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蛇

　　山中新来了个长得奇怪的妖精.
　　不知是怎得不会说话,长发常常覆着面,时常背着一对翅膀扭着蛇身攀在我寄生的树上发呆.
　　时日久了大家都知她软弱好欺,时常去刁难她,她每每受了欺凌却也不去理会.
　　这山中最厉害的是一只老虎精,三五来一回.
　　她也不恼任他猖狂,反倒是我寄生的树妖总有些看不过去.
　　我住在树妖身上也有几百年了,鲜少见他发火.
　　那日却瞧见他是真的怒了,化了形现了身将那老虎好好打了顿,看得真是痛快.
　　妖精还是攀在树上,面上有微微笑意.
　　按真心来讲,我觉着这妖精大概是喜欢上树妖了.
　　可是树妖也是个木头,哦,对,他本身就是木头.
　　打完了人便又躲回了树里,那妖精不知去哪儿取了些水,细细浇了他身上.
　　我偷偷捂着嘴笑,拉着妖精去一边儿说悄悄话,"树妖对你定也是有意的".
　　悄悄话也没非得说得小声,是不是我知道那树妖定听得到,也看得见妖精眼里的暖.
　　老虎精没了动静好些天,我思忖着大概是树妖将他打惨了,不敢来了.
　　妖精还是不声不响只是日日不知从哪儿取了水来浇灌,树妖也没个回响.
　　那个晚上月亮被乌云全遮了,睡得正熟却总觉得炽热,睁开眼时却是一片鲜红.
　　妖精覆在常歇息的枝干上流着泪,树妖坐在她身边抚了抚她的发.
　　"我是跑不掉的,这真身要是烧了,我跑不了的."
　　我坐着也不知心底是何滋味,我靠着树妖生存这么些年头,从未遭过这样的祸.
　　眼看火苗舔上树妖的躯干,树妖身姿越发单薄了起来,面上却还是温润笑意.
　　然后便慢慢不见了.
　　我摸了摸面上一片冰凉,树妖死了,我大概也活不了的.
　　妖精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只是那一片的木枝都是湿的,大概是泪打湿的吧.
　　闭着眼等着火苗将我也卷进去,却听见不知从何处传来婴儿啼哭声.
　　这种时候难道谁家还有小妖降世真是造孽.
　　又像是妇人斥骂声,本无心再去看,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
　　妖精直起了身,一双翅膀展开了来竟是那样好看,一双眼睛已是赤色,嘴大张着发出婴儿啼哭之声.
　　顷刻便有漫天的雨下了下来,那雨下了好久,引得山洪和附近的大河淹了几座山头.
　　我攀着她的发活了下来,在空中看了几日大水,过了好些时日才停下.
　　回到山里时,遍地的尸体.
　　我瞧见了隔壁山头的兔子妖一家,獐子精,还有素来喜爱躲在树荫下的蛇妖,还有那纵火的老虎精.
　　妖精一直流着泪,将我带到一棵烧得焦黑的树前.
　　我知道那是树妖,树妖已然不在了.
　　那妖精流着泪盘在树边,安安静静一如她刚来这山头时.
　　树妖伸了枝干说,"日头这么大,来树下歇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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