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侠名——双桶丐
1
云深不知处,负侠名半世逐,一肩风雨路……姜亦抒闲来无事居然会轻声唱歌,他的声音空灵清冷,唱歌亦是。偶尔他愿意多讲几句话,就跟殷穆屏提过这句歌词,他说,“其实这歌挺像你的。”
“我?”殷穆屏一愣,摇摇头,“抬举我啊,姜兄。”说着他咳嗽了几声,接着说,“江湖上不是人人都担得起一个侠字的,莫说半世侠名,就是一日,要固守也难啊。”
“侠固然,可殷兄你似乎更在意那个‘名’字。”姜亦抒说着,拉过殷穆屏的手腕,两指搭在他的脉上,“你这旧伤情况不妙了,别耽搁,蓬莱一带或有名医,早日医治吧。”
殷穆屏抽回手腕,“你姜亦抒都治不好的伤,我看这普天之下也没几个敢开方子的了。行啦,不痛不痒有什么大碍?”“殷大哥就是嘴硬,什么时候嘴巴都不肯服软。”林应插了一句,“殷大哥,偌大个蓬莱仙境,为什么偏偏跑到码头鱼市来逛?”鱼市就在码头边,不远处就是船只卸货起锚,吵吵嚷嚷倒是热闹。只是林应很不喜欢这里腥冲的海鲜气味。
“蓬莱水产天下闻名,黄海一带的海物好多都是专供皇家御用的。”殷穆屏倒不介意这海产的气味,他说着,蓦地感到有人戳他后背。他回头,差点和一张又白又亮的大脸撞到一起。
殷穆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看清原来是个端着只铁桶的乞丐。这乞丐笑眯眯的脸上生着一对细长的凤眼,像个唱戏的旦角描画出来的一般。他的衣服破烂看不出什么质地,前后挂着两个搭膊,头发胡乱拧成一个发髻,脑后还有不少披散的头发垂在肩膀上。他衣着破烂,脸却收拾得干干净净,没留髭须,皮肤生得白亮,和他脏兮兮的衣着天差地别。这乞丐提着那个用铁链拴着的桶,那个桶涂着鲜艳的红漆,收拾得也十分干爽。殷穆屏还看见这家伙背后也有个打扮差不多的乞丐,也是衣衫破烂脸儿干净,两只眼白很少的黑亮杏眼盖在额前浓密的齐刘海下面,又长又高的鼻子,生得比前面那个背红桶的乞丐还要白净,看这人红润润的嘴唇像个姑娘,她背着个亮锃锃的蓝桶跟在红桶乞丐的后面。红桶乞丐笑呵呵地开了口,他的山东腔调字正腔圆,掺杂了不少戏谑的味道,“这位爷,能否赏几个吃饭的小钱?”
殷穆屏笑笑,“蓬莱果然沾着仙气地灵人杰,连着乞丐也不同于别处。”印象里寻常乞丐都是浑身上下一脏到底,满脸糊着污泥油汗低三下四地乞求,手里还拄着个“打狗棒”,哪见过背着光鲜的铁桶行乞的?殷穆屏从怀里掏出一吊铜钱,往那乞丐的红桶里一抛。却没听见铜钱和桶底撞击的那声脆响。
“哟,爷们好生大方。可别往我这吃饭的家什里扔钱哟。”红桶乞丐脸上诡秘一笑,一扬手,那串铜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落在了他手里,他笑呵呵地把钱往怀里一揣,朝殷穆屏打了个躬,回身就走。“殷兄,江湖人。”姜亦抒小声道。殷穆屏点点头,“这身手……”他高声朝两位乞丐道,“请教了,敢问二位尊姓大名?”
