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之痒

　　遇见云兮，便不由自主地把她与妻子比较，越发觉得自己的结发带不出去了。
　　妻是我从农村带出来的。没有什么文化，那时我还是小青年，二十刚出头，整天在家做着作家梦。初结婚，对妻没什么要求，就跟她说我遇上不会写的能帮我查个字典就好。不出半年，汉语拼音，四角符号，部首之类的方法学了个混熟，感情也渐渐在查字典的过程中给查出来了。
　　十来年过去了，也混的象个人样了，当了报纸主编，日子也开始滋润了。这时候，云兮出现了。
　　她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来报社实习。人长得水灵灵的，光名字就让人浮想联翩。不知怎的，见着她就想到家里的妻，白天瞧着她光滑得快挤出水的皮肤，晚上回家就使劲盯着老婆的脸，想着黑眼圈怎么那么浓皮肤黄黄的象奔五的人，睡觉都不塌实。
　　云兮这女孩做事特别认真，看她专注跟我讨论稿子怎么才能上的神情，几近迷醉。认真的女人最美丽，她说话时闪闪发光的眸子，分外迷人。为了这难得的醉心，我常常故意套近乎，找些东西讨论，偶尔畅谈下人生理想之类，接受她类似崇拜的眼光，心里真是痛快。
　　然而终究是要下班的。五点一到，就意味着这天再见不着云兮了，垂头丧气地回家。妻开门，满桌的好菜，吃着嘴里，又不由对妻生出几分歉疚。
　　精神出轨，男人吗，必然的。这样宽慰自己，倒也说得过去。
　　这天还是跟妻吵架了。这回可不是简单的嘟哝两句，一向温柔的妻竟拉着女儿摔门而去，气冲冲。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这天，云兮对我说话很温柔，很不寻常。她见我时竟有点羞涩，脸颊红红的，这样的现象持续了一天。看她吞吞吐吐挺害羞的样子，我倒有些害怕。我也是有家有点事业的人，精神出轨可以，真正的出轨可有心无胆。难道这女孩发现了我对她的意思，想进一步发展？云兮这么机灵的女孩，怎么可能看不出呢？那怎么是好？
　　如坐针毡了一天，终于捱到时针指向五点。她纤步向我走来，低声说：“张主编，能不能一起吃晚饭？”我急忙推脱说有事，赶紧脱身。
　　可开车回家的路上，着实心神不宁。她的身影，不时在我眼前浮现。她的声音，充斥了我的耳朵。这样浑浑噩噩地开着，差点撞到飞身而过的摩托少年，载着一白眼沮丧地掏出家门钥匙。
　　满地的烟蒂和吐痰，地板上没一块干净的地儿。门口的拖鞋东一只西一只，甚至还沾上了些许泥巴！顿时火上心头，我冲举着铲子出来迎我的妻大吼：
　　“谁把咱家弄成这样的！”
　　“哦，”妻笑道，“村里的三叔和他媳妇刚来城里，说是找工作，农村人吗，不讲究，我这就整整。”
　　“一群什么人啊，没看见痰盂和烟灰缸啊？”
　　“你叫我怎么说出口？你不也是从农村出来的，才几年都变成这样了？！”
　　一听妻声音高了起来，我火更大了：“到人家家里得讲究点，这么没有素质，你还在这边帮他们说话？”
　　“你今天怎么这么不讲理？”
　　“我还真不讲理了，反正我就是看不惯这坏习惯！”
　　妻哭了，拉着从房间里出来看究竟的女儿就往外走：“好啊，你干净，你容不下我们这么不干净的人，我现在就走，省得你清净！”
　　“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我突然意识到话说错了，急忙住嘴。妻已经带着女儿出去了，正在气头上，也不管她。直扑扑坐进了沙发。
　　云兮，云兮，都是这女孩闹的，十年我和妻都没有红过脸，今天不知怎的，就是拿她跟妻比，看妻怎么也不顺眼，才这么吵了起来。
　　想想我们也是模范夫妻啊，虽说妻文化程度不高，但是终究是个合格的贤妻良母啊，她烧的菜可是一绝，吃得我赞不绝口。
　　说到吃饭，突然肚子饿了，径直走到餐桌旁，菜都凉了，吃上两口，想起来妻还没回呢，赶紧出去找。
　　在附近徘徊了半天也没找着，垂头丧气地回家，妻正煮饭呢。
　　“回来了？”
　　“恩，回来了。”我喜出望外。
　　“本来带小甜出去准备吃顿好的，可还是没有舍得。孩子饿了，只好回家自己烧了。”
　　“行行，自己烧好，我来帮忙。”看着妻笑了，终于舒了口气。想想我还是没有胆量的人，桃花运之类的就别想了，有妻若此，已经足够了。
　　第二天上班，云兮又在我面前忸怩，再一次提出请我吃饭。经过昨天的事件，再也经不起折腾，我想，这桃花运我是无福消受了。于是婉言拒绝。
　　“主编，您什么时候才有空呢？”
　　“呵呵，云兮啊，这饭局，最近我是真没空。”
　　“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直接说了吧。”
　　“恩？”
　　“我是想问您，我实习的日子快结束了，你觉得我还成吗？”
　　原来是这样！真是虚惊一场。
　　一个中年男人的精神出轨以及自做多情到此结束，没想到，我，竟遭遇了一场中年之痒。庆幸，我是一个胆小的男人，注定要这样，陪伴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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