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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最后的王子
……对不起,鼬!这个国家已经腐败,腐败到我已经看不到自己还有希望,包括我的内心都已经溃烂。请原谅我的懦弱,但假如我的离去能带给你力量,这也将是我无上的荣光。……对不起,鼬……把还那么小的你……留下……
不!不要这样!止水哥哥!……不……
* * * *
在大陆诸国中,有一个小小的王国——火焰纹章,小到仿佛邻国——木之纹章——的一个贵族领地一般大小。会这么小是有原因的,因为整个国家陷落在一个盆地中,三面环山,最后的那一面则是一座沉默的火山——所以这个国家叫做“火焰纹章”。但这小小的国家却拥有整个大陆最古老的历史,无数的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都证明,大陆上最早的人类火种就诞生在这里,来自远古神话中的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王就诞生在这里,和这个古老的王室相比较,其他国家的王室都是来历不明的家伙。
但仅仅凭借古老的历史是无法养活人的,身处大陆腹地的“火焰纹章”缺乏耕地,畜牧也不发达,而自从远洋大型轮船被造出来,最大的税收来源——大陆公路通行税收也没落了。简单的说,从很久以前“火焰纹章”唯一能换取收入的方法就是输出人了。而正好对于大陆诸国来说,“王室的贵重血脉”就代表着无上的荣光,仿佛贵重宝石般的“火焰纹章”公主新娘们便用自己的婚姻来换取祖国的平安。可惜的是……这种事情不可能一直延续下去……
* * * *
小小的少年站在樱花飘落的庭院中,雪白的脸庞,雪白的肌肤,就像黎明前的天空一般的黑发柔柔地披散在肩头,漆黑的大眼睛沉默地望着樱花仿佛娇悄少女一般的盛开和伤心贵妇一般的飘落……垂地的雪白长袍把少年衬托得仿佛圣职者一样凛然不可侵犯——事实上,就在昨天,少年差一点儿就能实现这个愿望,可惜,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小小的少年那一刻听到了哥哥的噩耗!
很小的时候,哥哥会把自己抱在膝盖上,一起望着这座庭院里樱花的盛开,然后伴随着花瓣的零落,自己会在哥哥的耳语中沉沉睡去……但就在昨天,哥哥不在了……只留下这寂寞的庭院,还有寂寞的自己……
“殿下。”前一刻还不存在的落花中,一个人单膝跪地。
“说吧,他们打算怎么处理我?”一动不动的,少年用平静的声音说,“很多年前逼死了止水哥哥,昨天我也失去了鼬哥哥。荒唐的事情还在继续,下一个就是我了。”
这个没落的王室啊!曾经多次听哥哥这样说着,事到如今,佐助才真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从前代王开始,“火焰纹章”就不再诞生公主了,贤明的前代王意外逝世之后,国家的统治就落在各位贵族老爷手中。没有公主,就没有了丰厚的王室聘礼和一年又一年的财富输入,各位贵族老爷们的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宝石黄金,还有贵妇人们的珍珠首饰、给小情人的夜渡费、赌桌上的筹码……等等都没有了。
没有公主了,怎么办?一个混蛋贵族老爷说:没关系!我们还有王子!
公主嫁入别国王室还算说得过去,但是王子怎么讲?!而且这其中还涉及到别国的王位继承权。但最后已经腐烂到骨髓的贵族却还是把小小的王子送进了别国王室的宫廷里——附带着放弃王子身份与王位继承权,就像送上门的娈童一样。没有比这儿更大的屈辱了!年幼的王子们在懂事之后纷纷消失——对外都称是病故,但没有人愿意去看看他们的遗体。而没有遭受这种境遇长大成人的王子只有一位——止水。可是就算这样贵族老爷们也不愿意放弃——或者说浪费他,西边大国“岩之纹章”发生宫变,一番血腥之后,继位的是一个四十二岁的女皇帝,伴随着丰厚到让贵族们眼球脱窗的嫁妆提出希望止水王子把大陆历史上最尊贵最古老的血脉带到这个崭新的宫廷。不论是国家的需要,还是贵族老爷们的逼迫,无法逃避的止水王子离开了祖国……半年后,回国祭奠祖先的止水选择在故乡的土地上永恒长眠。
成为神殿的圣职者是佐助的愿望,也是很小的时候哥哥为自己选择的将来——圣职者不能有婚姻,也就意味着不会再面对那山一样沉重的负荷和火一样激烈的屈辱。佐助常常想,哥哥也和自己一样好了,就不会那么痛苦了。但是哥哥总是微笑着说:“就让我来做最后的王子吧。”真正的原因是“火焰纹章”的王族就剩下他们两个了,如果鼬也步入神殿,贵族们不可能会放过佐助的。
正式成为圣职者是十三岁,当佐助跪在神殿等候属于自己的希望时,贵族粗暴地带走了他,然后在幽暗的地下室,冰冷的石棺中,佐助看到哥哥仿佛沉睡一般的安详和冰冷……然后佐助听到了心碎的声音,还有哥哥绝望般的呢喃:这个国家腐败了……就让我来做最后的王子吧……
哥哥啊,还有三天就是你的十八岁生日了……我原本想把雪白的神殿圣袍当作礼物呈现给你,庆祝我获得自由的希望……可是,你的冰冷把一切都打入了地狱,你的沉默让我意识到这个国家的腐败,你的绝望粉碎了这人间最后的温暖,到最后,我成了“最后的王子”!
“……殿下……殿下……”
低语一般的呼唤,让佐助从思绪中醒来,背对着整个宫廷中唯一真正关心自己的人,佐助轻轻地咬住了自己粉色的唇角:“哥哥……为什么这个时候……走了?”
沉默降临下来,樱花树下的人仿佛斟酌词句一样开口:“是被南边的大国提出的,想要鼬殿下……那个国王,是个男的。承诺说将会提供和王子殿下同高的黄金……做聘礼。而今年,国内遭受到了冷风的侵袭,田地、牲畜都损失很大,百姓已经陷入了饥荒。”
聘礼?这世上人都疯了吗?鼬哥哥大概是历代王朝最俊美的王子吧?而且不论是知识,还是武艺都是出类拔萃的——他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王,不论是谁看到他,都会这样想的。这样的哥哥……被这样屈辱着……
“若是为了国家和百姓,哥哥不会在这个时候……应该和止水哥哥一样。”佐助咬紧了牙关。
“是。前去迎接聘礼的贵族在回国的途中就把黄金瓜分一空,然后其中的几个没有回国,把钱……直接留在了海边的……赌城。”
佐助闭上了双眼。哥哥啊……你的绝望……那么聪明的你,这是维护你最后的王子的尊严的唯一的方式了吗?
“殿下,请……逃走吧!”
人财两失的大国现在肯定怒火中烧吧?佐助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那群该死的混蛋们!那么慌慌张张地把自己从神殿带走,打得什么主意,自己也猜得出来。逃吗?“逃到哪里去?”
“东边的大国‘木之纹章’刚刚经历了一场宫变,争夺王位的野心家被清理得差不多,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只剩下一个王子和一个公主,而他们都是被称为诅咒之子的王室成员。他们需要殿下加入宫廷,就算想要勉强殿下,也太不可能,因为那个王子、公主和殿下一样,才十三岁。而神殿在那里的力量也比较强,以后殿下从那边神殿成为圣职者也比在国内容易。”
不知道是不是各国宫廷都引进了“火焰纹章”血统的关系,黑发黑眼是正统的王室相貌。但是大陆上的人不是都长那副外表的,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当王族诞生了异色的成员就被当作了嘲笑王室血统不纯的典型,冠上“诅咒之子”予以蔑视。
“什么样的诅咒之子?”
“王子我爱罗殿下,红发碧眼;公主鸣人殿下,金发碧眼。不知道是不是讽刺,据说这两位殿下虽然年幼,但力量都比成人强,才在宫变的血战中活下来。”
“比成人……强?”佐助抬手看了看自己雪白的手掌,嘴角扯动一个微笑,“不简单的样子啊。哼!那我就去那里好了。”
“是。物品已经准备好了,就放在殿下的房间里。属下祈祷殿下一路平安。”
“祈祷?你不和我一起走?”
“必须有人先去和‘木之纹章’联络。”
“那就交给你了,兜!”佐助回头漠然地看一眼粉色樱花中低垂的白色头颅,如烟一样融化在风中,消失在庭院里。
“一切就按您的意思。”
回答的人却没有消失在风中,反而站了起来。鼻梁上透明的眼镜反射着银白的光芒,兜对着无人的角落低语:“鼬殿下,你真的放心佐助殿下自己一个人跑到那么遥远陌生的国家?这可是他第一次出门哦。”
“你做好自己的任务就行了,兜。”浮现在樱花树下影子多了一个,却是一个和兜一样拥有银色发丝的人。
“是,卡卡西前辈。”好像无奈一样摊开双手,兜的眼睛闪过狡猾,“不过那一位,可是一点儿也安心不了哦。”
无人的角落里樱花嚣张地开着,落着。卡卡西挠了挠银色的乱发,叹了口气:“真是的。”
* * * *
早上的阳光很好,庭院里的花开得很美,小鸟也叫得很开心,但是每个从我爱罗殿下身边走过的人都不敢对他说“早上好”,一看就知道昨晚没睡好的黑眼圈,沉重的氛围包裹着好像很郁闷的王子殿下,此刻一定很不好惹。
我爱罗昨晚的确没有睡好,早上为了让自己精神点儿特别用薄荷香混进了沐浴的水中。可是昨晚害得自己睡不好的混蛋还趁这个时候蹦进了自己的浴池……
“鸣人!回你自己的房间沐浴!”
“才不要。为什么和你一块洗个澡就这么罗索啊,难道你舍不得点儿薄荷吗?”
“……好歹你是个公主吧?”我爱罗觉得头大得很。
“公主?哈,骗骗别人就算了,我下面不是和你长得一样的东西吗?”
我爱罗额头青筋暴跳,决定马上洗完不和这小子继续纠缠。匆匆披上浴衣打算离开,就听到鸣人欢呼一样大呼小叫着,扭头正好看到半瓶泡泡浴液消失在浴池里。扑腾扑腾几下,就见五彩缤纷的彩虹泡泡飞到自己鼻子下面。就算看到白色泡沫中亮丽的金发,神采奕奕的水蓝色大眼睛,还有若隐若现的蜂蜜色肌肤,不管多少人说这是美之神的诞生,我爱罗也只会长叹一声:我怎么会有这种弟弟(妹妹)啊?
鸣人虽然和我爱罗同岁,但却比我爱罗小了差不多十个月大。出生时正好是宫廷比较混乱的时候,为了保护鸣人,就报告说诞生的是位公主。因此虽然同样是异色的“诅咒之子”,但鸣人的生活要比我爱罗好很多。我爱罗天生性格沉稳,严酷的宫廷环境迫使他比同龄的孩子更加成熟,而鸣人则聪明顽皮,加上会撒娇,我爱罗一直都把他当成妹妹照顾。直到宫变之后,我爱罗才明白他其实是个“弟弟”,才知道这小子实力不错,才了解这小子又多混账——十三岁虽然不能亲政,但政务的学习却是必需的,鸣人以自己“公主”身份为由成天逍遥自在,独留我爱罗在污秽的政治学习奄奄一息,不肯分担一星半点儿。
换好衣服,吃过早点,在庭院锻炼身体之后,我爱罗准时到达每天学习的书房——现如今支撑这个国家的两位大臣都已经等他了。女大公纲手是个女中豪杰,马基则是个沉稳到木讷程度的男人,他们手下自然也有各种各样的能人。像今天,就多了那么一位——只露出半张脸,一头银发的男人。
我爱罗看了卡卡西一眼,就知道今天早上首先会遇到很特别的问题。
“火焰纹章的王子殿下?这有什么意义呢?难道把鸣人嫁给他?”听完卡卡西的报告,我爱罗觉得今天的郁闷更多了。鸣人的真实性别对于房间里的人并不是秘密。公主还好,但是王子……鸣人也是男的啊!要是他知道自己要“嫁”给一个王子,还不得闹翻天?
“重要的我们要想站稳脚跟,就需要这位王子殿下出现在我们的宫廷。而且他是对外公开的最后一位王子,得到他就意味着我们会得到那块领土。火焰纹章虽很贫穷,但是百姓朴实刚健,是理想的战士。从我国的角度出发,游刃有余地应对西边和南边的大国,那块土地至少很适合成为军事要塞。”马基摊开地图这样说明。
“吞并一个附属国吗?那个国家的百姓既然是理想的战士,也是令人头疼的反抗者吧?”
“反抗恐怕不太可能,只要我们用善政来管理他们。”卡卡西把“火焰纹章”贵族们的恶劣行为简单说了一下,听得我爱罗眉头都皱了起来。
“看来这位王子现在的麻烦很大啊。还有什么?这件事看来你们已经进行很久了。”
“是的。交换条件是,最后我们要让这位王子成为圣职者。”
“交换?和谁?”我爱罗移转翡翠般的眼眸看向一直沉默的纲手,“我们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单手支撑着下颚,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来,纲手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就像殿下拥有的力量,那个王家也一样有特别的东西。偶然也好,必然也好,总之很难得的力量觉醒了一个,他也同样认识到自己的国家已经不适合现今的大陆。所以呢,他为自己的国家决定了未来——我们只需要让鸣人和他们订立一个婚约就够了,要拿到那个国家至少需要这么大程度的表面文章。而保证那位最后的王子成为圣职者,则是为了保存那个王家最后的尊严。”
“……力量通常都伴随着痛苦,而让一个拥有力量的人放弃国家和王族的身份,想必也是一个痛苦的人,”我爱罗叹息着低语,“这两个最后的王子,叫什么名字?”
