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声恋情

　　莫凡抬着头，看着自己那位站在二楼的亲弟弟，什么也没说，甚至连表情也没有，就那么仰头看着莫非。
　　下来。
　　莫非很郁闷，没动，却也没敢移开视线，也那么回看着他哥，看着他哥身边的唐少安，莫二少一惯浪荡的表情显得十分失落。
　　陶木来回看了一圈，得出结论。
　　“你哥看起来很不高兴。”她忍了一下，但因为没诚心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你很怕你哥？”
　　莫非终于能挪开视线了，他觉得要不是前面的小栏杆拦着，他肯定已经一头栽下去了。丢人啊，莫非的坏名声是从出场就一直被强调着的，但是不管过多少年亚伦莫再怎么风光再怎么得意再怎么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在大他五岁的如父长兄面前，莫二少柔嫩的小心灵始终都没能成功毕业过。
　　最悲惨莫过于本人还深知这一点，这才是拦都拦不住的，莫非痛苦的活动了一下心理，好像刻意做给谁看一样，爪子搭上陶木的腰，一路硬挺着从容二字踩下楼梯。
　　众人让路，默默呈点状分布偷偷围观。
　　围观莫凡。
　　莫二少是风流场上的熟客，但莫家大少爷却几乎从来不出席类似活动，尤其是私人聚会，有些明面上的是工作推辞不掉，但私人的邀约则是有多少烧多少，谁也不给面子，虽然方向不同，兄弟俩的相似确实是烂在根上的。
　　莫凡的目光一路就没离开过弟弟。直到莫非在他面前站定了，后者才开口
　　“你很久没回家了。”莫凡说，“妈很想你。”
　　一开口陶木立刻就找到萌点了，她双眼湿润的看着莫非。
　　你哥确实甩你十条街啊。
　　这位哥哥明明举手投足都一派斯文尔雅，但就是能让周围人感受得到他散发出的极为厌烦极为不耐的气息，却偏偏还咬字十分考究，音色沉缓优雅，有些人的无可挑剔是让人如沐春风的喜爱，而有些人，比如这位莫大少，绝对是存在就让人火大的。
　　“你也很久没回家了。”相较之下十条街外的这边就不足了很多，莫非揽在陶木腰上的手用了用力，陶木差点就真泪出来了。
　　“嗯。有些事要忙。”
　　“跟骆云顿？”莫非反问，语气颇为不屑，“跟他能有什么事好忙。”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莫凡表示赞同，还是那副斯文尔雅，气息十分不耐的样子，“你要是能稍微懂事一些，替我做些分担，我也不至于来这种地方浪费时间。”
　　陶木微微挑了眉毛，似乎有点明白得天独厚莫二少，那种气质究竟是如何产生的了，不过仍然完全没有丝毫作为女伴的抚慰自觉，她抬了抬手和唐少安打招呼。
　　“伊恩打电话给我让我四处陪你逛逛，”唐少安勾着唇角，“他大概就是不想你跟着他跑来这里。”
　　“就像景点儿一样，”陶木也笑，“如果不围观，这地方就跟白来了一样。”
　　“如果伊恩有一丁点儿这种觉悟，我也不必花那么大的力气进来了，”唐少安这次是正经笑出声来，她用一种调情般的亲昵感轻轻碰了碰莫凡的手腕，“莫先生的人情债，本息可都是相当高的。”
　　莫凡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看着唐少安，才对自己的弟弟说，
　　“我和这位陶小姐有话要说，你自己找个地方呆一会儿，别跑远了，”他意有所指的顿了一下，才说，“等我处理完事情后跟我回家。”
　　“你的事情处理完了，我还有事。”莫非面无表情的说，看的出来并不习惯这样和哥哥说话，紧绷的表情全然来自于内心的气急败坏和更加内在的…沮丧。
　　陶木挑了挑眉，原来如此。
　　倒不让人觉得意外就是了。
　　莫凡直视着莫非，过了片刻，才移开视线，冷淡的说，
　　“七分半钟，帮我拿杯酒。”
　　“一起去如何，我今天还一口饭都没吃上，”唐少安轻巧的迈过两步，越过莫非身边，极具技巧性的将后者带走，“第一跑腿的龙套角色可是比我想象的要饿的多。”
　　陶木目送两人离去，才转头看向兄长大人，后者的视线始终在她身上，等陶木看向他的时候他才开口，
　　“莫非很喜欢你，这倒不常见。”
　　“为什么，”陶木偏了一下头，清凉的反问，“只准他喜欢你？”
　　莫凡眯了眯眼睛勉强露出个惊讶的表情。
