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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神明应死之日Ⅱ
混战，混战。
冲锋，冲锋。
地上的烈火熊熊燃烧，焦黑的巨树在苍茫一片的天穹下痛苦地颤抖着。褪色的绸带在火海里凋零成灰烬，表面浮上铜锈的铃铛被细长的锁链连成一串，在助长火焰的狂风中颤抖着。天国的火海蔓延到了大地，名为伊格德拉修的巨树在天幕下哭号。
这一刻天色昏暗，厚重的云层阻隔在天地之间，虽然世界树所在的地方一直是倍受欢迎的旅游场所和祈福地点，但在神明与魔鬼尽皆脱离凡世的战场之后，各处各地的族群却为争夺世界的权柄和更高的地位而开启了更加疯狂的战斗，贪婪的人们不停追逐着各种各样的利益，为了达成扩张领土、收敛财富的目的，各种战争井喷式的爆发，比起过去那种开启战争还要想方设法为自己找寻理由的情况，如今可就随便多了——
为什么开战？
因为乐意啊。
在种种利益和情况的压迫下，凡世已经战火纷飞——天上打得热闹，地上的情景也是不遑多让。
于是一直以来象征和平、安详、宁静的世界树慢慢地被它的信徒舍弃了，因为比起对着一棵树傻不拉几的许愿而言，显然还是用自己的双手杀敌染血争功夺爵更加刺激、也更加符合人们的胃口一点。
当然现在的世界树只怕以后是再也不会有什么人来祈福了……它被这场自天而降的大火折磨的奄奄一息，已然离死不远了。
当它繁茂美好的时候人们来享受它的荫蔽、对着它祈祷，可当它变成一节枯萎的木头时，就再也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它了。
毕竟，对于一颗很难理解其内容的树来说，比起像胡子花白的研究学者那样慢慢品味它的奥妙，人们显然更加在乎它外表看来究竟好不好看。
这也是一种劣根性呢。
视线回转一下，阿修罗和泷的战斗已经从天上打到了地上——他们站在金伦加鸿沟裂谷的边缘战斗，拳脚相加你来我往，一不留神可能就会被对方直接按进岩浆里去——这地方的岩浆对他们来说可是伤害巨大，把人扣进去再拖出来的结果就是你只能得到一小团光灿灿的灵魂球，作为谋杀来讲，真的是省时省力又省心。
很明显，这两个家伙眼下都在打这种主意。
于是他们的战斗高度进一步降低，如果以地面所在高度为零的话此刻阿修罗和泷所在的高度数字前面显然需要加上一个负号——泷张开双翼，几乎是紧贴着熔浆平面飞行，阿修罗踩着熔浆两旁的石壁跳跃，两个危险的疯子现在显然是在玩一个更危险的游戏，那就是比谁先去死。
这个游戏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结束的，他们在金伦加鸿沟里战斗，位置时而上升时而下降，最安全的时候他们跃上了被云层笼罩的天空，最危险的时候他们几乎就要被淹没在金红色的熔浆里，全身都笼罩在恐怖的高温中，汗水还来不及从毛孔里流出就被蒸发。
这已经不是勇敢者的游戏了，这是死神的游戏。
我们接下来再看看另一边好了——翅膀一族的战斗。
随着战斗时日的增加，无论是魔王军还是侍神者的力量都被极大地消耗了，能量透支过度的战士们只能回归混沌王城或者万神殿沉睡，几千年内都无法再度参加战斗。由于魔王军的人数比侍神者军团更加具有优势，这场战争到了末期的时候，天空中几乎不剩下多少白色的战士了，已经成为一片漆黑的海洋——好吧好吧，漆黑海洋中的大部分也都已经转战原初之国内部了，毕竟防护网已破，此时不入更待何时？
荣耀和魔王们都各有各的战场，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天穹上的白色身影就愈发的显眼了——尘展开背后洁白的羽翼与黑翼的别西卜周旋，时间的威能在这位灰白的骑士手中被展现的淋漓尽致，加速、停滞、逆回……这一处的战场可谓是最绚烂缤纷的，因为所有的景象时不时就要像万花筒那样旋转一遍。
只可惜在当前的战场中，没有人有心情欣赏这幅美景。
事实证明别西卜终归还是不及尘，八荣耀和七魔王的武力值对比综合来说还是八荣耀技高一筹，特别是在七魔王中较为能打的那几个已经被湮处理掉的情况下，轮战力七魔王简直只能选择束手就擒。
但是。
这个词语表转折，用在情况变幻莫测的战场上委实是太合适了。
尘手中永恒之枪昆古尼尔贯穿别西卜心脏的时候，原本钉死原、后来被湮拔下随手扔在城墙上的那柄黑剑，悄无声息地浮起，如离弦箭破空而出——
贯穿尘的胸膛。