“鼬,还有佐助。”卡卡西回答,“需要派人护送佐助殿下吗?这一路上会有很多危险。”
“最后的王子的矜持,我还是比较希望看到一个坚强的人。不过说来说去,也还是十三岁的小鬼而已,需要帮助的时候再出手吧。”其实我爱罗自己就是个“十三岁的小鬼”,但经历过宫变的血战,我爱罗明白自己现在还能活着,是多么大的幸运能得到在座每个人的帮助。艰苦的旅行,能让一个小鬼变得越来越像王的,而通过那样过程的孩子还能保持着原来的希望和目的吗?我爱罗觉得自己很期待……虽然那对兄弟是和自己不同的黑发黑眼的“正统”,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爱罗希望他们成为自己的朋友。
* * * *
对于“火焰纹章”这样的小国来说,所谓的“城”就是王城,和大国相比那就是个稍大点儿的府第,从那里逃出来是很简单的。艰难的旅行则是从离开那里开始的,佐助不是第一次离开王城,却是第一次独自踏上逃亡的旅程。兜准备好的包裹里有护身的匕首、水袋、指南针,还有一张详尽的地图和几十个银币——佐助跟本不知道这少少的钱财是自己全部的路费,也不知道这些钱能买多少食物。但第一次走在大街上佐助就知道自己的外表多么惹眼了,发现他逃走的贵族已经下了通缉令,佐助没有来得及买一块面包果腹就被一大群贵族私兵包围了,情急之下踢翻了好几个水果摊子才冲出包围圈,然后在陌生的城市里开始以耐力和智慧为注释的街巷追逐战……
到底是怎么跑出来的,佐助自己根本不知道,直到肚子饿得发疼,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自己国家的森林里狂奔。不能再随便进入城市了,只好用水来填肚子,用指南针寻找正确的方向,按着地图的标示徒步走在野兽咆哮的山林里,就这样连续两天之后,佐助悲哀地发现连水也没有了。虽然会打猎,但是小小的匕首能成功猎到什么呢?山林中有很多野果子,但佐助不知道哪种可以吃,哪种有毒,所以在山林中的三天里除了水,他的嘴巴就没有沾染过任何的东西。但是第三天实在是不行了,十三年的人生中首次知道什么叫做“饿得头昏眼花”,佐助看到一个硕大如人型的果实就扑了上去狠咬几口,甜美的滋味让他欲罢不能……最后的结果却证实那果实是不适合人类食用的,三天来首次吃饱肚子的代价是剧烈的腹泻,然后在第四天昏倒在可能让自己成为野兽排泄物的山林里。
哥哥,你一定会笑话我的愚蠢吧?居然窝囊得倒在山林里,而根据地图自己才跑出旅程的起点而已……最后的意识消失前,佐助仿佛看见哥哥对着自己心疼又无奈地笑着。
……哥哥,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这个丢脸的样子,配不上“最后王子”的尊严吧……
* * * *
根据大陆的惯例,当继位的王储未成年时,神殿不会为其举行神授仪式,也就是说不能成为王,假如是没有王在位的情况,那么将有两个以上的辅政大臣对国家进行共治,直到王储成年接受神授仪式的皇冠,王权才会回归王族。这个惯例是有很大的漏洞的,就如“火焰纹章”的情况,自从前代王逝世之后,已经连续二十年没有王继位,国家的统治权一直落在贵族手中。
当然,现在“木之纹章”同样也是处于“共治时期”。但我爱罗需要担心的不是将来的王权回归,而是需要费心在每天大量的学习上,因此每天从早到晚,直到临睡前他都将忙忙碌碌的,相比之下几乎是游手好闲的鸣人一整天都看不到人影,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是今晚,银色月光清冷地穿透窗子照在寝台上,我爱罗总觉得不对劲儿——太安静了!中庭对面鸣人房间里那夜夜魔音穿脑的乐器声怎么没有了?那小子用那种恶作剧折磨了自己好些年,怎么今天转性了?不可能!根据以往的纪录,没有胡闹的声音只有一种情况!
“勘九郎!”起床披上睡袍,我爱罗摇了摇手边的金属铃铛,召唤一直暗中保护自己的护卫,“去看看鸣人是不是留了字条。”
“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并没有动,一团漆黑的物体飞出去,须臾便又飞了回来,是一只衔着纸卷的木偶飞鸟。
看过纸条之后,我爱罗微微挑动眉宇:“果然跑了!”
“需要追吗?”
“不用。他肯定是上午偷听了,也好……让他自己去看看‘未来的丈夫’,也省得我们去操心。”把纸条递给勘九郎,我爱罗吩咐,“这个交给卡卡西吧。那个冒失鬼身边需要有一个人看着他,顺便收拾麻烦。”
于是,我爱罗带着良好的心情上床睡觉了,而此夜“郁闷大神”找上了另外一个郁闷的男人。
* * * *
什么东西很香,暖暖的……当意识恢复的时候,佐助首先感觉到的是肚子不那么难受了,然后慢一步意识到那香香暖暖的东西是食物。多少还是有些头晕,视线昏暗,山林的晚风很冷,吹得人瑟瑟发抖,把眼睛完全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团噼啪作响的篝火,还有背对着自己的漆黑背影——体型并不高大,却很高挑苗条,隐藏在暗色斗篷中的背影显示出人体黄金比例,装饰着流苏的宽檐帽下面露出黑色的头发。
“……哥哥……”佐助望着那个背影,不自觉地喃喃着。
回应呼唤,或是仅仅因为听到了背后的动静,男人转过身来。斗篷下是同色的高领外套,银色的纽扣闪闪发亮,因为同样竖起的斗篷的高领,加上压低的宽檐帽,除了一双眼睛外,什么都看不到——而那双眼睛并不是佐助期待的漆黑,而是一双暗红的眸子,沉静但锐利地盯着少年。
……不是哥哥。是啊,怎么会是哥哥呢?哥哥已经……
“你是什么人?”迅速掩饰掉自己的失望,佐助沉声问道。
但是对方并不理会他,反而转身坐在篝火前开始摆弄什么东西,只听得篝火噼啪作响的声音更频繁了。
对方并不理会自己的无礼让佐助有些愤怒,努力坐起来挺直了腰杆,才发现一直盖在身上的温暖的披风——虽然漠视自己,但他应该是个好人。佐助这样想着,让自己更靠近篝火的温暖。
宽大的袖口露出的衬衫袖口装饰着黑色的蕾丝,男人带着黑色的小羊皮手套,从侧面看那双暗红的眸子专注地凝视着篝火,一根树枝不断拨弄着,在佐助好奇地想要问他在干什么的时候,黑漆漆好似煤蛋的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出现在眼前。用树叶包起来,男人无言地把这黑煤球递到佐助手中。
虽然隔着树叶,但依然烫红了手心,“这是什么?”好不容易压制住眼角的泪珠,佐助瞪着黑色大眼睛问。
男人还是不说话,又从火堆里拨弄出一个黑煤球,用树叶包好后,仿佛在给佐助示范一样,带着小羊皮手套的手略一用力就掰开了,强烈的食物香气伴随着一股肉眼可见的腾腾热气扑鼻而来——烤马铃薯。
从小都是吃着精致食物的佐助惊奇得瞪大眼睛,肚子还在咕咕地叫着,使劲儿吞咽下涌到唇边的口水,有样学样地掰开,虽然还想保持着优雅,却还是狼吞虎咽地吃着烫口的烤马铃薯。马铃薯很好吃,淡淡的甜香,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吃过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一边吃着,一边这样想着,不知道是因为很烫,还是因为别的原因,眼角的泪珠挂不住地流了下来。
凝视着佐助的男人没有吃手中的食物,锐利的视线和眼睛的棱角在那晶莹泪珠落下时变得异常柔和,看着佐助用自己弄污的白袍子仿佛不甘心一般抹掉眼泪时,眼神中的冷然也被欣然取代,把自己那份马铃薯递给佐助,然后继续拨弄着篝火。
连续吃了四个马铃薯,甜香从胸腹溢满口腔,佐助总算觉得饱了——却因为吃得太急方才发现自己被噎到了,玫瑰色的粉红涨满雪白的脸颊,“有……有水吗?”佐助确认自己从那双暗红色眼睛里看到笑意。
从仰视的角度看站起来的男人,似乎很高。佐助这才发现男人腰间有佩剑,是和衣服同色乌黑剑鞘和剑柄。走到附近好像名字叫做竹子的树林前,折射着篝火,数段火红色的匹练闪过,收剑——将优雅、果断、准确华丽地融合为一体的剑术!
佐助再度瞪大漆黑的双眼,同样也学习剑术的自己肯定不会看错的!在对视到男人暗红色的眸子时,佐助迅速冷静自己眼中的惊讶,并且低下头来——不会看错的,那是哥哥的剑术!只有哥哥才有那样的凛然姿态……但是,自己明明看到了哥哥冰冷的遗体啊!对了,那背影也明明是……可那眼睛又是怎么回事?究竟有什么样的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碗口粗的竹节塞进手里,佐助在抬头看男人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辉映篝火恰似此刻缀着星星宝石的黑暗天空。一棵竹子已经被斩成数段,中空的竹节是大自然天然的储水器,喝进口中带着竹香的甘苦,佐助扭头望着不远处的竹林,原来在山林中的水源距离自己这样近。
男人燃起新的篝火,把原来的那堆推到一边,佐助按着他的示意在那片温暖的地面躺下,用披风抱紧自己,让沉沉的睡意团团把自己包围——数日来夜夜只敢在树上战战兢兢地入睡,这一夜在心底的疑惑和莫名的信赖中安然睡去。
看着少年渐渐沉重的呼吸和睡脸,男人摘下宽檐帽,解开了竖起的斗篷领口的纽扣,白皙的面孔,棱角和少年八分相似的脸庞,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叶,遥望着满天星斗的黑暗天幕,红色渐渐消失在那双深幽的黑眸中,只留下星辰的光辉,让无声的叹息消失在夜风之中。
“鼬殿下……”耳语般的轻声飘荡过来。
“佐助已经睡了。”
银白色的头发被守夜的篝火映得发红,镜片下的眼神温和地望着熟睡的少年,转头走到鼬的身边低语:“和‘木之纹章’的联络已经完成。但是原定的路线已经给封死了,要塞也在戒严。殿下,现在最好的路线只有那三不管的地带了。”
“火焰纹章”虽然是小国,却和三个国家接壤,其中就包括此行的目的地东边大国“木之纹章”、想要得到鼬的南边的大国“雷之纹章”,而所谓的三不管地带就是“火焰纹章”和最后的小国“雨雾纹章”、“雷之纹章”三国边境交汇的地带,那里密林丛生,是山贼、强盗、小偷、骗子和死刑犯的逃亡胜地。通过那里可以轻易进入“雨雾纹章”,穿过四分之一的国土就能到达“木之纹章”。当然要去“木之纹章”最快的路线是直接通过接壤的边境,这本是既定的路线,但现今已经此路不通。
要通过危险的“三不管地带”,无论如何不能让佐助独自进行旅行。鼬抬眼看着兜,“伪造尸体的事情多亏了你。”让兜带着佐助走,自己暗中保护是最稳妥的方法。
看出鼬的希望,兜很抱歉地低头:“因为有一位才能很好,但性格很成问题的老师。这边我的任务已经结束,接下来我要回到师傅身边继续学习了。”
鼬垂下眼帘,低声说:“是吗?好吧,多谢一直以来你的帮助。你也有自己的梦想之路。”
深深的垂下头,“就让属下最后一次为两位殿下守夜吧。再见面的时候,大家的身份可能都会变了。”兜的声音连同身影一起消失在山林中的黑暗下。
山林再度沉默下来,只有夜风在沙沙作响,仿佛感觉到寒冷,裹着披风沉睡的少年抱紧了自己,把小小的头颅埋进披风中,让眼角的水滴与暗色一起融化消失。
* * * *
依照本来的打算,鼬在早上佐助醒来前就要消失的。但目前的状态已经变成了自己带着弟弟改道而行,那么怎么让以为自己已经死掉的佐助面对活生生的自己,就是一个问题了——佐助很聪明,一直不说话伪装成陌生人肯定不行;什么都不交待就带走他的话,也不行。
怎么办呢?一边收集晨间的露水,鼬一边烦恼着。
这时,佐助醒了,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的男孩儿满足地抻了一个懒腰,好像可爱的小动物一样揉揉惺忪的睡眼,眼眶略略红润,眨眨隐藏着星辰的黑眼睛,凝视着不远处的鼬,与那双暗红的眼睛对视着,沉默片刻,佐助用缓慢的动作站起来,抖落掉披风上的草屑和尘土,以笔直的视线坦然地走到鼬的面前:“请带我到‘木之纹章’。”同时把一个皮袋放到鼬的手里,几十个银币撞击的声音非常清脆。
呆呆地拿着钱袋,鼬看着弟弟以理所当然的姿态披上不合身的披风,用树棍在已经熄灭的篝火堆里一顿翻腾,却被飞扬起来的黑灰弄脏那张可爱的白皙脸蛋,然后就见那双溢满恼怒的眼睛回望着自己,染上玫瑰色的脸颊可爱地鼓起来:“早上吃什么?”
