和那帮人叽里呱啦商量事情去了,唉,我是听不懂,还是下蛊最方便了,不用动脑子。”古笑誉逗着自己膝盖上一条盘成饼状的金黄小蛇,看得赫洛苏亚头皮发麻,“姐姐你也不要老想着殷穆屏啊,大晚上的我也闷得慌,和我聊聊?”
殷穆屏确实在商量事,“照你这么说,咱们中有内鬼?”他在古董架前来回踱步,双眉紧紧蹙着吊梢眼睛,满脸肃杀神情。姜亦抒微微点头,“不错,殷兄,淮扬刀客一路的布置,都是事先探得了我们一行的经过,不然,不可能在第一个庆春塔就遇见淮扬刀客的高手。淮扬刀客姓名最后一字按金木水火土排地位,那个吴一柏是木字辈,地位不低。”“第一个庆春塔?到底多少个庆春塔?”殷穆屏愣了。“庆春塔有好多,如同整个扬州大大小小的据点。”姜亦抒喝了口桌上的冷茶,“都是淮扬刀客的人。”“淮扬刀客……淮扬刀客的主子,应该就是黄复桢的小妾鲁妙妙,不然,谁有这个财力建这些庆春塔。”殷穆屏说出自己的推断,“姜兄弟你说,内鬼能是谁?”姜亦抒手指轻叩桌面,不言语。
“林应不可能,她一路跟过来的,又和范阳王他们的血仇……两个桶也不像,半道才来的……谢无双是吕大人义子,错不了……嗯,葛红娇大姐,也不像,都是血海深仇,那几个孩子……”殷穆屏对着古董架上一个靛蓝的彩瓷瓶子自言自语。“赫洛苏亚这次引来了宋星展,值得怀疑。”姜亦抒插言道。“不可能,姐姐不是那样人,宋星展八成是不请自来。”殷穆屏断然否决,“老姜,你自己也说过,赫洛苏亚要是想动手,早就能害死我们了,何必弄什么放风声透行踪的把戏?嗯……还有谁,郑毓霖?公主?”“我看她最像!”姜亦抒直通通地来了一句,“今日庆春塔之围,就她一人丝毫无伤。”“这……她那么个人,怎么可能啊,她还是公主,也救过我……”殷穆屏怀疑。“殷兄,我们并不了解这个郑毓霖,你怎么知道她的天真烂漫不是装出来的?公主,公主又怎么样,谁说内鬼一定是范阳王的人,难道郑毓安会真相信我们平定范阳王后不犯上作乱吗?你保证他不认为我们和范阳王同归于尽是最好结局吗?”姜亦抒的连珠炮噎得殷穆屏说不出话来,半晌他皱着眉,抿着嘴寻思,“就算是不信我们,也不该现在掣肘吧。”“你最好试试郑毓霖,看看她有没有内功。”说着,姜亦抒站起身,“歇着吧,一身的伤,别再折腾出病来。”说着,他抛给殷穆屏一个布包,“有功夫看看这个吧。”
“啥?”殷穆屏拆开布包,里面半卷残书上如群蚁排衙的蝇头小字,赫然便是紫巅经上部中那种喀什客古文,“姜兄,这?紫巅经,下部?”姜亦抒对着江湖中的奇珍淡定自若,他点点头。“哪来的?”殷穆屏追问。
“那得谢谢葛红娇大姐。她在范阳王行宫的废墟上拾到了那个高采菱的傀儡偶人,张不验道长拆开之后,里面藏的就是这个。现在你明白了吧,殷兄。好多事情,现在一下全解开了。”“是啊,打从蓬莱遇到那车扬州来的兵马算起,全明白了……那车兵器是假,藏着紫巅经下半部才是真,黄复桢让人去东洋买了上卷,自己搜罗到了下卷,意图一同献给范阳王,没想到李大哥探明了蛛丝马迹,宋星展就杀人灭口,到了北平高采菱把经书藏进了自己的傀儡偶中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想到……”“张不验道长的信儿中说,傀儡人偶有五行之分,高采菱此人命格属水,傀儡亦然,遇火失控本能奔火海而去才被烧糊打回原形,但腹内经书不损,也是天意。范阳王人算天算,却没想到这些东西到了我们手里。”姜亦抒说这话时难得流露出了些笑意。“那这火就不可能是高采菱他们这些王府是人放的了。”殷穆屏道。“没错,我猜很有可能是宋星展。”“宋星展?”“算时间,宋星展进京的时间和咱们不相上下,当时逗留在北平也不例外,他可能不知事情原委,以为高采菱傀儡不惧火,放火烧死你最好,烧不死也参你个大罪,看似无懈可击,却把这紫巅经丢了。”姜亦抒说着,戴上耳机,“对付淮扬刀客的快刀,紫巅经的剑术集正好。”他不再言语,缓步离去。
“殷大人。”黑夜中谢无双一身黑衣,很难辨识,还好殷穆屏的貂王眼可夜视,十几步开外就看见了他,也没多大意外,“哦?你啊,伤处理了?”“啊……无碍。殷大人,属下……属下前来有一事相求。”“你说。”“大人可否收在下为徒?”谢无双问得一本正经。殷穆屏倒乐了,“你听见于洪彻那家伙说你的了?”“是……属下,我,我学艺不精,也是事实,还望大人赐教一二,也可为大人效力。”“吕大人知道吗?”殷穆屏自然相信于洪彻这样高手的眼光,冷眼看谢无双的招式,虽然生涩但确有资质,如果不是碍着老座主的辈分,收了这个徒儿也不是不行。
谢无双笑了,“义父得知,托我转达殷大人,说韩退之有言,‘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殷穆屏也笑了,“吕大人还是老模样,明摆了欺负我姓殷的文墨不通。”“大人你……”“还这么称呼我?”
“啊,徒儿明白。”谢无双激动跪下,恭恭敬敬朝殷穆屏磕了四个响头,“师父在上,受弟子四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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