血喷了别西卜一身，尘颤抖的几乎握不住昆古尼尔的枪柄——这一片战场上的时间在他指尖流淌、受他掌控，然而长剑破空的那个瞬间他手里的时间逃走了——换句话说，这攻击到来的那个瞬间，他的领域被人生生破开！
尘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黑红色的身影像扑击牛犊的鹰隼那样撕裂狂风踩着气流降临到他身畔，更准确地说是来到他身后，他们背靠着背，黑红色的男人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他反手抽出贯穿尘胸膛的那柄长剑，对向下方坠落的尘和别西卜不闻不问，就好像刚才他的剑刺中的不是个人而是个剑鞘……下一刻初在面前横过长剑，带着滚滚雷霆的巨锤砸在他的长剑上，两把兵器轰然巨震！
强大的反震之力迫使雷和初向着相反方向弹开，雷向上方飞去而初向下坠落，疯狂的魔鬼面无表情，眼睛里漆黑一片，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狰狞可怖。他一甩那柄黑剑，这柄剑曾经穿过原的胸膛，刚刚还穿透了尘的胸膛，剑上还带着新鲜的血迹。
初一甩手，剑尖带起的血液在空中划过一抹漂亮的血花，他抬起胳膊用长剑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右手下落的时候他中途松开了手，在惯性作用下那柄长剑沿着空气里不知名的轨迹直直地飞出……几乎瞬息间就要抵达泷的后背。
刚把阿修罗扔下去的泷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锐器划破空气切割狂风所发出的尖啸声，他猛地腰部发力，侧身一拧向右边倒去，然而有些人的战斗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初的黑剑在空中生生转了一个弯，穿透层层鳞甲从背后贯穿泷的心脏！
泷发出介乎震惊和狂怒之间的吼叫声，祂尖锐的爪抓住剑刃想把这该死的玩意儿从自己身体里弄出来，然而没有用，初的剑锐利的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界上应该存在的武器，它不仅能轻易破开泷的鳞甲，就连割断巨龙那坚韧的骨骼也如割草一样轻松——泷那晶莹剔透的爪被割裂，他的努力毫无用处，继贯穿心脏之后这柄剑从祂的胸前冒了出来，把祂整个人都给贯穿了，就像一头被挂在烤架上的羔羊。
破了个洞的心脏没有办法继续大力压榨血液供给力量了，因为那些血都从洞口流了出来而不是回到血管里继续奔涌，泷捂着胸口试图用手指堵住那柄剑留下来的伤口，但是半点作用都没有，力量从这具躯壳里迅速地流失，祂眼前发黑，走路都踉踉跄跄——然后便是一步之差，祂踩在了金伦加鸿沟两侧峭壁的边缘，失去平衡感无法控制自身重心，泷一头栽了进去，落进滋滋作响的金红色熔浆中，胸口还插着初的黑剑。
那些炽烈的熔浆上升腾着恐怖的高温，泷脸朝下落了进去，吐着泡泡的熔浆很快就将祂完全吞没了，连初的那柄剑也被没了进去，再没出来。
八荣耀，再死两人。
借着冲击力飞上高空的雷把这些情景尽收眼底，他抿紧了嘴唇并不言语，表情刚毅冰冷……像个真正的君王那样威势滔天！
原的灵魂和力量在他的身体里涌动，此时他不是什么毛手毛脚的年轻神祗也不是什么温柔安静的柔弱女神，而是二者之和，是秩序化身、手握制裁权柄的君王！
他要杀了初……她要杀了初……他们必须杀了初！
紫水晶的眸子里有辉光一闪而逝，那个悲伤的信念终于坚定。
——他们必须杀了他！
湮返回战场的短暂时间里战局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混乱变化，她匆忙地踏上城墙，溟已经不知去向。她还未来得及告知同伴们关于潘多拉之匣的计划，只希望眼前的战局不要太糟……不管怎么说，还是至少要把初眼下的身躯毁掉，这个匣子才能派的上用场。
湮冲上城墙，一片纷乱的火光里原的白裙很是显眼，当然趴在她旁边的那个金灿灿的小矮子更加显眼——辉。
湮立刻就冲了过去，她半跪在辉面前，扯着他的领子让他看向自己，开口的语气简直急不可耐：“情况如何——？”
小皇帝整张脸都是惨白的，他看起来真的就像个吓坏了的孩子。
但是现在的战场上需要的是战士而不是孩子，敌我双方的每一步行动都能证明这句话的真实性。
漆黑的箭矢在天际划过细长的流光，最后从背后没进小皇帝金灿灿的衣裳里。
辉张了张嘴，好像是想要回答初的那个问题，可第一个音节还没来得及响起，云层中嘶吼着的狂风就将他撕碎了。