……原来是又饿了。
* * * *
接下来的路程已经完全偏离了地图中原本的路线,始终沉默的鼬觉得自己有成为哑巴的天赋,可偏偏佐助也变得话很少,而且一直揣在心头的烦恼却被应该最关心的人完全无视掉了——除了以上几点外,鼬觉得这次兄弟的山林行是完美的。
并非一点儿担心都没有,佐助在接下来的时间仿佛海绵一样吸收各种各样的野外生存知识,比如在没有指南针的情况下怎样辨认方向、什么样的果实能吃、怎么分辨有毒的植物和可以吃的蘑菇、采集饮用的水、竹笋很适合熬汤……还多次遇到蛇,包括有毒的和没有毒,对付这种凉凉滑滑的动物开始佐助还很棘手,靠近就可能被咬到,用棍子打更糟糕,那东西反而会窜到棍子上咬人,只有匕首护身的自己一顿手忙脚乱。但是很快,他就从鼬挥剑的动作中学习到蛇是有弱点——七寸,投掷匕首,蛇打七寸,佐助也开始有所收获。蛇胆很苦,勉强吃了一个之后,多数都交给鼬保管了。不过蛇肉啊,不论是烤来吃,还是炖汤……还真是美味无比,回味无穷。
走的山路偏向低洼,开始佐助还不明白,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低洼的地方会有更多的水汽,偶尔还有看到泉水涌出的小溪,这对需要水的他们非常重要。顺着水流的方向行走,看着小溪渐渐汇流成小河,他们正在渐渐离开森林的范围,到第四天的时候,身边的树木已经相当的稀疏了,但还有没有看到人烟。
只要继续沿着河水走,鼬知道很快就能看到人家。山林中挖到的竹笋、蘑菇都是住在偏远村落中受欢迎的东西,比银币更有希望换来面包。收集的蛇胆等到了城市可以卖给药店——伪装成采药人是比较保险的身份。而首先要做的是,给佐助换一身衣服。不合身的披风下质料昂贵的白袍不论到哪儿都太过显眼,黑发黑眼的外表也一样需要掩饰,特别是将要穿越那个三不管的匪徒们的圣地,麻烦越少越好。
走出山林的包围仅仅半天,便在落日的余晖中看到了远方若隐若现的炊烟。却不是一个偏远的村落,而是孤独地守着墓地的一家牧羊人。两人不论是气质还是衣着都不似常人,但这个时代,不论是逃亡的商旅还是贵族,在这个贫穷的国家,不论是逃离家园的饥民还是打算去别的国家寻找出路的年轻人,都是常见现象,所以没有引起过多的怀疑。男主人沉默得仿佛一尊雕像,十岁的小男孩儿聪明不多话,只有女主人唠叨个不停,对鼬拿出来的竹笋和蘑菇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多亏了这样,才知道不少事情。距离这里两百米远的地方有一处大型公墓,其中还有不少下级贵族和富商祖先的坟墓,依靠守墓每个月保证了口粮,加上放牧的羊群,这一家人生活得很好,但是家里的小孩儿已经到了识字的年龄,本来想要他读一点书再去做学徒,但今天的寒流灾害也波及这里,很多羊都被冻死了,除了不够大的羊皮外什么钱也换不来,不过相比较只能用清水般的稀粥活命的人已经好了太多。
听到这些,本就沉默的鼬愈加的压抑,连佐助也感到一股喘不过气来的沉闷——身为王子,就是要成为王,然后守护国民和国家,不仅仅是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喝着美酒,看贵族们跳舞,那份享受需要自己用职责和义务来交换——曾经鼬是这样教导佐助的,更遥远的时代止水是这样教导鼬的——但这样的三位王子都远离了自己本应身处的位置,而是在黄泉、阳世,抑或是逃亡的旅途里奔波。
一个礼拜以来首次在有屋顶的房间里睡觉,床铺很硬,但很怀念。可是佐助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晚餐时听到的东西带来压抑的思考,脑子仿佛混乱,想要睡觉却越发清醒——太多的东西,关于自己,关于哥哥,关于国民,关于国家……没有灯光的房间漆黑一片,就像此刻自己凌乱的内心。
鼬不在身边,晚饭之后,他主动陪着守墓的男主人出去巡查墓地,并且把自己的佩剑留给佐助,一是为了放身,二是为了安抚人心——包括牧羊人一家和佐助。
再度翻了个身,佐助把那漆黑的剑抱进怀里,夜晚很静……一会儿自己就会睡着了吧?这样想着,总算安心一点。
但这个夜晚却是注定不能安眠的,墓地距离房屋并不远,陪伴男主人的牧羊犬炸雷一样的狂吠突然间划破夜晚的宁静,男主人闷雷一样吼叫“盗墓贼!”把羊群都惊醒了!然后什么东西爆裂的声音震得大地仿佛都在晃动。
哥哥!佐助立刻从床铺上蹦了起来,抱着那漆黑的剑推开门直接冲向墓地。很黑,连月光都被遮掩在云后,指引的方向只有牧羊犬勇敢的叫声。本来还能看到守墓人的提灯,但隐约一声爆裂就熄灭了。除此以外能听到的只有打斗时人体互相撞击的声音……哥哥!你的剑就在我这里啊。佐助努力跑着,脚下突然给绊倒,抱着剑就地一滚避免摔伤,但头顶呼地飞过什么东西——留下锐利又冰冷的风痕。
好险!看不到,就只能依靠耳朵了。佐助摸到一块石板(有可能是墓碑),依靠着慢慢坐起来——又一破风声袭来,头急忙向一边偏,幸好躲开了。冷汗在摸到偷袭自己的东西时猛地落下——石块,仅仅是拇指大的石块,居然嵌进了石碑里!这是什么样的手劲儿?太可怕了!下次自己还能躲得开吗?
可是对方并不打算让佐助有多少时间震惊,雨点般的石块儿噼里啪啦地丢了过来,闪到墓碑后面还是被打到了,在地上翻滚,身上不断给地上的石块划破,被新的墓碑撞痛……可恶啊!咬紧了牙关拼命命令自己不准发出声音来,佐助再度被石块打中后还是疼得哼出声来……可恶,为什么看不到?要是能看到就能躲开了!哥哥……我要把你的剑给你啊!你在哪儿呢?!要是能看到……能看到…
“佐助!”
哥哥!那声呼唤是佐助最大的惊喜,翻滚躲避石块的动作一滞,佐助扭头突然看到诡异的一幕:明明没有月光的漆黑的墓地里,明明只能被动挨打的自己,却看到三块石块儿——燃烧着磷光的火焰——向自己面门飞来,几乎本能地用手中的剑一架,“啪啪啪”……居然挡住了?!这是自己干的吗?这……那磷光似的是……什么?
“不错,小男孩儿,我看好你。”
冷冰的呼吸直扑脸颊,低沉沙哑却意外好听的声音耳语般的在耳边响起来,夜风忽然吹动起来,月光从乌云后面洒下,近到让自己瞳孔放大的程度,佐助僵硬着身体看到了那个“盗墓贼”的容貌:惨淡的月光下那人的脸色似乎是青白的,五官端正却带着诡异的魅力,线条锐利的眼影勾勒出双眼的神秘,直击内心的是那瞳孔,竟然是闪耀着金色的纵瞳!这是人类的眼睛吗?
似乎因为看到佐助的呆滞而感到了满足,发出嘿嘿的笑声,随着再度遮掩月光的乌云消失在佐助眼前。
“佐助!”
僵硬着转动脖子,佐助看到守墓人提着重新点燃的灯火,还有哥哥向自己跑来。然后对视到那双困惑自己很久的暗红眼瞳,从那双眼睛里反射着自己的影像——“哥哥……”为什么我的眼睛……也变成了红色的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佐助!”
最后意识到的只有哥哥,在耳边叫着自己的名字。
* * * *
被盗走的是一具尸体,因为是刚刚下葬不久的贫民,所以几乎没有什么陪葬品——真是奇怪的盗墓贼啊!守墓的男人没有发出这样类似于幸灾乐祸的感叹,不过第二天他也要马上赶到附近的城市里反映情况,这件事不仅蹊跷,而且亵渎了遗体——不管这个人生前是贫穷还是富裕,死后应该都是平等的。
鼬本来希望从这户人家换取足够的食品后绕过居住着贵族的城市,直接前往目的地,但奈何牧羊人一家的口粮少得可怜——如果想要很多食品的话,只有去最近的城市里,那里有富商经营的面包店,还有希望买到足够的面包。女主人这样告诉鼬。
转而求其次,鼬把全部的竹笋和蘑菇给了他们,为佐助换上了一身普通的衣服——虽然有钱,但在这闹饥荒的时期,贫民更信任可以吃进肚子的东西,而且一旦被查询到行踪,他们也会带着回报的心态为自己隐瞒行迹。
十岁小男孩儿的衣服对十三岁的佐助不太合身,而且是很粗糙的布料、很粗糙的针脚,因为衣服下的皮肤被磨得发红,佐助露出满脸不舒服的表情。
“对不起,佐助,暂时只好这样了,”鼬抱歉地看着弟弟,说,“到了城市,顺利的话就买合适的衣服。”
歪着头,挑高眉眼看着哥哥,“这种小事没关系。”那种地方肯定布满了想要抓到自己的贵族吧?佐助很想无视掉这个事实,不过这件衣服真的太不舒服了。
一切交给命运吧。脑袋扣上一个同样做工粗糙的帽子,祈祷这样简单的变装后不会有人认出来自己。虽然这样想着,但其实佐助的内心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大声疾呼:给那群蠢东西一点颜色看看!
说是城市,但首先看到的却不是城墙,而是仿佛村落一样的建筑群,好一点的是砖瓦结构,差点儿则是东倒西歪的茅草屋。也许都知道守墓者的身份,擦肩而过的人们会以轻微的动作点头示意,但绝对不会开口说话,连带着同行的鼬和佐助也一路顺利到不可思议地走进了真正的城市的大门。到这里,就和守墓者道别了。
说是城门,其实围绕的城墙并不很高,但很结实,一旦发生战争,这大门的作用大概也就能给攻城者填点儿堵吧?真正用深深的护城河包围,用沉重的盘锁吊起钢铁大门的那是贵族的城堡,发生危险就吊起城门,贵族老爷们便可以喝着美酒,在高高的城墙上隔着护城河看别人“望城兴叹”——至于城外的百姓,他们最多只会说一句话:管你去死!
佐助跟着鼬疾步而行,但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是忍不住东张西望。一个不小心差点儿撞倒迎面而来的人,仿佛灵巧的蝴蝶,佐助在毫厘之间闪开了对方,拉着自己手的哥哥也在同时停下了脚步。
“有没有什么需要啊?我很便宜噢!”拦住两人去路的人用很嗲的声音说着。是两个少女,穿着干净的粗布衣服,但很暴露,更重要的是两个女孩儿的年龄看起来比佐助大不了多少。
佐助还不太明白她们的意思,但鼬懂了,看着少女的眼神冰冷又复杂。假如贵族都会为了钱而挖空心思,那么百姓无疑就更加艰难。特别是占人口大多数的农户,因为“火焰纹章”严重匮乏的耕地,一家农户几乎养不活除了长子以外的其他子女。假如剩下的孩子们有幸成长起来,多数都会跑到城市找口饭吃,而其中大多数男孩儿都成了小偷和乞丐,女孩儿则几乎都沦为雏妓——就像现在拦住兄弟二人去路的两个少女一样。
“只要告诉我们能够弄到食物的地方就够了。”保持着冷漠的声音,鼬把一枚银币放到其中一个少女手中。
佐助奇怪地望了一眼兄长,现在他也明白这一枚银币的价值:是一个贫民家庭三天的口粮呢。
居然不用出卖自己就能得到这样的报酬,少女双手握住银币,眼睛闪闪发光的注视着鼬:“您配着锋利的宝剑,却没有穿着高贵优雅的骑士装,那么您一定是一位令人景仰的流浪战士吧?或是身经百战的佣兵?啊,赞美神,能为您指路是卑微的我的荣幸,请沿着这条路走吧,在第三个转角那里有符合您身份的地方啊。”
会被这样闪闪发光的眼睛注视,不仅仅因为银币的光彩,更重要的是鼬那比金币更光芒四射的外表吧?不过被人误会成为“流浪战士”、“佣兵”,还真是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因为不管少女如何敬仰,其实那两种人都有“游荡的骗子”和“金钱的奴仆”这样恶意的别称。
看着两个少女手拉手像轻快的小鸟般离去,鼬的心情感觉到好了一点儿。
继续走在陌生的城市里,佐助忽然想起来什么抬头问道:“红色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哥哥。”从昨晚就开始不解,但直到现在才能单独两个人相处。
沉默着,鼬突然转移了话题,反问:“你什么知道是我的?”毕竟自己是个“死人”了。
“……哥哥,你不应该让我看到你挥剑的背影。”撇了撇嘴,仿佛闹别扭一样,佐助把脖子转到一边,“虽然被骗了,但是……知道你还活着,就……够了!”话说到最后,语音已经开始哽咽。从噩耗到明确哥哥还活着的事实,这其中的曲折对一个孩子来说,非常的巨大。
果然啊,自己的举动还是伤害到了他。可是,“对不起”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当时的情况的确也把自己逼到了绝境——虽然自己已经计划了很久,可那时还是用这样比较激烈的方式解放了自己……鼬在佐助面前站定,沉默地看着弟弟发红的眼角。
“哥哥?”疑惑地抬头仰望着兄长,期待着鼬能对自己说些什么,但等了半天只迎来脑门红红的一戳……这算什么意思嘛?被那温暖的大手领着,佐助闷闷地想着,直到走到少女指引的地方腮帮还是鼓着。
该怎么说眼前的建筑呢?二层建筑,不知道应该说是龙飞凤舞还是七扭八歪的大大的一个“晓”字以极其有个性的方式挂在上面,另外令人瞠目结舌的涂鸦牢牢地占据着所有的墙面,不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仿佛要把天吵翻的喧闹声——这里好像不是什么好人待的地方吧?
