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的人生

　　酒吧里又亮起了灯，彩色的斑斓晃动着映在男人的脸上。

　　“陆非！”

　　杨霖吃惊地睁大眼睛，难得有他想不明白的时候。他多多少少怀疑过陆非，但最多也当做他是螃蟹或郑七的眼线，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敢相信。

　　而上虞和尚却显得一点儿不惊讶，勾着半边唇角，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趣地说，“嘿，这倒是让人意外。”

　　“把小七带回去。”男人淡淡地嘱咐身后的手下，神色自若，并不把杨霖等围在酒吧四周的人放在眼里。

　　“是。”吴六弯腰，原本想把郑七抱起来，想了一下，改成了扛着。

　　“唔……”郑七没有任何反抗，乖顺地把脸捂在吴六宽厚的背上，手指紧紧揪着他的衣服。

　　即使是粗人如吴六，也察觉到自己背上一片，都被他滚烫的眼泪弄湿了。

　　“啊，小七，没事了，哥哥们来了。”吴六拍了拍他的屁股，笨拙地安慰了一下。

　　“唔，老大怎么办？”郑七问。

　　吴六哈哈一笑，道，“管他干什么？”

　　说完，也没再逗留，郑七伤势太重，拖下去恐怕维持不了人形。

　　陆非也不再跟他们兜圈子，随意拖了把椅子，先行坐下了，“聊聊？”

　　杨霖眯起眼睛，视线仍停留在离开的吴六郑七身上，差一点，他就能抓到郑七，水母行动的等级很高，假如能完成任务，他在驱魔人中的地位至少能再上一级。

　　可他摸不清陆非的身份和实力，不敢轻举妄动。

　　半晌后，他终于妥协，隔着几张桌子，面对面坐下。

　　“真想不到，你伪装的很好。”刚才来的那个人是“螃蟹”，传言魇组织的六当家，而郑七应该是老七，这两个人都称陆非“boss”，那么陆非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真想不到，竟然是他。

　　“彼此。”陆非笑了笑，“不介意我来一根吧？”

　　“随意。”杨霖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都先出去，又朝上虞和尚道，“大师，麻烦您把那些东西都收了吧。”

　　既然是谈判，自然要表明自己的立场。杨霖率先抛出橄榄枝，见男人优雅淡然地点燃了一支烟，好像并不在意这件事，便问，“要聊什么？”

　　陆非沉思了一下，说，“来的太突然，其实我也没想好。”

　　杨霖笑了笑，道，“我比你更突然，你真吓到我了。既然这样，那不如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可以回答，作为回报，你也可以问我一个问题，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好。”陆非用手指敲了敲烟身，撇下多余的烟灰，“你想问什么？”

　　“你的计划是什么？”

　　陆非忍不住挑了下眉，道，“你这问题太奸诈，算不上一个。”不愧是腹黑奸商的代表，一个问题就想让他全盘托出。

　　但陆非并不想和他玩这一套，一是时间有限，二是他有足够翻盘的机会，并不把这些放在眼里，即使他告诉杨霖所有的事情，他也无法改变目前的局势。

　　只要怀春石在他的手里，驱魔人就不会轻举妄动。毕竟无欲大师早就死了，连化作的厉鬼也已经烟消云散，上虞和尚甚至不是陆非的对手，可见一旦陆非解开无常鬼帝的真身封印，唤醒无常鬼帝，所有的驱魔人都要遭殃。

　　想到这些，陆非也不急，抽了一口烟，没有过肺便吐了出来，浓厚的白雾升腾，既不苦涩，也无味道。他抽烟从来都没有过肺，就如他自己所说，抽烟仅仅是为了帅而已。

　　“找到怀春石，解开封印，然后回地府。”

　　杨霖又问，“据我所知，魇组织应该还没有找到无常鬼帝真身。那么，我可以认为你们还没有进行到三分之二吗？”

　　那能行吗？小说都快结尾了，还没有三分之二？陆非不服，掏出手机就给赵艺发短信。

　　【地点。】

　　很快，赵艺就回复了，【朝阳大学图书馆地下一层】

　　这位朋友口口声声说不告诉自己，却把地址精确到了地下一层。

　　然后，杨霖就看见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勾起唇角，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虽然并猜不透是哪儿好笑。

　　“朝阳大学？”

　　男人的声音很低，似乎淹没在淡薄的烟里消散了一般。

　　但杨霖和上虞和尚还是震惊地绷紧了身体。这下子，他们一点儿退路也没有了……

　　上虞和尚不知道陆非说的话是试探还是真的，便问，“你是从哪里听到这样的消息？无常鬼帝的真身位置，除了师祖无欲大师以外，只有一人知道。”

　　陆非把烟头按在桌上的烟灰缸里，拍了拍手上的灰，坦然道，“不巧此人刚刚给我发了信息。”