湮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总是任性的小鬼在她面前消失，浅金色的灵魂“噈”的一声从她身旁掠过，像出膛的子弹那样消失在她身后某个远方。
她还没来得及为这一场死亡悲伤或者吼叫，黑色的身影从下方跃出，恰好遮盖了耀眼的火光，将她整个人都笼罩进对方的阴影里。
湮还没来得嘶吼或者用剑指上那个弓箭手的脖子，带着流光的黑色箭矢就抵在了她的面前，弓箭手甩着栗色的长发，睁着与长发同色的眼睛，比她更早一步发出绝望的吼声：
“主上！你们怎么敢……你们怎么敢……你竟然想要这样对待我的王！”
莉莉丝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她披散着头发像个疯子，充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湮……或者说盯着她手中那个墨绿色的盒子，癫狂的魔女调转手中□□，指向封禁之匣，手指搭上紧绷的弓弦，眼睛里带着熊熊燃烧的怒火和恨意，像是下一刻就要用弓箭把这该死的能够威胁到那个人的东西和面前的湮一同贯穿！
湮心里沉了一下，她之前应该去确认一下莉莉丝究竟死没死的……妈的，这下子这个问题搞大发了！
莉莉丝对初有着无条件的忠诚，这个看到初受伤以至于疯了的女人显然不介意在这个时候用自己的命来换初的命，而且她显然从潘多拉之匣上逸散的气息明白了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莉莉丝从来都不傻，也就是说她绝对会拼死毁了这个盒子……湮感受到了一丝沉重的压力，她当然能揍翻莉莉丝，但这并不代表同时她就一定能兼顾到这个匣子不被她毁掉。
所谓的封印器具一般来说都是只能对处于内部的事物产生作用的，而对外部事物毫无用处，并且就外表而言，这东西目前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坚不可摧的材质……湮瞥了一眼天穹那端雷和初的战斗，雷那个臭小子像打了鸡血一样生猛——不，鉴于目前为止没有感受到原的灵魂气息，很可能是这位小女神用了合体的法子——一路都在压着初打，红色的魔王节节败退，再等几分钟说不定就可以毁掉躯壳收押灵魂了，那正是个好时机……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前，潘多拉之匣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
很好。湮狠狠一皱眉头，扣紧了雷沃汀的剑柄。
既然已经弄清楚接下来要做什么了，那就不用再迟疑什么了——
“弄坏这个小匣子？莉莉丝，你想都别想。”
湮一甩披风，拔剑出鞘，银白的刀锋在空中甩过一道冷冽的寒光，指着她脖颈的黑色箭矢登时断为两截。
“我该杀了你的。”湮低声说。
“你闭嘴，”莉莉丝的目光阴森，她回身一抽手，精致的长弓化为黑色的流光掠空，下一刻又在她手中凝聚成带倒刺的长长黑鞭。莉莉丝挥手一甩，焦黑的地面片片碎裂，“其他人都是靠不住的……最后还是只有我来做主上的骑士。”
两个女人踩在焦黑的城墙上对视，金红色的火舌照亮她们明艳美丽的面庞。
湮缓慢地俯下身发出低低的吼声，到处肆虐的火光倒映在她的视网膜上，给了她一种迷蒙的错觉：她好像看见她的骑士自云端坠落，又仿佛她仍然置身于那个地狱般的教堂中，所有的事物都在一刻不停地燃烧，铁与血彼此辉映，风与火相互助长……于是那个铭刻在脑海里的画面又出现了，死去的故人站在双色的火焰中微笑，她的长发逶迤拖地，嘴唇无声地开合……她对你说，要活着，要坚强，要铭记过往。
那句话对湮来说是个魔咒，一个被用死亡的烙印狠狠刻进脑海里的魔咒，每当命运里注定的那一个时刻来临，她抽出被火焰包裹的雷沃汀之剑，噩梦降临，世界寂静，她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万世万灵都在这一刻苏醒……她疲惫不堪，可又神完气足。
湮闭上眼睛又再度挣开，那些虚幻的画面都从眼前消失了，面前唯有神色狰狞面容扭曲的莉莉丝抬手扬起她的长鞭，黑色的长鞭向着她面前抽来——于是脑子里什么想法也不剩下了，唯有顺应着灵魂的本能，她扬剑起手，一记劈砍斩裂所有！
剩下的……
——唯有战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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