犹豫了一下,鼬还是领着佐助推开门走了进去——立刻被巨大的喧闹、弥漫的酒臭,还有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人们给吓了一跳:吧台和圆桌都坐满了形形色色打扮的男人和女人,有的看起来像是商人,有的看起来像是下级贵族的酒鬼,其余多数看起来应该属于佣兵或是流浪战士;房间一角小小的舞台上正有一幕傀儡剧上演,内容大概是挖苦贵族的愚笨和贪婪的,属于房间喧闹一部分正是来自观众们大声的嘻笑怒骂;而占了房间三分之一的另一边则是类似于斗台一样的场地,此刻正有两个人站在上面,一个高大魁梧,凶恶的脸好似某种食肉动物,另一个却长了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但没人敢小看他,因为这两个人都挥舞着不合常理的巨大武器忘我地对砍着——“你这陆地上的河童还是泡进牛奶里去吧!”“鲨鱼脸,长成这个样子你还好意思出来吓人!”期间两人还是对骂。而半数以上的客人都在为他们叫好。剩下安静的人都是年幼的少年少女,有的藏在桌子下面使劲儿扒着盘子里的食物狼吞虎咽,有的则试图对别的客人锻炼自己的“金手指”(小偷)……难怪误把鼬当作流浪战士的少女会告诉他们来到这里。大概把“弄到食物的地方”理解为“找口饭吃”,对于初次来到这个城市的人来说,这里的确是最合适的地方了——可惜却和兄弟二人本来的目的天差地别。
鼬是个有实力的人,同时也是一个自信的人,此外也是个自知的人。斗台上的两个人貌似滑稽,但表现出来的疯狂和实力却是令人警惕的——像这样实力的人,在这个荒诞的房子里还有几个?怎么想都不是乐观的情况啊。
两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瞩目,基本上瞟上一眼看出来不是什么棘手的人物,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就恢复到原来的地方去了——除了“金手指”们。
“哇啊!好痛!”
“你想干什么?”
走了不过两步,一个形容猥亵的少年就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看起来不过是擦肩而过,佐助则在错身之际一把抓住了对方想要伸进自己口袋的脏手。
当小偷被抓在这里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本来以为对方不过是个比自己小的男孩儿,肯定比带着剑的男人好对付,却没想到一出手就给逮到了……而且抓住自己手的那是小孩儿的手吗?好大的力气!就像被老虎钳夹住一样,小偷疼得哇哇大叫起来:“好疼!放手啊!……你这浑蛋!”喊了半天也没有挣扎开,周围还有人起哄,恼羞成怒,小偷挥着自由的另一只手一巴掌向佐助打了过去。
佐助偏头闪过,小偷张牙舞爪的手腕被鼬抓住,然后想块破布一样丢了出去,砸到和他一起的少年中间——但小偷还是算成功了,因为飞出去的他抓下了佐助的帽子。白瓷般的肤色,黑色眼睛,黑色的头发立刻暴露出来。
“啊!你,就是你!你就是那个贵族悬赏50个银币的小王子!”一个小偷突然这样大叫起来,“50个银币啊!”
50个银币很多吗?兜给佐助准备的旅费就超过了这个数字。
50个银币很少吗?这些钱能让贫穷的一家人平安地度过饥荒,能让流浪战士不用工作整天泡在酒吧一个月,能让佣兵换到一把称心如意的好武器,能让下级贵族给自己的情人买一对做工精美的手镯……
霎时,整个“晓”里面除了傀儡戏的声音和斗台上还在对砍对骂的两个人外,一片安静,所有人凝息屏气地盯着鼬和佐助。
可恶!
危险!
两个概念同时兄弟脑海中蹦出。鼬瞬间踢翻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桌子,转身利剑已经出鞘,挑飞头顶上摇摇晃晃的灯火,在众人手忙脚乱地应付眼前的麻烦时拉着佐助夺门而出。但还没能跑出众人的视线,就听见背后传来“50个银币啊!”,“贵族悬赏的小王子就在那边!”的喊叫声,整个死气沉沉的城市顿时沸腾了!
有心的,无心的,贪婪的,渴求的……各种各样的眼神出现在兄弟面前。不敢恋战,不断突破各种各样拦在自己面前的敌人,或者跳上屋顶,或者在大道上狂奔,或者闪入小巷……似曾相识的情景在佐助脑海中倒影起来。忽然拉着自己手的哥哥放开了自己:“佐助,你从那边跑!”
当初自己能跑出来,肯定是哥哥在那个城市为自己引开的吧?佐助瞬间明白了这个原因,但同时也知道现在的情形不同于当时——那时候没人知道哥哥和自己关系,反手一把拉住鼬的衣袖:“不要分开,哥哥!”
鼬也明白其中的关键,但在这样是跑不掉的,体力很快就用光!可是,不分开的话……现在并没有援军啊!
“跟我来!”出乎意料的,援军出现了——竟然是当初接受银币的两个少女中的一个。
“谢谢你!”佐助开心地道谢,这时候能得到帮助,真是太好了!从内心深处感谢神明和前面的少女。
提着裙摆,少女在前面领路似的跑着,看起来对这里的大街小巷非常熟悉。渐渐眼前的房屋不再东倒西歪,也渐渐稀疏,耳边那渴求着50个银币的人呼喊也在渐渐远去——看来安全了,佐助这么想着,却被突然站住的哥哥拉住:“哥哥?”
青黑色的城墙就在目光可及处伫立着,那是贵族的城堡!道路两旁的房屋都很规整,在道路的另一边,能看到神殿白色的屋顶和高高耸立的标志。
前面的少女也停了下来,好像有点泄气似的摇着头:“可惜,快要到了呢。居然这个时候被发现了!”
“……为什么?”佐助再单纯也明白了。可是,为什么啊?
“虽然你和我说谢谢,但比起谢谢来,我还是需要钱,”少女慢慢地转身,用一只手扶着腰,“像你这种人理解不了吧?……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了!”
那双原本很简单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憎恨,还有少许的疯狂,鼬皱起眉头,把佐助拉过来护在身后。但那双可怕的眼睛已经印在佐助漆黑的眼睛里。
“我家很穷,很穷……贪黑起早地种地,可是全家人还是要饿肚子,我的两个妹妹都是被饿死的。已经这样了,贵族还要拿走大半的粮食!这些我们都忍耐了,所有的穷人都一样忍耐着。可是,可是……我的第一个姐姐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人,欢欢喜喜地出嫁了……可是那天,那天,贵族又来了!说什么‘初夜权’的,就当着所有的人把姐姐带走了!”怨毒的眼眸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少女表情凄厉而悲哀,“第二天,姐姐就自杀了!……第二天,我们就领回了姐姐的尸体!对我们来说,一个人能长大有多难,你知道吗?!一个人想要幸福,有多难,你知道吗?!而你们这种人,要把这些破坏掉,又是多简单啊……告诉你!我宁愿当妓女也不要贵族碰我一下!你这些所谓的什么王子之类的,不就是贵族的头儿吗?!你们有什么用?除了吃喝玩乐,除了强取豪夺,你们还会干什么?!没用的东西,用你能换来一点钱儿,给我家里的人换来些面包还有些用处!”
……疯了吗?这个世界?
如果语言是种利剑,那它已经刺穿了佐助的大脑和鼬的心。
不想明白她在说什么,但耳朵还是听到了,理解了,然后头脑麻木了,心刺痛了。
“快来人啊!贵族悬赏的小王子就在这里!想要50个银币的人啊——”少女疯狂地笑起来,用尖细刺耳的声音大声呼喊着。
附近的建筑里的人开始打开房门,远处贵族城堡吱呀呀地落下沉重的吊桥,私兵们零乱沉重的脚步声已经能听得见了。鼬一个手刀劈晕还在笑的少女,把她放到路旁之后,拉着佐助再度开始逃跑,而这次,两人的心情都变得非常沉重——也许心情的恶劣会影响到运气,身后追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但前面却是死胡同了!
回头望一眼还没有进入视线的追兵,鼬拉着佐助果断闪入最内侧的一间房屋——因为那间房屋的门是虚掩着的,且散发着一股奇怪的气味,肯定是最后被搜查的房子,这期间还有希望逃走的——但是真的进入之后……我的天啊!难道自己误入地狱了吗?
房间会有怪味是必然的,因为这里到处都是尸体,一个接着一个整齐地摆放在白色的架子上,房子正中间还有一个高台,一个高挑苗条,但肩膀并不瘦弱的男人背对着兄弟二人,全身白色的麻布衣服,昏暗的灯光照着他深紫色的头发,一只手拿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小刀,一只手则在高台上的尸体上不知道干什么,但带着的白色手套已经鲜血淋淋。
“难得,我这里还会有客人啊。”声音沙哑迷人,好像正处在比较兴奋的状态中,男人的口气并没有自己被打扰的不满,一边说着,一边扭头看向两人。
那张脸!佐助的记忆立刻恢复到昨夜!那青白色的肤色,奇异的紫色眼影,仿佛异形般的归依金瞳!
是那个盗墓贼!难道他本来就是偷盗尸体吗?他……是恶魔吗?!
用饶有兴味的目光打量着鼬和佐助,歪着头倾听似的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男人放下手里的银刀,露出一个冷血动物式的微笑。满是血迹的手一指佐助,“你,自己找地方藏起来。”然后又一指鼬,“你,正好我的学生不在,需要个帮手。那边有手术服,马上换好了过来帮忙!”
所谓的“手术服”就是和男人身上一样的白色麻布衣服,白色手套,还有一个口罩。等佐助再尸体架子下面藏好,鼬把自己也用白色麻布衣服隐藏起来,站到了男人的身边,开始按照男人的指示做这做那——这才发现高台上的“尸体”原来还能喘气……
门外私兵们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但在跑到这里的霎那却像急刹车似的停了下来,仿佛很惧怕一样踯躅了半天,才有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敲门,推门,畏缩地探进来半个身子,然后像受到惊吓一样战战兢兢地开口:“那个……大蛇丸先生……你看到有两个人……经过吗?”
这回大蛇丸扭头看着那个私兵露出的微笑已经达到了爬虫式:“经过?没有啊,不过呢……嘿嘿,人我这里,倒有很多啊!你要不要进来看看?”
“不,不用了!对不起,打扰您的工作是我不好!再见!”半截身子唰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就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混入了惊恐,飞快地逃走了。
看来他们早就知道这里的情形了。鼬停下手里的工作,望着门口。佐助捏着鼻子从尸体架子下钻出来:“哥哥……”那声音已经快要哭了。
“喂!助手,不要发呆!”男人——大蛇丸理所当然地对鼬颐指气使。结果剩下来的时间里,兄弟都在其指挥下忙得团团乱转。直到最后看着大蛇丸以精细堪比绣工的手法给台子上的人缝合好了伤口,才算结束。
“难道你是医生?”佐助最后忍不住问道,“如果你是医生的话,为什么你要去偷尸体呢?”
瞥一眼佐助,大蛇丸金色的眼睛充满了兴奋:“医生、医生,都是别人喊的。我真正感兴趣的是人体的奥秘,如果能把那秘密全部弄到手,那我就能知道人死亡的原因,然后我就明白永生的秘密了。小男孩儿,你能理解吗?现在不过时顺便处理一下别人身体上的障碍而已。”昂着头,非常兴奋地嗅着房间里血腥的气味。
……变态医生……
“咕噜噜……”鼬和佐助的肚子同时鸣叫起来。原来已经日薄西山,两个人都是一天水米未进了。
“呵呵,都已经饿了啊?说起来,我那个去卖午餐的学生这个时候还没回来呢?”动作优雅地摘下血色的手套,大蛇丸扭头撇眼脸色尴尬的兄弟,再度露出冷血动物般的微笑,指着房间最里面的角落,“那边架子下面有个地道的门,一直走的话,出去就能看到帮助你们的人了。想要什么就和看到的第一个人说吧,再会!”说完就背过身开始整理自己的手术服,不再理会鼬和佐助。
态度虽然傲慢,还是个变态医生,但是他确实帮助了自己。深深地行礼表达自己无言的谢意,鼬带着佐助钻进了地道。
“兜这家伙,肯定出去找了他们一天……笨蛋,就没想过他们会送上门来啊。午餐都变成晚餐了,这个笨蛋徒弟!”大蛇丸眯着眼睛,在独自一人的房间里开始埋怨害自己饿肚子的学生。
* * * *
地道不高,必须弯着腰前行,好在不长,很快就到一扇厚重的木门前,缝隙里透过外面柔和的光线,推开门看到的却是一间精致却不奢华的贵族卧室。除了卧室必备的器具外,还有一张书桌,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对着桌子上的国际象棋皱眉头,此外在沙发上还有一个胖胖的少年捧着零食吃个不停,就算鼬和佐助进来了,也不过是动了下鼻子,抬头看了下两人,然后又继续和零食奋战了。两个少年的服装都很简单,但都是上等材料制作的。
一手撑着下巴拄在书桌上,另一只手拿着棋子的少年偏瘦,线条细致的眼睛看了一眼一边流淌着时间的沙漏,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呵欠,慵懒的眼睛转向鼬和佐助时闪过了一道精光:“……真是麻烦死了啊。说吧,需要什么?不过我也不喜欢做亏本的买卖,你有什么能拿来交换的吗?我先说明,我家经营药材生意的。”一副商贾口气。
从来没有哪天能像今天这样波澜壮阔,且一再遇到奇形怪状的人了吧?