　　“怎么，嫌进展太快？”陶木别有深意的散发出一阵阴森森的冷笑，“拖的如此之久，就算是飞也不为过了。”
　　“虽然想说的并不是这个，”作为一个出场比较晚的角色，莫家大少爷对各种进展都完全不感兴趣，“不过既然陶小姐心里有数，那也应该知道这样陪着莫非闹是件没有意义的事。”
　　陶木挑了挑眉，原本只是直觉而已，她倒是没什么好顾忌的，却没想到莫凡不但承认了，还承认的如此无动于衷。
　　“这就不一定了，”她故意说，脸上弯出个吟吟的笑意，“你刚才不是也说过么，莫非喜欢我，这不常见，据我所知，这位少爷可不是以对人类态度友好而闻名的，作为哥哥，你应当鼓励才是。”
　　莫凡冷冷的看了她一会儿，身上那种不耐的气息反而淡薄了些。
　　“这取决于对人类范畴的定义，通常情况下都很狭窄。”莫大少轻描淡写的纵容亲属，微微转了语气，“我听唐少安介绍，你是顾森的未婚妻。所以，你认为你是在做什么。”
　　“和你闲聊啊，”陶木还是那种笑笑的样子，原来弟弟的恶劣是源自不良的范本，不过不管表现是浓厚还是淡薄，有变动就盖不住八点档黄金剧场的狗血味儿，她抬起手，在自己眉心上点了点，无限诚恳的说，
　　“这里，皱起来了。”
　　于是莫凡那个皱起来的地方就以一个极为明显的幅度动摇了一下，他抬眼看了看莫非所在的地方，后者老实的呆在兄长的视线范围之内，正靠在吧台边上，有些按捺不住的一直往这边张望，还是那种沮丧的气息，手里毫无作为的拿着两个酒杯，联想起此人一贯的恶劣风格，这一套组合形容起来，简直可以称得上傻兮兮的了。
　　“讨厌么？”陶木打量着莫凡，收了笑意，“讨厌不应该是这种表情的。”
　　这根本就是分攻受的表情嘛，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她不过是仗着无关我事无所畏惧而已，不至于弄出事关生死吧。
　　“你这是在鼓励近亲□□？”莫凡开口，还是那种面相，气氛却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也请不要才说飞立刻就二十四禁了，”陶木苦笑，“你看我像是镶金边的知心小天使么，大老远的偷渡过来为各色人类解决情感问题，连本护照都没有。”这么一想还真是工作的比圣母都具体，她只好摆出个摊手的姿势，“再说私以为苦恋对令弟来说未必是件坏事，平衡人生嘛，太轻柔了他自己都难受。”
　　莫凡终于把目光移回到陶木身上，这么看着，脸上居然露出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微笑来。
　　“你这样说，我倒是有点明白莫非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看来当哥哥的确实是比弟弟想象的要了解自己。”陶木谦虚。
　　“你能明白就再好不过了，”莫凡昙花一现的收回那个微笑，连带收回的还有那个诡异的气氛，于是不耐的气息又蔓延了上来，“严格来说我和顾森并不是站在同一边的，只是碰巧方向一致，如果连他都要对付，总归是有些浪费时间。”
　　“关于时间真是感同身受，”陶木摇头，掺和这个真是纯属炮灰，早该想到同胞手足间的智商根本是霸权主义，看莫非的样子就该知道莫凡肯定不是吃素的，“所以我早说过，想叙述自己开新章去，虽然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能抱怨的了，但再不节省，真是有生之年都要赔进去了。”
　　“虽然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莫凡稍微考量了一下时间，闲聊部分意外的比他想象的要久，“不过没有意义的部分最好就此放在一边，我是想和你谈谈顾森。”
　　虽然谈了大约也没有什么用处，陶木在内心用无辜群众给自己镶了道金边，伸手做了个请便的姿势，请莫先生继续。
　　“我知道冯崎最近约见过顾森，表面上是想要父子相认，事实上不过是想要转移骆云辉的注意力，”莫先生继续，“原本这些事与我没有关系，冯崎和骆云辉之间再怎么斗也只是澜会内部的问题，就算加上唐慕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顾森不该插手季云帆的事，倒是把骆云顿牵出来了。”
　　于是陶木的眉毛就这么沿着额头平移上去了，又有种新人就要登场的感觉，骆云辉倒是好理解，和冯崎呈并列关系，这名字光用听的都能听出来跟骆云顿是一脉相承，倒是很容易就糊弄过去了，于是季云帆什么的，真不想问。