红桶乞丐回头,却没回答殷穆屏的话,径直从他身边擦过,那个蓝桶的乞丐也跟着他跑走。殷穆屏回头,不远处传来一片撕扯惊呼的骚乱之声,夹杂着妇孺的哭叫,几大桶鲜鱼哗啦啦倒地,桶里鱼虾满地胡乱蹦跶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几个戴着青斗笠穿着草鞋的人挥着一种带弧度的长刀踩着码头的栈桥上了岸,殷穆屏盯紧那些兵刃看了须臾,“坏了!倭寇!”果然人群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惨叫,“倭寇……倭寇哇……救命啊——”殷穆屏唰啦一声抽出长剑,奔着倭寇上岸的地方就走。林应和姜亦抒丢下还没反应过来的赫洛苏亚也跟了上去。
这些倭寇看来不过是来劫掠的,人数不过二十多人,局面还算好收拾,殷穆屏扫视现场,居然没见着穿着军士着装的兵!“他奶奶的,蓬莱一带倭寇常来骚扰居然不备海防?!”本来还想借暗哨的身份调动驻军击寇,看来不行了。正想着,一个倭寇嘴里哇啦着听不懂的言语,挥刀冲着个渔夫模样的中年人直劈杀而下,殷穆屏目光一凛,手中剑锋已然递出,倭寇反应过来扬刀反挡,殷穆屏留心脚下的一只鱼篓,纵身跃起足下发力,将散落着鱼虾的鱼篓凌空踢起,海物泼洒了那倭寇一身一脸,殷穆屏趁他呜哇乱叫着收拾脸上的鱼虾,长剑直直洞穿这倭寇的胸膛,他身上喷溅的鲜血混合着鱼虾的腥气,散发出一种古怪的味道来。殷穆屏又斩杀了两个倭寇,猛然间眼前红光一闪,一个倭寇惨叫着口中鲜血狂喷,一头栽倒在地一命呜呼。殷穆屏回头,只见那红桶乞丐两脚站定,稳稳立在一只鱼篓上,他手里抡着那拴着铁桶的链子,桶身如流星锤一般在空中飞速旋转,阳光下桶身红得刺目耀眼。
“哈哈哈,倭鬼子,还敢来我蓬莱搵食?”红桶乞丐使出轻身功夫纵身飞跃,凌空一脚踹翻一个倭寇,借力转身,手中铁链送出,呼啸的铁桶把另一个倭寇的脑浆砸得飞溅,如同泼洒的变质豆浆。殷穆屏暗暗赞叹,好身手,这背红桶的乞丐绝非泛泛之辈。他身后那个背蓝桶的姑娘也着实了得,同样是以铁链铁桶为兵器,足踏几艘渔船船舷避开乱舞的倭刀刀锋,在一片刀光剑影中抡圆铁桶后猛地松手,桶身飞旋,砸得四周一片倭寇哭爹喊娘纷纷倒下。铁桶轮转一圈,铁链又稳稳落回她手里。
林应数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倭寇死尸,抬头,“殷大哥,死了十六个,跑了俩,我活捉了一个。”一个瘦小黝黑的倭寇早已被渔民们五花大绑跪伏在地,嘴里还兀自说着没人听懂的鸟语。林应擦着峨眉刺上的血,两个乞丐也走了过来,两人擦着铁桶上的脏污,红桶乞丐向殷穆屏抱拳道,“这位大侠身手不赖,能告诉我俩是何人否?”“客气,在下殷穆屏。敢问两位如何称呼?”殷穆屏抱拳回礼。
“哟,殷哨头!就你呀!”红桶乞丐拍着手,“不错不错,听闻过你的名号。我吗叫于洪彻,这个吗,”他指了指蓝桶乞丐,“这我的屌,王漫青。”“你你你你才是屌!”王漫青撅起嘴巴立刻回了于洪彻一句。“咋不是、要不然你就是我娘子了。”“你你你你才是你娘子!”“哎我怎么能娶我自己当娘子,老于我最喜欢的可是你这细皮嫩肉的小桶娘。”“你你你……滚!滚!老子是男的!”“你是我娘子你怎么能是爷们?”“你你你……老子才不是你娘子……”“不是我娘子晚上和我一起睡觉?”“你你你你才,谁和你睡觉了……?”王漫青这样秀气的模样,不说话殷穆屏真没看出来他居然是个须眉男子。眼见得两个人就这娘子不娘子的问题没完没了地吵嚷起来,殷穆屏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回头示意姜亦抒带上那个被抓获的倭寇,渔民们在后面跪地致谢,殷穆屏回身作一长揖,缓步离去。
“你没受伤吧?”赫洛苏亚指着殷穆屏胳膊上迸溅的一大片血污,她漂亮的绿眼睛闪着关切的光。“开玩笑,全是那帮倭寇的血。”殷穆屏拍了拍胳膊,下意识地轻咳一声,转身跟林应说话,“林应,带好那个倭寇,送到总兵衙门去。”倭寇俘虏跪在地上,嘴巴里仍旧呜呜啦啦。殷穆屏回头,却没看那倭寇,他嘴角挑起脸上挂着有几分无奈的笑容。
“你你你你胡说八道我和你盖一个被子就是和你睡觉?”“那你和我缝在一起才叫在一起睡觉?”“你你你你和我缝在一起就,就是死在一起不是睡在一起。”“死在一起你也是我娘子!”“你你你你滚!老子不和你一起死!”“那你就是和我一起睡过觉……”“你你你你……”于洪彻和王漫青俩人还在阳光下斗着嘴巴,一红一蓝两个铁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