鼬把收集的蛇胆拿了出来:“旅行的食物和水,还有合适的衣服。”
少年接过装蛇胆的袋子看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我会叫人准备热水,你们收拾下今晚就在这个房间休息好了。明天早上我会安排好一切的。”转头对那边吃得不亦乐乎的少年喊道:“喂!丁次,这房间今晚让给客人了。”然后两人转身准备离去。
“等一下!”佐助喊道,“你们是谁?”值得信任吗?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从那个地道过来,大蛇丸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们吗?”少年很不爽地皱着眉头,“真是麻烦死了啊……我是鹿丸,详细的事情以后你会知道,不管你信任与否,你们现在只要今晚好好休息,然后准备明天开始逃亡就够了!”虽然直接带他们走更方便些,不过,哎……殿下说了只有必要的时候才能出手帮忙。为什么都这么能麻烦人啊!
* * * *
两个旅行包都准备了充分的水和食物,此外还有野外滤水的器皿、打火石、地图、指南针、匕首,此外还有处理伤口的伤药、纱布、止泻的药物等。衣服都是暗灰色的常见服饰,不是很好的料子,但做工很精细,不论是鼬还是佐助,穿起来都非常合身,就像连夜为他们量身赶制的一样。帽子没有装饰华丽的鸵绒毛或是流苏,看起来和平民的衣装一样朴实无华,有兜帽的斗篷是能防水的,很重,但很实用,另外,还特别为佐助准备了一把防身短剑——总而言之,十几个蛇胆换来了非常充分的物质准备,价值肯定远远超过了自己付出的代价。
天蒙蒙亮的时候,名叫鹿丸的少年把他们送上了一架载满货物的车辆:“这是运送药材的货车,城门口的卫兵现在虽然比较严格,但是他们不会认真检查我家的车辆。出了城,你们就在合适的地方离开吧。”
上车之前,就像对大蛇丸一样,鼬拉着佐助无言地表达自己的感谢,然后才上车。不过在车夫挥动马鞭的时候,佐助还是把头探了出来:“昨天我口气不好,对不起。还有,谢谢你!”昨天也说过一次,但心情和昨天完全不一样。
慵懒神情的少年微笑着摆了摆了手:“一路顺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虽然想问为什么,但彼此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佐助扭头看到了哥哥平静的表情。
* * * *
再度回到山林生活,佐助也不像当初那样茫然不知所措。同时也在不断向鼬讨教怎么使用短剑战斗——混乱的“三不管地带”,佐助已经知道了那个邪恶的地方有别名“罪恶纹章”,听起来就不是个好人待的地方,以前学习的正统的剑道现在看来不过是花拳绣腿,不适合打架保命。此外,还有很多关于国家、关于这次旅行,当然更重要的是关于哥哥的事情,佐助都在问。现在想起来,逃出宫廷的时候,包括鼬的假死都有很多问题在里面。反倒是最开始困惑佐助的那个“红眼睛”问题放在了最后。
面对弟弟铺天盖地的问题,很多时候鼬都是沉默以对。直到佐助因为不耐烦和困惑脱口而出:“哥哥,你知道吗?你假死的方法就像在放弃国家!你这样的行为我没办法理解。你到底在想什么,我认识的哥哥不是个随便放弃的人!”然后突然发现鼬那好似利箭一样的眼神,窒息了下,佐助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低头道歉。
长长的叹息一声,鼬却收起了自己目光,低下了头:“你没有说错,我的确是放弃了国家。”消极的口气让佐助不知所措。
“但是,你知道吗?如果不付出代价,人是不会有所有获得,尤其是当人的希望超过自己的能力的时候。”
旅行中唯一一次兄弟间的冲突就此不了了之。之后佐助再也不敢问鼬类似的问题,但脑海中把所有的经历都整理起来,试图了解哥哥的想法。所以能问的就剩下那个“红眼睛”了。
“事实上我不太清楚。但是作为大陆上最早的王家,第一个建立国家的家族,还是有很多秘闻的。其中就包括这个,但这都是口口相传的秘密,佐助,很可惜,最后一个知道秘密的止水哥哥已经死了……”鼬说到这里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面对着止水哥哥最后的遗容,“止水哥哥最后只对我说,‘假如我的离去能带给你力量,这也将是我无上的荣光’,那是个很漆黑的夜晚,我听见这句话之后,看见了原本看不到情景。要说的话,可能的有两点:一是我们自身有急切的希望想要看到什么;二是对我们很重要的人处在非常危险的状态下。然后我们就会有能力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这种能力随着年龄增长还在不断强化。佐助,关于这种能力,神殿应该有很多信息能用,我希望你加入神殿的一个原因就在这儿,神殿有很多特别能力的人,也一定对你有所帮助。”
“那么,哥哥希望我们用我们的能力振兴国家?”
“……不,佐助。对我来说,只有看到你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快乐地生活,才是我最大的愿望。而关于国家,那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应对的事情。”
对鼬来说,最重要的只有弟弟——佐助。这是失去止水哥哥之后的鼬最深切的感触和最重要的希望。
* * * *
初次进入“罪恶纹章”的人都会困惑自己真地来到了这个恶名昭著的地方了吗?杂耍艺人在扔飞刀,吉普赛女郎在唱歌跳舞,小贩在沿街叫卖,犄角旮旯里有人抚摸着奇怪的水晶球,沿街的店铺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其中大部分都是违禁品或是危险品……除了川流不息的人群半数以上都是恶行恶状以外,俨然一副热闹市镇的场景。
鼬和佐助的打扮混在人流里面根本就是不入眼的小角色,所以佐助也就放心大胆地东张西望了。
“啊——该死的盗贼!小偷!本大爷要扒了你的皮!”
遇到小偷的喊叫还真是别具特色的凶狠啊——兄弟二人向骚乱的方向望过去,却见到一个灵巧的身影把凶神恶煞的人群点燃,并且眨眼间把汹涌的乱流席卷到了自己身边。
那是个身形较小的少年,用颜色花哨的布包裹着乱糟糟的金发,闪着顽皮的蓝色大眼睛不断转变方向,撒腿狂奔中还不忘嚣张地对紧追自己不放的恶徒挑衅,然后掀翻距离最近的摊位给身边的人添堵。后面的人本就高大不如他灵活,在人头攒动的市集里跑得很辛苦,还不时被少年制造的障碍惹得哇哇大叫,撞倒了别人自然口气恶劣,但是被撞倒的人也不善,结果很快就变成了半混战的状态了……然后得意洋洋的金发少年乐极生悲了,幸灾乐祸没有看前面,结结实实地一头撞倒了佐助,然后两个人坐在地上开始大眼瞪小眼。
“啊!小偷!那边那个小偷!看你往哪儿跑!”远远眺望金发少年停下来的凶恶大叔吼叫着拨开人群冲了过来。
“糟糕!”金发少年立刻跳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把拉住了佐助,然后开始撒腿狂奔。
“喂……”佐助很想停下来,可是金发少年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鼬见状只好也跟在后面跑了起来。
跑到很远的一个转角前,一栋破败的房子前正有一个满头白发,但体型壮硕的男人流着口水看着街对面摇摆腰肢的吉普赛女郎。
“自来也!”金发少年对他喊了一声,然后拉着佐助进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之后,然后忽然用气急败坏的口气对佐助吼起来,“想什么啊你!居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在在街上!你知不知道,‘雷之纹章’500金币悬赏你的告示已经挂了满城了!”
“什么!”原来也想要生气的佐助听到最后这句话立刻脸色一变。跟着佐助进来的鼬也立刻警惕起来。
但是金发少年没有理会他们,而解开头上的布巾散开满头金发,然后当这两人的面迅速变装,眨眼间顽劣少年就变成了一个灵动美少女。“呆在这里。”说完,走出门去。门外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个手鼓极具韵律的拍打起来,化身美少女的少年跟着韵律跳起了灵动的舞蹈,很快周围就有人围观。自然那个吵吵嚷嚷要抓小偷的凶恶的大叔也就不例外。
越看越不对劲儿,凶恶的大叔猛然大叫起来:“你就是那个小偷!”然后恶狠狠地扑了过去。
“切!这样还能认出来啊。”停下动作的金发少年不屑地瞥一眼大山一样向自己压过来的巨汉,然后突然出拳,小小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气力,让那位凶恶的大叔原路返回。然后掏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在手里掂了掂,一抖手撒了开来,现场立刻下起了钱币雨。顿时,捡钱的,喊叫的,被推倒的,还有被踩到的人一团混乱,然后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手,群架斗殴又出现了。不过这次金发少年没能闪开,还有白发男人都为了保护自己成为了群架一分子。
躲在门后的佐助看得很清楚,金发少年没有任何武器,全凭灵活的动作和拳头给每一个靠近木门的人迎头痛击——非常让人热血沸腾的战斗方式。不知道是不是内心深处潜藏的男孩儿的冲动被激发出来,佐助拼命克制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鼬有些惊讶地看着金发少年的举动,他在阻止人们发现破败房屋里的佐助和自己!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体力早晚要被消耗干净。
“佐助,出去吧。”鼬把斗篷的帽子给弟弟戴好,推开木门也加入了混战。
不得不说,这个动作优雅的男人在不用剑的情况下,拳头也很厉害,顿时减轻了不少金发少年的压力。然而看着佐助也加入混战,金发少年着急起来。
混乱开始扩大,外围不知道有人在干什么,加入群架的人越来越多,但打架的中心开始向一侧偏移,当身边更多的人向另外的方向招呼自己的拳脚,金发少年松了一口气。然后于混乱中一个银发男人渐渐靠过来,动作简单有效,躲开别人的同时挡住伸向自己的拳头,然后架住了最后一个还在木门前奋战的人,让金发少年脱离的打架。
白发男人冲他一点头,然后大手一伸拎起来金发少年的衣领,另一边抓过佐助的斗篷帽子,转身跑了。鼬在看到那男人的时候就已经愣了,然后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又被人拉走了,只好追过去,回头看到银发男人简单地比划了一个信号:别担心!
* * * *
当止水哥哥去世之后,鼬还被贵族困在宫廷里。但是他常常能出去打猎,然后他遇到了兜。兜有个理想,他一直都知道,但是他也毫无办法,或者说鼬当时和现在的佐助一样,对自己和国家充满了无力感。但是兜并不是个简单的小孩儿,通过兜,鼬在狩猎场秘密地见到了卡卡西,再通过卡卡西,鼬接触到了宫墙外的世界和“火焰纹章”以外的国家。鼬很感谢教给自己很多知识的卡卡西,并且随着自己的长大,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在心中产生。
自己的死亡,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带着弟弟逃亡到“木之纹章”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不过逃亡旅程走到现在,鼬也由衷地感到事情比原来想象的艰难。所以今天在意外的情况下看到卡卡西,鼬困惑,又很高兴。跟着白发男人跑出“罪恶纹章”,进入山林之后到了一个类似于秘密基地的山洞,后面卡卡西就跟着出现了。
“卡卡西前辈,很久不见了。”
“啊,还好。你怎么样,旅行见过不少东西了吧?”卡卡西歪着头看一眼山洞里的人,“跟我来。”
出了洞口,卡卡西皱起眉头告诉鼬:“本来希望你们拼着自己的努力到达‘木之纹章’,但是现在看来很难了。你们国家的贵族和‘雷之纹章’达成了秘密协议,佐助已经成了你的替代品。现在悬赏佐助的告示不仅仅贴在这里,而且还发到了‘雨雾纹章’,现在这里到‘雨雾纹章’所有的官卡、要塞都在秘密监视中。”
“毕竟我们是在逃亡,这件事从大国的角度出发,无法公开帮助我们吗?”
“嗯。虽然我们可以单方面发出佐助和鸣人殿下的婚约,但是你国的贵族并不承认。所以,这边只有秘密安排了,希望能一切顺利过关。”
“什么安排?”
“别着急,明天就知道了。”卡卡西拍拍鼬的肩,结束了谈话。毕竟两个人不适合独处过久,更何况山洞里的动静不太正常。
进去再一看,只见两个少年扭打了在一起,完全是顽童打架的方式。而白发男人自来也则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摇头晃脑。鼬和卡卡西急忙过去把两个少年拉开,然后毫不意外的看到两个少年脸上脏兮兮的——没有鼻青脸肿还真是幸运啊!
“为什么打架?”鼬问佐助。但是佐助闹别扭一样,鼓着腮帮不说话。
但是另一边金发少年开口了:“他根本不会打架!我这么说他不服气,所以我就教领教领教什么才是打架!”得意洋洋地抬高鼻子,神气活现。
“……鸣人啊,你也差不多一点吧。”卡卡西的口气无奈极了。这小子惹祸的本事难道是天生的?
鸣人?和“木之纹章”的公主同名?鼬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你们两个,都脏死了,赶紧洗干净,不然没有晚饭!”自来也拿着本书扇风,对两个别扭少年命令道。
佐助不服气地瞪一眼自来也:“我的晚饭不用你管!”最开始还看见这个男人对着跳舞的女人流口水,再加上自来也那一身普普通通的打扮,佐助对自来也的第一印象很差。
“哈哈,别看他一副那个德行,他可是个账户上有很多零的大财主。写些无聊的东西都能发财,说起自来也的大名很多人都知道哦!”金发少年走过来心情很好地搭上佐助的肩膀,“走吧,附近有不错的温泉哦,痛痛快快的打架之后,当然要舒舒服服的洗澡了,最后在美美地吃上一顿,才是完美的人生啊!”
“写东西?自来也?”佐助的思路一点儿也跟不上。
“啊,就是号称‘十八禁’著作。奇怪的就是,越是不让人看,人就越是踊跃购买的书,超级无聊!”突然想起来,金发少年又用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还没自我介绍。我告诉你,我可是将来要成为大陆上最伟大的盗贼的——鸣人!怎么样,厉害吧?”