　　“季云帆是谁并不重要，”莫凡像是看穿她的心思一样，说，“重要的是他和冷非凡有着相当的渊源，而后者的生死，则牵涉各方势力的重新洗牌。”
　　真是没有任何帮助的解释，还又多出来一个人。
　　“那么莫先生呢，和冷…非凡又有着怎样的渊源。”听着千丝万缕，但要只是纯属巧合，倒也十分应题。
　　“唯一的渊源，就是父辈的审美一样差。”莫凡轻描淡写的说，他冷眼看着没忍住笑了一下的陶木，“怎么？”
　　“突如其来的幽默感，”陶木一如既往的扩大了那个没忍住的笑容，“真是让人欣慰。”
　　“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莫凡清淡的说，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情绪，“顾森最擅长的就是周旋各种势力，如果你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种危险的地方来。”
　　“为了推动情节发展？如果非要说，这里可是你弟弟带我来的。”陶木轻微的眯了下眼睛，给出事实，莫先生一副无动于衷斯文不耐的样子，好像伏在草丛里等着猎物自己跳出来的狮子，她只好耸了耸肩，“我们彼此相爱真心为对方担忧如何，只盯着利用价值看，未免太可悲了点。”
　　“你很信任他。”
　　“设定如此，简直死心塌地。”陶木半真半假的说，一种熟悉的烦躁感涌了上来，像是突然冒出头的草食动物，陶木露出个没心没肺的笑，这可真不是个好兆头。
　　“顾森罩不住的。”莫凡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开口，还是那副面相姿态，却有种那头比喻出来的狮子甩了甩尾巴走开了的感觉，以至于陶木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说了句什么。
　　“季云帆这件事谁都罩不住。”看得出来这让莫大少格外的不耐，声音散了下来，样子倒有些像他弟弟了，“他逃跑的时候向冷非凡开了两枪，可惜那把枪的准星是歪的。季云帆要是能再手狠些，事情解决起来倒是能方便一点。现在冷非凡生死不定，很多人也跟着心思不定，相当棘手。”
　　“所以顾森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和一个警察一起，安排了季云帆新的身份和藏身之处。”
　　所以一个正经警察，一个黑心律师，一个对付白道，一个对付□□，黑白联手，季云帆的行踪上严严实实一块马赛克。
　　“原来如此，警察多少有点微妙，要想找那位小哥，果然还是要从顾森这里下手。”陶木点了点头，到目前为止她能得出的最确实的感想就是陈羽肯定会喜欢这个的。
　　不然还能怎么样，情节再精彩她也还是清清白白的一介良家妇女。介于他是和唐少安一起来的，陶木都不知道莫凡找她谈这些是不是其中发生了什么或自发的或被误导的误会。
　　“今天我是来带莫非回去的，”莫凡顾自说道，“之后我所做的事不是在帮顾森，正如我所说的，正好方向一致而已，他没有那么大的能力真的能够永远周旋在各种势力之间，我不指望他在插手季云帆之前有考虑过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但我希望他能想明白，给自己找一条活得久点的路。”
　　“所以你说这么多…是想让顾森投靠你么？”陶木有点不确定的问，但对方完全没有回答的意向，“好吧，我会转达的。”她耸了耸肩，偏过眼，刚好七分半钟，莫非解禁一样无比烦躁的走了过来，把那杯冰块早化掉了的酒丢给莫凡，莫非揽住陶木，一副兄弟相残为红颜要多狗血多狗血的气势。红颜森森的叹了一口气。
　　“调教养成系的靠不住就算了，就不能稍微出息点么。”
　　“曲文来了。”虽然散的是狗血的气势，但调教养成系的那位开口，却是完全没相干的一句话。
　　莫凡淡淡的瞥了一眼陶木，才看向莫非眼神掠过的方向，
　　“看来我跟骆云顿也没什么好交涉的了。曲文虽然很有耐心…但从来就不是个脾气好的人。”

《簪中录》
↑看在我为此怒学代码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