　　上虞和尚见他不像说谎话，不敢怠慢，与杨霖对视了一眼后，问，“那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如果他执意要解开封印，他们恐怕也不惜一死，已保天下太平了。

　　不过陆非并没有回答他们的话，而是说，“这已经是第三个问题，轮到我问了。”

　　“你想问什么？”

　　陆非笑了笑，道，“杨老板，我这工作还保得住吗？”

　　见杨霖没反应过来，陆非又说，“驱魔人既然想做驱鬼除魔的行当，只靠你们几个，未免太难。我可以帮你，前提是，魇组织所有成员都可以维持人形，继续留在人间。”停顿了一下，陆非补充道，“当然，我可以保证他们不沾人命。”

　　杨霖没想到，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陆非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而且说实话，他动心了。

　　虽然这个交易与他而言，一点保障都没有，谁也不知道下一刻陆非会不会反悔，带着魇组织上上下下打他个措手不及。但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他不答应，就只能硬着头皮拼个鱼死网破，效果可能仅仅是飞蛾扑火。

　　这不是什么冷兵器时代拼人数，也不是枪械拼战术，魇组织那群家伙个个不是人，真打起来就是他们开着挂的区别，即便咱们这儿有些许个能人异士，那也远比不过数量和实力。

　　而一旦陆非加入，他们驱魔人绝不是如虎添翼的状态，以后在系统里的地位或许都可以超越官方警局，毕竟他们维护的是世界和平，而不是区域和平。

　　杨霖的喉咙有些沙哑，在这样的诱惑下，他绝对会选择和魔鬼做交易，“我当然答应！不过，你到底想要什么？”

　　男人的眼睛很深邃，似乎常年泛着寒光，即使是笑着，也让人觉得冷。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烧杀抢掠之类的话，只是转了转手上的手钏，道，“怀春石给我。”

　　怀春石是难得的仙物，也是打开“电子风暴”监狱的钥匙，更是解开无常鬼帝封印的关键，说是驱魔人的至宝也不为过，他们目前收到的最高等级任务便是找回怀春石。

　　陆非虽然可以凭着实力占为己有，但这么一大帮人整天惦记着，也挺麻烦的。

　　杨霖迟迟下不了决定，却听一旁的上虞和尚忽然闭上眼，道，“罢了。怀春石乃仙物，已与你的身体溶为一处，即便我们想取，也没有办法。”

　　陆非笑了笑，“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们把无常鬼帝送回地府，免得你们整日提心吊胆。”

　　上虞和尚眯起眼睛，似乎察觉了什么。突然，和尚弯起嘴角，笑眯眯地问，“陆非，你觉得柳怀春跟着你，是喜欢无常鬼帝，还是喜欢你？”

　　和尚平日里不靠谱，神经兮兮，却从陆非简单的话里猜出他的真实身份和目的来。他明白了，陆非就是无常鬼帝本人，或者说，是他作为人类的模样，而且这个人并不想重回无常鬼帝真身。

　　他继续说道，“怀春石常年陪伴在无常鬼帝的身边，若是真的产生什么感情，倒也不奇怪。那么他是因为无常鬼帝才接近你的，恐怕也不为过。或许说，通过你来复活无常鬼帝才是他的最终目的吧？”

　　陆非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站起身，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慢慢朝他们走过去。

　　他的步子走得很轻，在彩色灯光映射下的皮鞋闪着诡谲的光，伴着他越走越近，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令人窒息的威压，附近的空气如同凝固一般，使人极度压抑恐慌。

　　陆非终于停在两人面前，淡淡地看着两人，道，“我没有在谈判。”

　　饶是上虞和尚法力高深，此时也是冷汗连连。他错估了对手的实力，一直以来他们追逐着魇组织的身影，却没想到他们自己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好，你说的我们都同意。”上虞和尚咬着牙，将口中腥甜的味道忍了下去，“不过，你务必保证，魇组织不许再沾上任何人类的性命！”

　　陆非道，“当然，如果有的话，我会处理。”

　　话音刚落，四周的压力便通通撤了下去。上虞和尚胸口一阵剧痛，口腔便涌出一股血来。杨霖也觉得浑身无力，背后的虚汗让他的衣服都像浸了水一样，要不是他坐在椅子上，恐怕已经支撑不住了。

　　杨霖咳了两声，道，“你这既然讲条件，怎么还动手了呢？”

　　“替我家小七讨个公道，要不然又说大家不疼他。”

　　等陆非走后，杨霖却笑了起来，一旁的上虞和尚不解，“笑什么？”

　　杨霖道，“你们一个个的，非得装怂吗？亏我还以为我是整个事务所里最厉害的角色，没想到，一个陆非，一个你……”

　　上虞和尚茫然地抓了抓脑袋，“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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