……黑线……流氓作家+小偷盗贼(还是个和一国公主同名的小偷盗贼)……这种组合也太能开人玩笑了吧?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佐助还是跟着鸣人去洗温泉了。听这个洋洋得意的小子胡吹海侃,有种很不错的滋味——佐助猜想,这种滋味,可能就是“朋友”。
卡卡西转头看一眼鼬,想了想问道:“没问题吗?”
“佐助第一次遇到同龄人,”鼬点头,说,“能交到新朋友,这样很好。”虽然他对那个鸣人还有些疑惑。
自来也和卡卡西怀着别样的心情,笑了。现在,无论遇到什么障碍,他们都会把他们平安的送到“木之纹章”!
* * * *
晚上吃了晚饭,两个少年一起坐在山洞外面的草地上聊天。
“你是‘木之纹章’的人?”佐助发现鸣人讲得最多的事情都是那个国家的。
“是啊,”鸣人眉飞色舞地回答,“你想问什么,我都知道噢!”
“那么,‘木之纹章’有……‘初夜权’这种恶心的特权吗?”
“没有。虽说是大陆最东边的国家,但在更遥远的东方还有大陆,和更为古老的伟大国家,那边很多好东西都是通过木之纹章传到这里的。在更东边的国家来看,女性的贞节是比钻石更宝贵的东西。起先也有‘初夜权’的,但最开始和更东边的人做生意的时候,他们好像非常反感这一点,所以渐渐地很多贵族都主动放弃了这个特权,到最后‘初夜权’在木之纹章就被明文取消了。”
“你知道得很清楚啊。”
“也没什么了。到处跑的时候也遇到各种各样的经历,都是自来也告诉我的。好像更加复杂的样子,不过我只记得这么多而已。倒是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被人怨恨了……在逃出国以前的时候……”断断续续的,佐助回忆着那个用复仇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少女。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是王子,但这并不是我的错。哥哥对我说王子要为成为王,为完成王的责任和义务而努力——可哥哥最后却是那样的结果。当我们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们被屈辱的时候,他们来理解、解救我们过吗?……反而被怨恨了,被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民出卖、鄙视、憎恨……这里面有合理的地方吗?”眼眸黑暗着,阴沉的气流笼罩着佐助,言语逐渐混乱起来,但是压在心头的矛盾需要宣泄,“没有逃离宫廷的时候,我不知道外面的百姓生活在怎样的艰难里,甚至那个什么混蛋的初夜权究竟干什么的也不明白!哥哥希望我成为圣职者,希望我远离那些污秽……可是现在我都知道了……自己的祖国腐败了,变成了恶德的巢穴!百姓在饿肚子,在死掉,在仇恨贵族,想要对王家报复……这样的国家是我的祖国吗?我不甘心!可不这样的话至今为止哥哥的辛苦就会白费了!我不要辜负哥哥的期望!但是,但是……我好不甘心自己就这样看着一切,什么都不做!我讨厌……无能为力的自己!”
回过头来,鸣人正瞪大蔚蓝的眼睛有些呆滞地望着自己,突然间发觉自己正对好不容易拥有的第一个朋友乱发脾气。严重的丢脸感觉混淆着内心的混乱,佐助白皙的脸颊染上玫瑰的色彩:“……对不起,那个,我去睡觉了,晚安!”
望着佐助有些狼狈的背影,望着那个消失在夜色中的倔强背影,鸣人双手抱住膝盖,把脸埋了进去。这时候,散发着香香味道的食物递到了他的鼻子下面。
“哪,烤玉米,很好吃哦。”
“自来也?”动动鼻子,鸣人抬起脸来,烤玉米的味道香香甜甜。
高壮的身材压低下来,自来也很惬意地坐在鸣人身边:“既然吃到了好吃的东西,那就别那么没精打采了。还是那个黑发小子说的话让你难受了?”
“……也不是,只不过觉得他在烦恼自己没用。说起来我和他一样大呢,他说的那些事情……怎样说呢,我觉得佐助是我的朋友,我想我很喜欢这个朋友,所以忍不住想要帮帮他。但是我听了以后比他还觉得糊涂……那个,要说的话我听了半天都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啊,”心情郁闷,但胃口爽快的鸣人边说边啃光玉米,“然后我突然发现自己也挺没用的。要是我爱罗的话……或者别人,遇到这种事儿应该也都比我强吧?总是和我爱罗恶作剧,跟大家撒娇的我,是不是……也太不知长进了?”
“鸣人啊,你知道秋天的时候会收割粮食吧?那个时候的粮食都是十成十熟透的,”眼神投放到夜色遥远的彼方,自来也脸上的线条就像秋收的场景就在眼前,然后转过头来温和地看着鸣人,“不过有一种粮食是例外。”指了指鸣人受理的玉米。
鸣人歪着头不解。
“当玉米长到7成熟时,农民便把它们掰下来,运到城里去买,非常受欢迎。卖玉米的人都知道,玉米如果能永远保持七成熟,那才是财富。鸣人啊,人和人是不同的哦。有一些人在成长到一定程度时,我们便会担心他被继续的成熟所改变。我们希望的不是他的所谓的成熟,而是他能永远如此天真、诚恳和善良。”
“……什么意思?不太明白。”眯起眼睛,鸣人撇着嘴巴嘟囔。
大大的手掌落下来胡乱地揉揉少年的金发,“你只要明白,麻烦事儿都交给我爱罗和我们就行了。鸣人保持鸣人的样子就够了!”自来也哈哈地笑起来。
“嗯!”虽然还是有些不明白,但从这些话里莫名其妙地找到了愉快的原因,鸣人跳起来把玉米棒远远地抛出去,用力地点头。
* * * *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卡卡西就弄来一种紫色的果实给佐助,给佐助的头发染色——但是本来的底色是黑色,所以弄到最后,只是看起来有点儿发紫的黑发,非常失败。
“没办法了,”卡卡西叹气,不过很快就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幸好还准备了一手。”浑然不知那奇怪的笑容让佐助背后汗毛直竖。
众人收拾好了东西,由卡卡西领路在林间穿行,在靠近通行“雨雾纹章”的大路附近,停着一列贵族车队。护卫们四散开各自休息,两辆贵族马车静静地等候着众人。一个贵族服饰的少年坐在车夫的位置上慵懒地对众人摆手:“你们好慢啊!”
“鹿丸!”佐助认出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面了,而且他没想到鸣人也认识他。
鹿丸看着佐助染发失败的黑紫色头发,皱起了眉头:“这样子不行啊。没办法了!鸣人,你和佐助到第二辆马车去换衣服。情况很麻烦,没变装可过不了后面海一样多的官卡。”
鸣人点点头,然后拉着一脸莫名其妙的佐助进了马车。
“这……这是什么衣服啊?!”佐助的惊叫。
“女仆装。”
“为什么是黑色的!”佐助的不满。
“难道你想穿粉红色的?”
“……我不要!”佐助的抗拒。
“那你就可能变成500个金币,然后成天面对一个死老头子。”
“……好吧。”佐助的屈服。
车门一开,众人首先看到的是橘色女仆装的鸣人,因为都已经见过他的女装样,因此除了觉得很可爱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然后是后面别别扭扭,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佐助……黑色的女仆装优雅地衬着黑紫色的头发,张扬但可爱的布满了同色蕾丝,因此更加衬托出少年白皙的肌肤,大开口的领口展现双肩凝脂如玉的光泽,羞涩的玫瑰停留在少年雪白的脸颊上,更显出一副青涩少女的韵味——目睹这一幕的成年男性们脑海里同时浮现一个单词:萝莉啊!
“玩洋娃娃是小孩子的权利,但是能装扮真人版的小萝莉可是每一个男人的梦想啊!”以上是自来也猥亵的发言。卡卡西以为这句话至少会招来鼬的怒视——那可是他宝贝的弟弟。
但是出乎众人意料的,鼬双颊也布满可疑的红晕,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 * * *
除了佐助和鸣人的女仆装,自来也换上了管家的服装,配合着猥亵的笑脸看起来很有那么回事。鼬和卡卡西则穿上了骑士装,不过一看就知道,一个贵族骑士,一个则是军职骑士。鹿丸年纪不大,但公开亮出来的身份却是伯爵,众人成功的换装使得一路通行无阻,很快就穿过了“雨雾纹章”国境,在其国内通行起来遇到的盘问要比国境少很多,但取而代之的则是越来越贵族的邀请降低了旅行的速度。鹿丸对外称是出外游玩,过境返家,如果一一拒绝“雨雾纹章”的贵族们的邀请就会很失礼,因此即便众人的心情一天比一天焦急,可还是得耐着性子应付贵族们繁杂的礼节。
如果一定要说一路上有什么波澜的话,那就是在下榻的行馆偶遇上那么一个色鬼贵族,一眼看到佐助的女装模样就一动不能动了,两眼发直地瞪大了绿豆似的眼睛,一条可疑的红色从蒜头般的鼻子流下来,然后挥舞着好像猪蹄一样的双手对鹿丸大喊:“无论多少钱,我买!请你把她转让给我!”成功地招惹来所有人的鄙视,连本地同行的贵族都大感丢脸。这还不算,在众人的鄙视下,该猪头还跑过去想要抱住佐助——结果被少年白皙的拳头一拳打倒在地。昏迷之前还念念不忘:“好凶暴的萝莉啊!”让对“萝莉”二字已经深恶痛绝的佐助最后又补上了两脚。托这件事的福,鹿丸果断拒绝了所有贵族的邀请,火速向“木之纹章”国境奔去。
* * * *
阻挡在“火焰纹章”一面的是一座休眠火山,被称为“沉眠火山”,但事实上它只是火山带上最高大的一座而已。从“沉眠火山”开始沿着“雨雾纹章”和“木之纹章”国境延伸,形成了一道山脉般的火山群,其中多数都是死火山或是休眠火山,但还是那么七、八座常年喷吐着岩浆,因此众人必须过境“雨雾纹章”四分之一的领土才能到达最近的“木之纹章”的边境要塞。另外,在两国靠近活动火山的领土上形成了不同特色的生活方式:火山虽然危险,但是土地比连年耕种的土地更加肥沃,“雨雾纹章”很多农户选择在那片危险的土地上战战兢兢地进行耕种,而“木之纹章”把利用火山的活动限制了百姓了垦种,保留了大片的原始山林,并且把那一大片山林化为火山皇家园林的范围,容许猎人在申请许可的范围内进行狩猎。
背后开阔的农地已经消失不见,抬头是看不到天空的树叶层层叠叠地阻挡着光的挥洒,眼前是如此的灰暗,审视不能分辨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卡卡西说,这里应该已经进入了“木之纹章”的领土范围,但是背后的追击者还是没有放弃。佐助突然觉得,希望距离自己是那样的近,又是那样的遥远……
“不要……放弃,佐助,不能……放弃……咳、咳”鼬看着守在自己身边的弟弟,读出了佐助眼中的茫然。
“别说话,哥哥。”
不管用多少绷带,血还是不断地流出来,而造成哥哥这样痛苦的罪魁祸首——从背后刺穿右胸利箭,现在却万万不能拔出来。是用强弩射出来的利箭,力量非常大,给胸骨造成了损伤,假如没有医生的话,只要拔出箭来就可能血流如注,不到一个小时死神就会带走鼬的生命!可是到现在,那只箭已经停留在那里超过十八个小时了,再不治疗的话,也同样会死亡!
自己真是没用啊!寸步不敢稍离,佐助深深地埋怨着自己的无能。
* * * *
当有鹿丸率领的一行人距离边城要塞还有两天的路程时,一份情报让这个睿智的少年再度皱起眉头:“真是麻烦了!”然后把其他人叫了过来,同时摊开一张地图。
“事情恐怕要生变。按照我原定的路线,最后要经过的那个城市现在大量地聚集着贵族,而且有可靠的情报显示,‘雷之纹章’的外交大臣秘密地在那里不知道在干什么。看来不光是‘雷之纹章’和‘火焰纹章’,现在连‘雨雾纹章’也牵扯进去达成了秘密的协定。虽然没有情报显示我们露出了马脚,但他们很可能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打算在那里把我们一网打尽,”鹿丸用手指敲着桌面上地图,“那是必经之路,我不可能改道,一改反而显得心里有鬼。但是你们绝对不能出现他们面前,一旦出现就前功尽弃。”
“他们到底为了什么这么紧紧地抓着我不放?!”咬紧了牙关,佐助愤愤不能理解。进不得,退不得,只想和哥哥远离那些贪图自己的贵族们,难道就这么难吗?
“你们的血统让他们眼红。毕竟没有你们的血统就意味着王室缺乏高贵和正统,尤其现在你是唯一的一个,得到你不仅仅说是领土的问题,假使以后有新的王家出现,为了获得大陆诸国的承认,就必须请求获得你们的血。现在谁能得到你,就意味在未来哪国的外交将占据主动。”鹿丸严肃地看着佐助,出乎人意料的给人答案。
“哪,你们也是这样吧?这么辛辛苦苦地想要把我和哥哥弄到‘木之纹章’?”愤恨染上黑色眼瞳,佐助拉住鼬的衣袖,有种夺门而逃的冲动。
“我说不是,你现在能相信吗?”鹿丸严肃又悠然地开口,“现在选择吧。相信我们,或是相信你自己的判断。”
被众人静静地凝视着,渐渐感到了烦躁和不知所措。鼬从背后抱住弟弟微微发抖的身体:“佐助,相信我,好不好?”
仰头望尽哥哥隐藏了银河的黑眸,啃咬着粉色嘴唇,佐助点头:“好吧。”
鼬对众人点头示意:“拜托了,现在怎么办?”
“大家分开行动,我按照原计划去会会那群贵族,走边城要塞回国。而你们,”鹿丸的手指点在了火山皇家园林上,“直接穿过山林边境,我已经通知国内做好准备了,两天后我爱罗殿下会带着首都的贵族少年去那里狩猎,暗中接应你们。”
“什么时候分开?”
“下一个落脚的行馆。先到的丁次会准备好了马匹和相应物品,从那里出发到穿越过境只需要一天的时间。卡卡西,你熟悉国境和火山园林的路,所以你一定不能和佐助他们分开。另外,其他人做好心理准备,万一遇到围堵,就分散开突围,然后到边境要塞和我会合。明白了吗?”鹿丸双手撑在地图上,以充满魄力的眼神望着众人。
“明白了!”
到达行馆的时间是在傍晚,远远地就看见以前见过的那个名叫丁次的胖胖的少年,不过这次他没有忘我投入地吃着零食,圆润的脸上被严肃的表情占据,看起来有点儿可笑。但是现在没人有笑的想法。
跟着丁次进入行馆,马上就看到庭院里已经备好了马匹和鼓胀的鞍袋,“今天城卫军举动有些异常,还有很多奇怪的人在聚集。你们必须马上走,一旦行馆被围住,就谁都走不了了。”
重新穿上旅行者的斗篷,佐助牵过一匹马的缰绳准备上鞍,却被不知道何时走过来的鼬用双手托住了腰,“我马术很好的。”红着脸,佐助不满地嘀咕。
“不是马术的问题,”鼬摇摇头,“小孩子骑马的背影太明显了,我和你一匹。”这是匹很强壮的雄马,载两个人完全没有问题。
除了他们,鹿丸的护卫有半数也都换上了旅行者的装束,坐在了马鞍上的等待出发。卡卡西驱马过来点头,示意准备好了。
“你自己怎么办?”出门之前,鼬突然问站在门口送行的鹿丸和丁次,他们年纪很小,却很沉着冷静。
“我有帝国伯爵身份,他们不敢为难我。运气好的话,我会在‘风之间’等你们的。”仿佛无所谓似的,两个少年用贵族送行的礼节向将要进行最后的危险旅程的兄弟致意,“愿伸保佑你们一路平安。”
被哥哥拉拢起来的斗篷包裹着,佐助只能看着在夜风中渐行渐远的人们,虽然没有来得及问“风之间”是什么地方,哥哥就用一只手臂拢住在开始颠簸的奔马上摇晃的自己,背后是鼬温暖的胸膛,突然间,佐助发现自己和哥哥的差距——好像要快点儿长大啊!
朦胧间突然听见卡卡西的声音“有追兵,分散开!”
天空中的月亮已经升到了中天,在月光的阴影下,佐助努力回头,却看不到追兵,身边跟随的护卫们一个接着一个地策马奔向其他方向,映入眼帘的只有漆黑的一片,还有隆隆的马蹄声——想要看,看到那是什么……瞳孔渐渐被红色渲染,来自追逐者的方向,人数大概十人左右,黑色的马匹,黑色的猎装,装饰在宽檐帽上的羽毛都是黑色的,策马狂奔的身姿矫健,看来是很厉害的追兵,可能是来自哪一国的贵族家将吧?……不好!他们用单手操纵马匹!
“是火枪!”佐助惊叫。
夹紧马匹,鼬突然压低身体:“佐助,抓住缰绳。要加速了!”
迎面而来的夜风突然化为刺痛的风刃,佐助只能感觉到后背紧靠着鼬,耳边响起火枪雷鸣般的嘶叫,不再奔走直线的雄马给双腿带来更痛苦的颠簸。火枪填充弹药很麻烦,很快耳边就听不见火枪的声音。暂时安全了吗?突然马匹惊声嘶鸣,人立而起,即使抓着缰绳也险些被摔落出去。背后的“猎人”投掷出活捉猎物的捕网,其中一个正好罩住鼬和佐助的头顶,鼬漆黑的剑在月光下划出优美的弧线让追兵们的欢呼化作泡影。
“不要停下!”挥舞利剑的卡卡西拦住其他的捕网,“跑进山那边的原始林!”
耳边还有破空之声袭来,重新四足踏地的马匹打了两声响鼻才重新开始狂奔。背后的鼬发出一声闷哼,抓着缰绳的手瞬间青筋暴露。佐助明显感觉到背后的压力一沉。不祥的阴影立刻笼罩过来——哥哥中箭了!
* * * *
进入原始林就不能再骑马,而且不能燃火——火光和烟能给追兵指引方向,更加不能处理鼬的伤口。但这样下去,持续消耗的体力和流失的血液不用太久就会夺走鼬的生命。守在哥哥身边的佐助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已经进入园林的范围了,”卡卡西努力想要安慰小小的王子,“救援的人会保住鼬的命的,他也是我重要的朋友啊。”可惜效果不彰。
并且鼬的状态越来越糟,当天亮的时候他却陷入了昏迷和高烧。卡卡西很着急,因为在山林中能给追击者指引防卫的不仅仅是火光和烟,还有足迹、抛弃物、血迹,如果他们带着猎犬的话,还能跟踪气味。但现在鼬的状态却是一步都不能再动了!
“哥哥,哥哥……”佐助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试图唤醒鼬的神志,“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
高烧朦胧的意识状态中,鼬听见隐约的声音不停地喊着“哥哥!哥哥!”那是……谁呢?好像曾经的自己啊……不断地喊着……止水哥哥……被带走了,白色的宫廷服和雪白的羽帽很漂亮了,但是止水哥哥的表情很绝望……为什么呢?不要……去啊!不要再往前走了啊!哥哥!下面是……深渊啊……
“对不起……对不起……假如我的离去能带给你力量,这也将是我无上的荣光。……对不起……把还那么小的你……留下……”高烧中的鼬呢喃着,分不清就是为了什么,在说些什么。
模糊的视线里有一个年幼的少年……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白白的肤色……那是谁啊?是自己吗?……还是……佐助呢?
听着恍如遗言的呢喃,佐助却在瞬间想起来以前鼬曾经说过的止水哥哥的遗言!不!不会的!怎么可能啊,哥哥不是还有救吗?
“不要!我不要……不要这样!”抱着鼬,佐助大哭起来。
什么力量!我不要!我只要你,只要你好好地活着啊,哥哥!
……对了,那个喊着“不要”的孩子就是自己啊……鼬恍恍惚惚地感觉到眼前越来越亮。浑然不知自己正在重复着家族的悲剧。
“哎呀哎呀,已经这个程度了啊!喂!小鬼,让开!”后面有人这样说着,毫不客气地敲着佐助的脑袋。
“哥哥……哥哥……不要……丢下我一个……”哭到声音嘶哑,佐助抱着鼬被高温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身体,死活不肯再放开一下——一种强烈的绝望笼罩了,只要放开了,就永远失去了……哥哥!
“喂!我说,你要是再不放开,他可就真的死了哦!”显然这句话还是没有任何的效果,感到不耐烦的人用极为豪爽的动作拎起了佐助,然后往后一丢——就像挥舞布偶一样,仿佛那不是几十公斤重的男孩儿。
晕头转向,自己在空中至少翻滚了720度!真是太过分!变成红色眼睛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佐助一把推开接住自己的卡卡西,打算让如此无礼对待自己的家伙尝尝什么叫做“打架”,但映入眼帘的一幕有效地停止了他的内心的火焰和焦急。
那是一位女性,却穿着英姿飒爽的男性猎装,淡金色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此刻她的双手都放在鼬那一只不敢拔除的利箭上,在佐助红色眼睛里,那双手都被淡绿色的光笼罩着——充满生命力的色彩,然后就见一只手的光猛然加强,另一只手以飞快的速度拔出了箭,一股血箭随着箭头窜出,但在那光色下伤口的血却硬生生地停了下来。那充满生命力的光开始从伤口向下渗透,被损伤的胸骨、肌肉、器官、血管,最后是皮肤,都以奇迹般的速度愈合!最后原本处高烧状态中恍惚的鼬停下了急促的呼吸,恢复成绵长的深呼吸,一会儿之后,呼吸也恢复了正常,看起来只是睡着了。
“啊,这小鬼真够命大的,我要是再晚来一会儿他就要变成大蛇丸的试验品了,”英姿飒爽的女性一边站起来,一边发出令佐助愤怒的感慨,转头看一眼怒火中烧的男孩儿,露出华丽的笑容,“那边的小鬼,你哥哥没事了。只要休息一晚,好好吃点儿东西就行了。”
背影看起来具有男性的英挺,转过身看到正面,不管是谁都会被那波涛汹涌的超级身材给震撼到,而偏偏这样的身材上面,却顶着一个仿佛二十岁少女的绝色容颜——口气还有点儿老气横秋的,这样的救命恩人,佐助涨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位是赶来救援我们的女大公爵——纲手,她也是现在辅佐我爱罗殿下的重臣,”卡卡西这样介绍,然后低下头在佐助耳边耳语,“必须郑重对待的人物啊,她实际上的年龄已经超过50岁了。”最后这句让佐助彻底呆滞。
纲手不是自己来的,随从带了五个。其中两个在纲手的指挥下用斗篷和砍下来的树条做成简易的担架抬起了睡着了的鼬。两个在附近警戒,最后一个作为斥候很快就返回了这里,并且报告说那群猎狗一样的追兵已经到了附近。
“打起来会没完没了,好在时间上也是正好,我们采取远程攻击赶走他们!”飒爽英姿的女大公这样吩咐道。但是没有弓箭,没有火枪,拿什么远程攻击啊?石头吗?
……可惜这个答案是正确的!当穷追不舍的异国人出现众人视线里,纲手像那甜甜饼一样抓起了一个块头颅大小的石头,然后轻描淡写地向着对面扔了过去——想当然给对面的追兵们造成小小的混乱。
在追击者来看,他们的目标已经穷途迷路,毕竟他们都开始扔石头来反抗了——虽说这石头大了点儿。但就在他们结束小小的混乱并为了自己发现的事实而兴高采烈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鹿角长号的声音——很远,但也很近,一声声绵长的啼鸣是“木之纹章”王族狩猎时特有的信号!在王族狩猎的时候,连得到许可的猎人都不能出现在园林里,若是发现了不该出现的人,首先会被当作刺客来处理。
“对面的人听着,再不滚蛋就不客气了。你们首先会被护卫的士兵射成刺猬,然后被长枪来个穿刺,最后很可能还会被骑士的长剑砍成土豆丝!”纲手豪爽地喝道。
——绝对敬谢不敏的死法!赤裸裸的威胁!同时“未来的土豆丝”们还看到对面一个人单手举起了吨位级别的天然石,立刻理智地选择撤退,纷纷向国境逃去。
“还算你们识相,”好像手里的不过是小孩儿皮球,纲手毫不吃力地丢到了一边,拍了拍手,“走吧,殿下在‘风之间’等着呢。”
* * * *
“风之间”是建筑在距离火山皇家园林最近的行宫。来自大海的季风年年都会带来温暖的水汽,同时还处在距离火山群比较近的地带,使得这里的气候四季如春,因此行宫整个建筑风格更接近园陵庭院的色彩,到处铺满草坪和花卉,除了卧室有墙壁外,连会见客人的大厅都是四面通风的,只是垂挂着来自东方的青丝纱帘,随着怡人的清风悠然曼舞——由此得名“风之间”。
就在这样一个通风良好,采光良好的房间里,鼬带着佐助终于走到了旅行的终点,在正式会面前,将在这里面见“木之纹章”的准王——我爱罗。
通向房间的回廊站着全身盔甲的卫兵,白色纱幔飞舞中能看到一个人的背影。不需要通报,鼬和佐助安静地走到那个人的背后——没有坐在代表王权的王座上,而是站着,在听到脚步声时转过身来,然后看到穿上正式宫廷服装的兄弟二人:用红色的锦线刺绣着代表“火焰纹章”的火花形花纹,剪裁合身的线条凸现出鼬挺拔秀丽的体型,黑色的羽帽装饰着孔雀金红色尾羽,上等的天鹅绒披风和精工制作的蕾丝都是近乎于黑色的红色;样式和鼬几乎一模一样,但佐助的色彩是接近白色的蓝色。同样的黑发黑眼,白皙的肤色和冷淡的表情——哥哥就像一把沉默的黑色利剑,弟弟则是出鞘的银色闪光。
代表着大陆最贵重的血统的最后的王子,果然不会让人失望。
“两位远道而来,一路上辛苦了,我是我爱罗。”我爱罗温和地开口。
同时兄弟也在打量大陆上最强国度未来的君主:就像要表达现在的会面不是正式的接见一样,我爱罗穿的不是宫廷服而是猎装,以黑色为主色调,巧夺天工的宝石纽扣、每一个角落装饰的文秀都是和他令人印象深刻的红发同样的色调,一瞬间仿佛能嗅到血色的味道,而静静凝视片刻后会发现那红色背后的稳健,翡翠般的碧色眼睛冷静而自信——身为王,最重要的责任就是在任何时刻都保持着自信——看着这个少年便会明白,即使他的身体尚年幼,但从内而外散发的灵魂的光彩已经远超同龄人了,那红色的头发上已经有了王冠。
鼬对外公开的王子身份已经随着自己“死亡”消失,所以他选择了站在佐助身后半步的位置上——在宫廷之中有资格先说话的是必须是身份更高贵的人,因此在我爱罗开口问候之后,房间里的三人中能说话的只有佐助。
但是以优雅的姿态完成对我爱罗的宫廷问候礼之后,佐助还是不言不语,就像等着哥哥先开口一样抬头望着鼬。
在弟弟的心里,自己还是王子,还是比自己更重要、更高贵的人……明白了这一点,鼬突然觉得心里涌上来一股带着微酸的甘甜。可现在并不是适合感动的场合啊!
轻微地挑动一边的眉宇,品出其中几分滋味的我爱罗勾起嘴角:“这不是正式的见面,也不是首都严格的宫廷,不需要太拘谨的,鼬殿下。”
“是。我是鼬,今后请多多关照。”既然对方已经挑明了,再拘泥于礼节的话就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于是鼬大方地开口回礼。
“我是佐助,请多多关照,”跟着哥哥开口之后,佐助抬起头来盯着近在咫尺的我爱罗,“首先,有个问题向要请教我爱罗殿下。”一改方才的礼貌和拘谨,从凛然的气质明显地散发出桀骜不驯。
“请讲。”对于这样明显的前恭后倨,双手抱臂的我爱罗平静地容忍了这种不礼貌。
“请问未来的陛下,你是怎么看待所谓的高贵的血统的?”这是现在佐助最担心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涉及到很多方面,特别是对自己和哥哥来说,假如要受到强制性的婚约的话,佐助打算立刻拉着哥哥转头就跑。
“你是想说我的‘诅咒之子’的身份吧?毕竟和你们有着明显的不同,”一直平静的翡翠色眼眸荡漾波纹,好似化为风刀一般锐利地扫过兄弟二人,但仅仅这样我爱罗的表情就恢复了原本的平静,“血统并不是没有意义的东西。对于大陆诸国来说,高贵的血统更容易得到承认,一般人也更倾向于尊敬血统高贵的人。以我‘诅咒之子’身份来说,总会招惹来一些无谓的麻烦,其他国家也有可能以此为借口干涉我国的内政。不过……”
在这个“不过”吐出之前,佐助已经握紧了白色的拳头,表情也紧绷起来,炯炯有神的眼睛燃烧起愤怒的火焰。不能说来到这里之前对这个和自己同龄的王子有多大的想法,但假如他和别国的王室一样的话,佐助已经预备立刻转身,拉着哥哥逃跑了。
发觉弟弟的异样,鼬几乎就在同时理解了佐助的愤怒……轻轻地把手放在佐助尚年幼的双肩上,鼬用自己的稳重安抚佐助的颤抖。
“不过,以我的观点血统也不是绝对的。和大陆其他国家不同,我国最早接触东方大陆的文化,在很多方面都接受了那边更具有勇气的智慧和理念。其中,我最欣赏的一句话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抱着双臂的少年,翡翠色的眼眸燃烧起如同他的发色一般的烈焰,我爱罗平静的声音下蕴含着狂风一样的激昂,“只要具备了智慧、勇气、能力,汇聚优秀的人才,即使是平民也勇于向上位者发起挑战。我又有好什么疑惑担忧的?更何况在这块大陆上,我身上还流淌着那个所谓的高贵血统。”
对于心存犹疑的男孩来说,没有比这番蕴含着火山熔岩一样炙热激昂的言词更让人信服了,从中找到了令自己安心的答案。鼬带着三分苦笑看着佐助脸上渐渐明亮起来的神色,这个可爱的弟弟啊……
瞥一眼佐助,我爱罗却这个时候摆了摆手:“就像我说的,血统不是没有意义。我也明白你在顾虑什么,和我国的公主表面的婚约关系是必需的,假如你希望能在我国宫廷生存的话。但你若是真有那个意思,我们这边反而会很为难啊!”
“啊?”这是什么意思?兄弟二人面面相觑。鼬虽然在很久以前就和“木之纹章”高层人员有很多联系,获得很多帮助,但说到底还是一个外人。
“说到这个地步,我的意思想必两位也该明白了。两位都是优秀的人才,在加入我的宫廷前,我希望大家首先成为朋友,”我爱罗以欣赏的目光看着兄弟的疑惑,拍了拍手,“请大家出来吧。”
随着清风曼舞的绢纱垂帘因为被掀起而荡漾新的波浪,拨开这些不透明的隔阂,一个接着一个地,熟悉又陌生的人走进鼬和佐助的视线。
“兜?”兜对佐助来说是值得信任的近侍和骑士,也知道自己可能会在这里看到他……但是绝对想不到再见面的时候,他竟然穿着那身白袍——神圣的白袍,金丝精细地在上面刺绣着代表神官的宗教符号!这是什么回事?
“啊,变态医生和流氓作家!”压抑住涌动在喉头的语言,连鼬都瞪大了漆黑的双眼——大蛇丸略略发青的脸色此刻看起来更像是最上等的青玉,深紫色的眼影和发色在柔和的光线下神秘而高贵,重要的是他那身白袍和头上的冠帽,哪,那个竟然是代表神殿大主教的纹饰!而就在他身边斗嘴的自来也,则是和他那头白发极为相称的骑士银甲,翻飞的披风内衬是红色的天鹅绒,最让佐助瞠目结舌的每一个角落的纹饰也都是代表神的意志的文徽,难道这个猥亵的欧基桑是史诗级别的圣骑士?我的天啊!
“怪,怪力女公爵……”到现在,佐助还在记恨把守在重伤哥哥身边的自己像个球一样丢出去的女人。虽然很感谢她妙手回春救了哥哥性命,但一看到这个波澜壮阔的身影,佐助还是忍不住偷偷咬牙。
此外还有很多人,认识的人也有不少,比如卡卡西,黑色和绿色为主色调的骑士装看起来神采奕奕;总是一脸不爽表情的鹿丸和总是吃个不停的丁次都穿着伯爵才能穿的宫廷服,在他们身边还站着很多人,年龄看起来都差不多,基本上都穿着各具特色的宫廷服,而其中最高挑的一位白色宫廷服的黑发少年,在毫无瑕疵的俊美脸庞上引人注目的银色眼瞳望着自己这边。在他的身后则站着几个穿着绢质裙装的少女,众人身后还有一个似乎在试图躲藏的人影,不过金色的发丝出卖了“她”的躲藏……
“鸣,鸣人?!”兄弟二人瞪大眼睛的模样想必很让众人期待,温和的笑声飘荡在房间里。
金色的长发完美地盘起来,蔚蓝色的大眼睛,蜂蜜色的肌肤,装扮得好像个可爱洋娃娃的鸣人走到佐助面前,用双手微微抬起裙子的两边,膝盖稍屈,行了一个贵族女性最上级的礼仪:“初次见面,我是‘木之纹章’的公主鸣人,作为未婚妻希望彼此有个一个美好的未来,请多关照。”
佐助闻言彻底陷入悲哀的呆滞中,不对,应该说是铺天盖地的黑线中才对。发觉可爱的弟弟陷入凄惨的冲击中,鼬用双手抱住佐助,轻轻摇晃着:“佐助?”
“好虚伪啊……”淘气地吐了吐舌头,鸣人跳到了一边,“正式见面就得要这么说哦,你可别到时候当着首都的贵族们发呆。哈哈!”最后是恶作剧成功的哈哈大笑,和往常一样毫无形象可言。
就这样错过了给那个混小子一个暴栗的机会。佐助在哥哥的臂弯中恢复神志,因为兜走过来转移了注意力。
“能再和两位殿下相见,真是太好了。”兜低头欠身,行的是神官的礼节。
把手搭在佐助的肩上,鼬对弟弟说明:“兜最大的愿望是成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而在大陆上,最好的医生都集中在神殿。”
眼镜后面的表情温柔地望着曾经自己服侍的小王子:“虽然说起来有点儿间谍的性质,但多亏了鼬殿下的宽容,在和‘木之纹章’多年的接触后我有幸找到了一位愿意教导我的最好的老师。”
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那位“最好的老师”竟然是变态医生……不对,现在是大主教的——大蛇丸。但是,佐助还记得那用神乎其技的方法救了哥哥的怪力女公爵。说起来,那个不是更厉害些吗?
“纲手大人是女公爵,并不方便教导我。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的力量是神殿‘圣女’的能力,我也不可能学得会啊。”兜苦笑着解除两人的疑惑。
……圣女?!那个有着少女的外貌、波霸的身材、欧巴桑年龄的怪力女公爵是圣女?!
“纲手大人、大蛇丸大人,还有自来也大人,他们都是现任教皇猊下的亲传学生。大蛇丸大人是最年轻的大主教,自来也大人是传说中的史诗级别圣骑士,而纲手大人因为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所以放弃了圣女的身份,不过保持着侍奉神的受戒,因此还能使用圣女的力量。”这些都是鼬不知道的,是兜穿上这身神官的服装,正式进入神殿才知道的秘闻。转而看向逐渐聚集过来的人们,兜主动继续解释着,“这个房间里聚集的人们都很不简单哦,两位殿下。别看还有很多是少年少女,但他们不仅仅是大臣的子女,也是国家未来的栋梁。特别是那边白色眼瞳的黑发少年,宁次大人是军事世家日向的继承人;还有在路上帮助过你们的鹿丸大人,他的年纪很小,却被称为未来的宰相,聪明绝顶。还有……”
鼬的表情没有动容,但内心已经被深深地震撼了!在某个程度上说,其实他一直都在期待着的……
连续说了很多的兜看着鼬有些陷入恍惚的神色,忽然停下来,表情异常郑重地低头:“相比之下我们的祖国却在这些方面失去了未来。我曾经疑惑殿下的计划,但在知道以上事实之后,才真正明白殿下的明智和痛心。鼬殿下啊,你的选择是彻骨痛心的,但你为‘火焰纹章’的百姓选择了幸福和希望的未来!”
“哥哥?”听不明白这些的佐助,拉了下鼬的披风。
慈爱地扶着弟弟稚嫩的双肩,鼬轻轻开口:“虽然说过,王子的责任,王的责任,但是仅仅有王是支撑不了国家的。个人再有能力,就算推翻腐朽的贵族统治,‘火焰纹章’的百姓也无法从水深火热的生活里解放出来。我们的祖国……就是到了这样绝境的地步。与其等待着国家和自己的尸骨一起腐烂,不如把交给能让人民幸福的人手中。我是这样想的,并且从‘木之纹章’看到了希望。这是个疯狂的赌注,很多时候我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说起来,虽然比你年长几岁,也经历一些事情,但说到底我还是不够成熟。抱歉,佐助,本来应该我来做的事情却强加在你身上,把祖国交给别的国家这种事……但你也是很优秀的,我们祖国‘火焰纹章’最后的王子……”
“不对!”佐助闪耀着星辰一般的黑眼睛,果断地回答,转身以炯炯有神的目光仰望着兄长,“哥哥才是最后的王子,我不是!”
“……佐助?”看着挣脱开自己双手的弟弟,鼬突然发现经历一番磨难后,一直小心保护的雏鸟正在张开自己的翅膀。
笔直跑到现任教皇三位爱徒面前,少年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要加入神殿,请让我成为圣职者,请让我成为圣骑士!”
本来聚在一起聊天(拌嘴)的三个各具特色的神殿大人物短暂的惊讶后,渐渐浮现出微笑。
“聪明的孩子。”大蛇丸混淆着神圣、神秘和诡异的脸上展现一个令人眩目的笑容。这件事要完成的话,他是最合适也是最拿手的。常年四处游荡的自来也即便是圣骑士,也不得不把这个责任交给他。
而假如佐助成为圣骑士,那么在他成年之后很多事情对于“木之纹章”来说都是很有好处的。比方说和鸣人这个“男公主”的婚礼,神殿不可能自打嘴巴为受戒的圣骑士举行结婚典礼的;比方说“火焰纹章”的王位,大陆神殿和诸国都有默契,圣职者可以有贵族身份,但绝对不能为王。此外还有很多好处,唯一的牺牲大概就是佐助放弃了王子的身份和王位——不过他本人也不想要这些东西。
纲手气态雍容地点头。
“小子,圣骑士虽然很帅气,可也不是什么简简单单就能到手的东西,需要很多年的修行。”自来也对佐助这样说道,同时也是对他肯定地回答,“你愿意接受吗?”
“是的!”坚定地回答后,佐助转身望着哥哥,“哥哥,你才是最后的王子!虽然国内百姓不知道,也有很多人怨恨王族成员。但我知道,哥哥你是个好王子。没有你的话,也就没有我的今天,国家的未来,你的名字才应该被人民记住!所有人都不会忘记‘火焰纹章’最后的王子是一个温柔,聪明的王子,也不会忘记哥哥的坚贞和气度!——我认为,哥哥才具备‘最后的王子’真正的姿态!”
仿佛尘埃落定,少年清朗的声音最后一个字吐露铿锵有力地回荡在房间里,一片静默之后,包括我爱罗在内的每一个人都在鼓掌。
沐浴在异国王族和贵族充满祝福和鼓励的掌声,鼬强烈地感觉到眼角在炙热,郑重地一步一步走向佐助,把弟弟还没有完成成长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佐助……谢谢你!”
* * * *
三年后,“火焰纹章”的王子佐助得到了神殿圣骑士的荣誉。然后在各国惊讶的注视下,年轻的圣骑士举起神圣的宝剑挥向祖国的腐朽的贵族统治。然后宣布“火焰纹章”从此归入“木之纹章”的版图。“火焰纹章”作为大公爵的称号保留下来,与“木之纹章”公主的婚事也在圣骑士神圣的宣誓下不了了之。
又过了一年之后,“木之纹章”的我爱罗殿下正式接受神授仪式,成为帝王。同时越来越多出色的少年俊杰在大陆的政治舞台上崭露头角。
大陆的史诗从此进入新的篇章。
有心的人们总会在那位做出惊人之举的年轻圣骑士身边看到一位稳重俊美的人物,很少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而在已经落下帷幕的“火焰纹章”的王族画卷里,人们只记得最后的王子,名叫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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